裴晟在床邊坐了下來,他伸手握住裴老爺幹枯的手:“父親別說這些了,您要快點好起來,我和母親還有阿宇都等著您呢。”
裴老爺從喉嚨中擠出了一聲的回答,隨後緩緩閉上了眼睛。
裴晟就坐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自己父親入睡。
裴宇站在主屋門口,聽到了兩人所有的談話,尤其是聽裴老爺說要將家業完全都交給裴晟的時候,原本笑眯眯的神色僵在了臉上,取而代之的是陰冷。
他捶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眼中掠過一抹狠厲,他轉身離開了主屋。
等到裴晟從屋子裏走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了,他揉了揉酸脹的脖子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正當他打算休息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敲響,得到裴晟的同意後裴夫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裴晟一愣,有些沒想到母親會這個時候過來:“母親?”
裴夫人並沒有回應他的話,反而將身邊的仆從都留在了外麵,房間裏隻剩下母子兩人。
裴夫人坐到裴晟的對麵,臉上浮現出一絲擔憂:“晟兒,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裴晟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母親是在詢問什麼,但他現在沒法完全解釋清楚。
“母親在說什麼?什麼想好了嗎?”
“你別跟我打岔,郎中已經明確的說了,你父親最多還有一個月,這家主之位你到底是想爭還是不想爭啊?雖然我不用你非得成為家主,但怎麼也得給母親個準信啊。”裴夫人有些恨鐵不成的說道。
見裴晟抿著嘴不說話,裴夫人歎了口氣又說道:“你看看人家阿宇,天天都跑到你父親麵前去獻殷勤,雖然阿宇人確實不錯,也很有才幹,可他到底隻是個庶子,他母親的出身也不高,要是成為家主,到底是名不正言不順。”
裴晟聽到母親的這番話,低下頭更加沉默了,母親的這些話他不是不知道,可心中依舊還是有著一絲顧慮。
“母親別擔心了,我自有打算。您現在隻要好好照顧自己就好,父親那邊我會再找更好的郎中醫治的。”
裴夫人還想再說什麼卻被裴晟打斷:“好了,母親,您就相信我吧。”
見裴晟語氣如此堅決,裴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麼,隻是重重的歎了口氣。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與這個庶子從小關係就很好,但她總覺得裴晟不應該因為這個就輕視家主之位和裴家的興盛。
“算了,我不說你了,隻要你有打算就好。”裴夫人站起身,又看了幾眼裴晟之後才轉身離開。
“對了,我讓廚房給你做了些吃食,等會就送來了,你吃了之後就好好休息吧。”
“多謝母親。”裴晟站起身對著裴夫人的背影作揖道。
房門被關上,房間重歸於平靜,裴晟躺在床上有些疲倦的閉上了眼睛,他現在心中可以說是一團亂麻,不知道自己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因為顧及弟弟的想法而做到這個地步真的值得嗎。
想著想著裴晟就漸漸睡著了,再醒來還是因為有婢女來給他送食物了。
他捂著腦袋坐起身,看著正在布菜的婢女皺著眉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
“回少爺,已經酉時了。”婢女低著頭恭敬的回應道。
“嗯,你去把今日送我回來的車夫叫來就下去吧,任何人都別來打擾。”裴晟擺了擺手。
婢女應和了一聲行禮後就離開了。
沒過多久,房門被敲響。
裴晟坐在桌子前淡然的喝著粥:“進。”
車夫低著頭走了進來:“少爺。”
“嗯,阿宇找你了嗎?”裴晟看了他一眼,語氣淡淡的問道。
車夫點了點頭:“一切都按照少爺吩咐的說了。”
車夫是裴晟可以信任之人,他早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跟車夫交代好了說辭。
若是有人問起裴晟這幾日去幹什麼車夫就會說出早就準備好的說辭。
“阿宇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聽到車夫說的話,裴晟拿著勺子的手頓時一緊。
“沒有,二少爺的表情很自然,而且還很高興的替少爺高興呢,還說少爺能讓裴家變得更好,更上一層呢。”車夫低著頭想了想之後如實回答道,他當時並沒有敢一直盯著裴宇的臉看,自然是沒有注意到裴宇臉上的細節表情,隻是依稀記得二少爺臉上好像是帶著笑的。
聽到這話,裴晟的手一下子就鬆了,整個人也變得鬆懈下來,唇邊勾起笑容:“好,知道了,你退下吧。”
車夫恭敬地低著頭轉身離開了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
裴晟放下手中的碗,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了笑容。他就說阿宇不可能是那種為了金錢就拋卻手足之情的人,看來是他多慮了,這家產就是交到弟弟手中他現在也是放心的。
裴晟心中不由得產生了幾分先前對裴宇有懷疑心思的愧疚,想著找個機會一定得跟阿宇說一聲,可不要因為這件事寒了他的心。
裴晟這麼想著,整個人心情都變得好了起來。
裴宇房間中隻亮著一盞燭火,一個黑影半跪在他的身前。
“少爺,查清楚了,大少爺確實去了清水鎮周圍的一個名叫大安村的小村子裏,大安村中有個名叫溫書棠的村婦,確實能做出香水,就是近日來世家小姐們都在用的一種香料。”跪在地上的黑影恭敬的說道。
裴宇坐在床上,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房間中燭火昏黃,讓人看不清裴宇臉上的表情。
他輕笑一聲,語氣不鹹不淡道:“看來我這個大哥是真的很努力想得到父親的認同啊,既如此...”
裴宇隨手將玉扳指丟到了地上,玉石接觸地麵,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嚇得黑影渾身一抖,將頭垂得更低了。
“明日清早就備車,我也去看看這位奇女子,能被大哥說動那就肯定也能我被說動。你繼續盯著大哥的行蹤,有什麼事情及時跟我稟報。”裴宇冷聲道。
黑影應了一聲,隨後消失在了房間中。
裴宇站起身將燭火吹滅,房間頓時陷入黑暗,他站在黑暗中,眼中閃爍著晦暗不明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