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很快就到了,就是婉溪睜眼閉眼的事情。
天剛蒙蒙亮,婉溪就被春桃喚了起來。
“姑娘,今天是你封後的大日子,可不能這麼貪睡。”
說著,八個丫鬟同時走進來,連拖帶拽地把婉溪從床上扯了下來。
婉溪半垂著眼睛,浣熊似的賴在春桃身上,任由她們在自己身上各種捯飭。
這沈浪明知道今天是個大日子,昨晚還折騰了她半宿,她看他就是故意的!
啊!
婉溪被壓的脖子都要斷了,猛然睜眼看著鏡子中,頭上那頂赤金的鳳冠。
“你是想把我腦袋壓到脖子裏去嗎?”
“娘娘,這是必須要帶的。”一個眉清目秀的小丫鬟驚悸道。
婉溪看向春桃,春桃視若未見,隻往婉溪繁縟的發髻上插著各種鐧鍍金鳳簪、銀鍍金嵌寶蝴蝶簪、朝陽五鳳掛珠釵、赤金盤螭巊珞圈。
婉溪要瘋了,兩隻手努力地撐在下巴上:“春桃,過了今日,你可要記得,我可是皇後!”
咬牙切齒的聲音,春桃又怎麼聽不出來那話中CHI裸的報複。
“身為皇後,連身為皇後的身份象征都駕馭不了,以後怎麼能統籌整個後宮。”春桃淡然道,心中卻在打鼓,生怕婉溪一個聽不進去順便擰了自己脖子。
額,婉溪柳眉一揚,強行擺正了腦袋,本宮可是皇後!
一個時辰,婉溪想罵娘了。
兩個時辰,婉溪想扒沈浪的祖墳了。
三個時辰,婉溪已經拿著一根發簪準備戳死自己了。
終於,春桃呼出了一口氣:“大功告成!”
婉溪看著照不完全自己一個腦袋的銅鏡,嗷嗚一聲,挫敗地在春桃的攙扶下向外走去。
左右兩個丫鬟,幾乎是架著婉溪向前挪去。
“沒人告訴你我懷孕了,是不能穿這高盆底的鞋子嗎?”婉溪咬牙切齒,看著下麵黑壓壓的一群,努力維持著僵硬的笑意。
“姑娘,你再堅持一會,就能變成娘娘了。”
我呸!瞬間從女孩變成了女人了是否?這還有什麼好慶祝的?
看著遙遙走來的婉溪,沈浪眸色一緊,立刻要迎上前去,卻被張福拉住了袖角,急急道:“皇上,您得等著,文武百官都在看著呢。”
沈浪看著婉溪不下於二十斤的腦袋,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是真心不知道皇後的頭飾會這麼繁多,隻希望待會回飛龍殿的時候婉溪可千萬不要把自己撓成土豆絲了才好。
跨遍千山萬水,婉溪終於走完最後一個樓梯,看著遙遙可及的沈浪,貓見了老鼠似的恨不能一下撲上前去。
驀地,就在春桃把婉溪的手遞給沈浪的時候,婉溪腳下一崴,就要倒下去的時候腰上一緊,已經被沈浪擁在了懷中。
嗚嗚,什麼叫做得意,卻不能忘形,婉溪心底狠狠詛咒著。
眾人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儀式正常進行中。
“頭好重,肩膀好重,肚子好重,眼皮好重……”婉溪不動嘴唇地輕輕碎碎念著。
沈浪暗中用力拖著婉溪的臀部,示意她坐在自己手上,婉溪立刻毫不客氣坐了上去。
蹭來蹭去,試圖沈浪的大手變成菜板那麼龐大。
皇後是毛毛蟲變的?
別瞎說!隻是屁股有點癢罷了吧。
或許是要生了?這樣扭著不讓皇子現在出生?
……
婉溪耳朵忒尖,聽得欲哭無淚!
你們這幫腦子是稀泥糊的!
遠遠的城牆一隅,風沁雪白的身影高立著,便是雪花也不忍落在他的超塵脫俗中,恐汙了那清冽。
一襲金色雲霏妝花緞織彩百花飛蝶錦衣上金線勾勒的鳳凰似欲騰飛,胸前一條大紅色織錦完美地遮住了隆起的腹部。
這世間萬物一切的美,此刻都凝聚在了婉溪身上,耀華無比。
風沁看的癡了,今生,懷著有關婉溪的所有記憶了餘殘生,又何嚐不是一種溫馨。
一場老太太的裹腳布般冗長的封後儀式終於落下帷幕,婉溪直接倒在了沈浪身上:“我會終生銘記,你給我的這份榮耀!”
沈浪心底一顫,打橫抱著婉溪向下走去:“一會,一會我們就到飛龍殿了。”
“給我拖著腦袋,要掉了!”
沈浪立刻拖著婉溪的後腦勺:“你睡一會吧,睡著了就到了。”
婉溪從沒像現在這樣如此依賴一張床,幾近有一種與大床融為一體,睡死過去的衝動。
沈浪小心翼翼地給婉溪去著頭飾,可是半個時辰之後沈浪卻連假的發髻都不知道在哪。
“拿把剪刀來,”婉溪懨懨道:“從頭皮處開始,把我所有頭發都剪了!”
沈浪手上一顫,立刻把那諸多的宮女叫來好一陣斥罵,春桃利索地給婉溪卸下頭飾,脫下錦服,背後已經一片濡濕。
她在想等下要不要直接打包逃走,趁著婉溪入睡的時候。
婉溪身子一鬆範,已經沉沉地睡了過去。
婉溪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黑壓壓一片腦袋瓜。
“這是怎麼了?”
“溪兒,你終於醒了,你再不醒來,藥先生可就要給你紮針了!”沈浪神色憔悴地握住了婉溪的手。
“嗚嗚,娘娘,我錯了,我以後再也不給你穿衣服,再也不給你戴發簪了,求求你不要睡了。”春桃紅腫著桃子似的眼睛,半跪在婉溪床前。
這,這怎麼回事?
藥先生見婉溪已經醒來了,隨即讓眾人都散了去。
“溪兒,你已經睡了一個星期了,以後不給你睡了,起來,讓雲落他們帶你出去玩吧。”
婉溪目瞪口呆地看著沈浪,這是被自己給睡怕了?
一個星期……
婉溪在思忖,自己一個星期沒吃沒喝,怎麼就還活著?
而且藥先生還說,小皇子也活的好好的。
上天庇佑啊。
沈浪仔細地給婉溪剝著大龍蝦,沾了醬汁送到婉溪的嘴邊。
“溪兒,今天朔月的眾多大臣聯名上奏,說我本是朔月人,皇宮與京都自然都應在朔月。”
婉溪舔舐著嘴邊的醬汁:“然後?”
“溪兒覺得我們的皇宮應該在哪?”
“皇宮,隻是為了更好地控製飛龍與朔月的一個地理位置。”
“你的意思是,折中選取?”
“那樣太過勞財傷民,把兩國合二為一,劃分為諸州,立藩王,上設左丞,右丞,每兩年將丞相位置調動一次,避免結黨營私。”
沈浪眸光亮了亮,猛然湊近婉溪在她額間烙下一吻:“溪兒,你的聰慧是個無底洞。”
那是自然,幾千年的文化可都聚集在這小腦瓜子裏了。
沒過幾日,沈浪已經籌劃好了一切。
對於沈浪的雷厲風行,婉溪早已深有體會,所以當韋鈺把這些朝堂之事和婉溪說的時候,婉溪表現的異常淡然。
現在天龍和朔月合二為一,歸為朔月,改國號龍元,京都定為紫龍城,也就是天龍這邊的京城。
朔月下分為十三個州,每州有賢能之士管任。
現在朔月正是缺乏人才之際,婉溪又幫沈浪想出了許多考察人才的方法,用以聚集各類精才。
在沈浪和婉溪之間根本沒有後宮不得幹涉內政,婉溪是沈浪皇後的同時,更兼並著成為他的謀臣。
以至於沈浪繁忙之時,很多事情沈浪都是讓親近的大臣和王爺直接去找婉溪商討。
婉溪冰雪聰明,自然也漸漸讓更多的人信服。
不過最近婉溪的肚子越來越大,行動也遇見遲緩,還有兩個月即將分娩。
沈浪也暫時把一切朝堂之事情攬了去,日日夜夜派人裏三層、外三層的把婉溪保護了個嚴實。
這日韋鈺又來尋婉溪,婉溪把肚子放在沈浪特意為她製作的桌子中層,這樣身子也輕便了許多。
“奶娘,前些日子中尚書去丹澤,回來時帶了些特產給我,酸甜的聖人果,我給太醫看了,你可以吃呢。”韋鈺把洗好的一疊小果子端到了婉溪麵前。
看著那紅豔欲滴的小果子,婉溪貪婪地一顆接一顆,冰爽酸甜的汁滾入喉間,一陣愜意舒爽。
看著韋鈺饞嘴的模樣,婉溪嬌笑著塞了一顆在他口中。
韋鈺對婉溪一向有心,婉溪對韋鈺亦如同生母。
“鈺鈺,藥先生給你的藥你都喝光了嗎?”
“嗯,藥先生說一個星期之後開始紮針治療。”
“那就好,你放心,藥先生定然能治好你的雙腿的。”
婉溪堅信,更加希望。
因為若是韋鈺一輩子這樣下去,不僅婉溪會如鯁在喉,她自然知道韋鈺也會有心結的。
因為這一切畢竟是韋清設計,沈浪見死不救才導致的,即便韋鈺不說,他心裏這個瓶頸怕是永遠也過不去的。
“奶娘,我相信你。”韋鈺移到了婉溪身邊,趴在她的腿上。
驀地,韋鈺猛然抬頭:“啊,小弟弟踢我了!”
婉溪立刻把手放到肚子上去,左摸右摸,上摸下摸,卻沒覺察到任何動靜。
你錯覺了?
韋鈺有把小腦袋擠進桌子裏:“他真的再踢我耶。”
婉溪在再一次隻摸到軟軟的肉肉後已經放棄了韋鈺的話。
韋鈺神色古怪地看著婉溪:“奶娘,你說小弟弟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所以才踢我,告誡著我不要再和他爭奶吃了。”
婉溪抽了下嘴角,戳向韋鈺的腦門:“好歹你現在也是賢王了!”
“就是,唐唐一個王爺怎麼能和皇後離得這麼近!”端著參湯進來的春桃立刻放下參湯,把韋鈺的輪椅向後拽去!
韋鈺撇嘴,每次來都會被這個潑丫頭給教訓,到底誰和婉溪更親近啊!
“我吃過奶娘的奶,你吃過嗎?你沒吃過,所以你才是不要離奶娘這麼近的那位!”
春桃的右眼莫名地跳個不停,韋鈺和婉溪之前的關係她也曾有所聽聞,卻不想現在韋鈺都是王爺了還拿這些說事,口無遮攔的。
“你唐唐一個王爺,每天還想著吃奶吃奶,喝羊奶啊!不知羞臊!”
春桃白了韋鈺一眼,把婉溪聞著都膩歪的參湯端在她麵前:“皇後,這是廚子特意為你熬的,趁熱喝。”
“你沒聽說過物極必反嗎?”婉溪蹙眉。
“聽說過啊,可是小皇子沒被補的現在就鑽出來,那就證明還沒極嘛,快喝吧。”
看著婉溪幹嘔的神色,韋鈺立刻攔住了春桃強行喂下去的動作。
“你做什麼!奶娘都不想喝了,你還給她喝!知不知道奶娘現在是皇後啊!”
“你也知道是皇後,那你還一口一個奶娘的叫!怎麼一點都不知道避諱!”
看著沒完沒了的兩個人,婉溪仰天長歎!
阿意啊,來收了他們兩個吧。
“姐姐,你叫我啊。”
驀地,阿意的小腦袋突然鑽了出來。
額,傳說中的心有靈犀?
看著爭執的麵紅耳赤的兩個人,阿意在問清楚了原由之後,隨即把那晚參湯端來,咕嚕咕嚕一口仰盡。
“這樣不就行了,姐姐不用喝了,這湯也沒浪費。”
“喔,有道理哦。”春桃有些恍然,又似迷惘地輕輕頷首,卻始終不明白哪裏怪怪的。
看著神思地走了出去的春桃,韋鈺無奈撫額,人腦能長成這樣,你讓豬怎麼活?
韋鈺被阿意給強行推到門外去了,並關上了房門,隨即嬌怯著蹦達到了婉溪麵前。
“姐姐,姐姐,我有事情要和你說。”
韋鈺看著阿意麵色桃紅,眉間幾多羞怯,更多了幸福洋溢的微笑,心中已猜到了幾分。
“阿意想說什麼?”
“今天,今天流雲哥哥抱我了耶。”
額,婉溪詫異,好你個流雲,平時看上去這方麵挺木訥的,竟然連一個小姑娘都下得了手啊。
“怎麼抱?這樣?這樣?”
婉溪不停地做著平日沈浪抱著自己的姿勢,突然覺得太過曖昧了,旋即又停了下去。
“不是的,今天我把小麻雀送回巢的時候,不小心掉下了樓梯,然後流雲哥哥接住了我,我就摟著他不鬆手。”
阿意說著,已經“咯咯”地兀自嬌笑個不停了。
額,這明明就是你抱著人家流雲的好嗎?
看著阿意眸中的點點期待,婉溪心中了然,這妮子,是懷春了呢。
“阿意,你今年多大了?”
“過了六月就二七了。”
“再過兩年,你就讓你爺爺幫你主婚,嫁給流雲。”
“為什麼現在不能嫁給他呢?”
“因為你還小。”
“那萬一兩年之後,流雲哥哥不要阿意了怎麼辦?”
“那你現在就讓你爺爺給流雲服下毒藥,兩年之後他不娶你,你就不給他解藥,藥死他!”
阿意眸中閃過一抹狡黠,旋即站起來拍著手樂嗬道:“好哇好哇,以後流雲哥哥不聽我的,我就給他下藥,不聽我話就給他下藥!”
額,為什麼婉溪覺得背後涼颼颼的,難不成這流雲今日無事,一直在暗中?
沈浪每日繁忙的很,好在婉溪終日除了睡覺就是睡覺,倒也不覺得沈浪疏忽自己了。
這日婉溪覺得腦袋睡扁後換個方向又給睡圓了之後,終是抱著個大肚子起床立在門框上發呆。
原來孕婦的日子竟然可以無聊到想把肚子裏的孩子揪出來玩玩解悶。
看著外麵一片春光無限,姹紫嫣紅,婉溪終是忍不住想出去走走。
“春桃,陪我出去走走。”
“娘娘,等下,我去準備轎子。”
“不用了,我想走走。”
“您的肚子……”
“我抱著!”
“……”
春桃小心翼翼地幫婉溪盯著腳下,緊緊扶著她,身後並跟著一對宮女與太監。
婉溪回眸:“你們都別跟著了。”
“娘娘,不跟著怎麼保護您安全啊。”春桃急道。
“皇上自由安排。”婉溪淡然道,繼續向前走去。
這麼多人一起跟著她,連呼吸都覺得不自在了。
許久不曾出來,婉溪倒覺得路邊的狗尾巴草都稀奇的緊。
驀地,一縷奇異的花香飄來,婉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這哪裏來的香氣?好清新。”
說著,婉溪已經邁著腳步向前走去。
“娘娘,您悠著點,慢點。”
婉溪在不知道究竟進了幾個月門洞之後,終於循著氣息來到了這片比之雲樓更加仙境的地方。
看著眼前似有流光飄渺的花海,婉溪詫異:“春桃,這是哪裏,我怎麼從未在宮中見過如此虛幻如畫的地方?”
春桃也看的癡了,竟是放開了婉溪的手:“太美了,讓我葬在這裏,我都願意!”
或許是因為孕婦本就比較敏感,春桃的那個“葬”字讓婉溪心悸了下,轉眸看著春桃眸中的迷蒙,暗叫一聲不好。
猛然揉著眼睛,屏住了呼吸,那些花海在婉溪麵前閃了不停,漂移不定。
婉溪剛欲轉身,眼前一黑,儼然暈了過去。
昏迷前,一抹熟悉的身影晃到了婉溪麵前,那冷厲的目光,似曾相識。
你是誰?
婉溪感覺自己似乎在做夢,鬼壓床似的總是醒不過來。
花海,花海,不!一定要從花海中醒來!
驀地,臉頰上一片清涼,婉溪大口喘息著猛然醒了過來,秀發已經被水淋濕,依附在臉頰上。
眨去眼簾的水霧,婉溪靜靜看著眼前帶著黑色鬥笠的兩個人,聲音幹啞如風沙:“你們是誰!”
卻是一個如同來自地獄冥府的聲音:“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
黑色麵色扯下的同時,婉溪看著那張殘缺不全、似被什麼東西狠狠啃噬後的臉,胃口一陣翻滾,立刻嘔吐了起來。
冷厲的眸子含了吃人的恨,影無雙一瘸一拐地走到婉溪麵前,俯下身子狠狠地抽了婉溪一個耳光,隨即捏著她的下巴逼著她看著自己那張讓人作嘔的臉。
“怎麼?害怕了!這還不是拜你這個賤人所賜!”
說著,影無雙甩下婉溪的臉,尖銳的指甲在婉溪臉頰上狠狠劃過:“你這個賤人!你帶給我的,你一定會千百倍的償還給你!”
尖利的刺痛讓婉溪緊緊咬著貝齒,驀地,啐了影無雙一臉血水:“你怎麼還沒死?莫不是閻王看到你這張醜陋的臉也害怕,不敢收你?”
“賤人!”影無雙怒罵著隨即狠狠按著婉溪的腹部:“我不會生下他的孩子!”
蝕骨的疼痛讓婉溪淒厲出聲,臉色一片蒼白,冷汗早已將衣衫打濕。
“你敢動我的孩子!我一定,一定碎屍了你!”冷厲開口,婉溪痛到牙齒都在打顫。
影無雙還想把匕首插入婉溪腹部的時候,一邊的花玉容已經阻止了她:“無雙!夠了!”
“你敢管我?”
冷睨了花玉容一眼,影無雙終究是憤然扔了匕首:“我不會讓你死的這麼快,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現在的影無雙就像是從地獄來爬出來的修羅,饒是和她待在一起這麼久的花玉容也覺得自己仿佛從來沒認識過影無雙。
“無雙,你知道那人的要求!”
影無雙憤然起身,隨即又狠狠踢了婉溪的肚子一腳,才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
婉溪倒吸了一口冷氣,隱約覺得下\/體一片粘濕,肚子痛到窒息。
莫不是要生了?
孩子現在生下來,一定會死的!
婉溪深深地呼吸著,孩子,你一定要堅持,現在不要出來,不要出來啊。
花玉容淡然掃過婉溪痛楚的臉,摘下了鬥笠。
那是一張已經布滿了皺紋已至花甲之年的臉,依稀可見確實是花玉容,滿頭銀發也漸漸在脫落。
“這全都是拜沈浪所賜。”
狠厲的話語,眸中卻平靜無疑,不似影無雙那般挫骨揚灰的恨,更有一種行將就木的感覺。
“我在想,當時沈浪怎麼不一刀了解了你們。”
被綁住了手腳,隨意扔在一對幹柴上的婉溪咬牙道。
沈浪,還是不夠狠絕!
花玉容神色複雜地掃了婉溪一眼,隨即同樣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關緊了房門。
婉溪慢慢移動著身子,身子笨重且渾身上下疼痛的厲害。
深深地呼吸著,減緩著身體的疼痛,婉溪慢慢向平地上挪去,低眸看了一眼,好在並不是血,隻是影無雙方才潑下來的水。
頭放在地上,雙腿伸在比較高端的幹柴上,婉溪隻是想讓這種方式不讓孩子生出來。
手腳被捆得絲毫動彈不得,想來影無雙在捆著自己的時候是在用著要把自己手腳都弄斷的力度吧。
中途婉溪已經痛暈過去了兩次,婉溪已經不知道外麵是白天還是黑夜了。
腦袋昏沉的厲害,嘴唇已幹裂到出血,看著木頭婉溪都恨不能上去啃兩口。
沈浪,沈浪,你究竟在哪?
婉溪能清晰地感覺到身體的力氣在一點點流逝,指甲狠狠地嵌在手心裏,試圖用疼痛去緩解自己的困意。
不能睡!千萬不能睡!
這一睡隻怕再也醒不過來了!
沈浪,你一定,一定要在我昏睡前找到我!
一定!
婉溪不知道過了多久,她隻感覺到自己似乎已經從鬼門關走了好多次。
再次睜開眼睛卻是被臉頰上火辣辣的燒灼痛醒的,影無雙這個魔鬼,竟然在向婉溪臉上滴蠟!
“我就知道,這個辦法一定能把你弄醒的!”影無雙已經不能稱之為嘴巴的兩片東西張張合合著,婉溪隻覺得身體內劇火在燃燒。
“無雙!她已經快死了!”花玉容阻止著影無雙繼續滴蠟,看著婉溪血肉模糊的臉頰,終是轉過了視線:“來人,把她抬上馬車!”
婉溪咬著舌尖,不讓自己痛暈過去,她要好好地記著現在的疼痛,記住現在生不如死的感覺!
驀地,顛簸的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婉溪感覺到身邊的兩個魔鬼走了下去。
有陽光灑進來,有誰在歎息著自己的鼻翼,隨即又狠狠地把車門和上!
“我告訴過你的,不要傷害她!她要是死了,我拿你陪葬!”
冷厲的聲音,卻又是那般熟悉,竟然是風離!
“哈哈,你放心,她死不了!”影無雙毒怨地肆笑著。
鬼魅的聲音驚飛了休憩的烏鴉。
“花玉容,進去把她帶下來。”
婉溪被拖了出去,尖利的沙石磨著她的腿和腳,到了懸崖的邊緣,整條腿卻如同廢了般,連疼痛都已經感覺不到了。
風離站在婉溪的身邊,衣襟飄飄,卻早已不是當年的雲離!
“風離,想來你和風沁也早已決裂了吧。”婉溪虛弱地說著。
“你這話什麼意思?”
“若是風沁知道你這般對我,你說,他會不會手刃了你?”
風離的身子輕微顫了下,隨即卻撫摸著自己的胸口,被五娘用匕首貫穿的地方:“這裏的痛,已經讓我喪失了一切!”
包括,理智!
驀地,“噠噠”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愈來愈近。
婉溪看著高坐在馬車上的沈浪,如同第一次見到沈浪般,依舊妖孽到讓人窒息,隻是此刻那妖媚中卻更多了冷硬。
“溪兒!”肝腸寸斷的疾呼,在看到婉溪性命危危可及的刹那,沈浪已經決定,這一次,他定然不會再放過風離!
“你果然一個人來了。”風離說著,已然向前走去。
“風離!你今生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動我最心愛的女人!”
話落,手中的利刃已經狠狠向風離刺去,絲毫不給他一絲躲閃的機會。
剛開始風離還有些避諱,在胳膊被劃了一道傷口之後也拔出了劍,與沈浪廝打在一起。
風離縱然拚盡全力,依然不是沈浪的對手,短短的幾次過招,風離已經趨於下風。
驀地,如豹子般被血液充盈著雙眸的沈浪狠狠將風離手中的劍坎為兩段,一腳踹向風離的心口窩,利刃死死地抵在他的脖間:“給我一個,你這樣做的理由!”
“隻因,你傷透了五娘!”
“該天殺的叛徒!你明明就是占有欲在作祟!你不甘心五娘一直深愛的都是少主!你不甘心這麼多年來都是你自己在一廂情願!你不甘心,五娘已和你雲雨過為恥!”一個冷凝的聲音狠厲傳來,雲落他們已經淩厲著趕來!
風離的身子顫了顫,似乎無法忍受雲落這番話的重量。
沈浪跨過風離的身體向婉溪走去,驀地,影無雙和花玉容卻不知從哪裏鑽出來,來到了婉溪的身邊。
“別過來!”影無雙把匕首放在婉溪的脖子上,隻輕輕一下,已經有血溢出。
“賤人!不許你傷害溪兒!”沈浪焦躁著,卻終是沒再上前。
“靠!你個死女人竟然沒死!”雲落給了風離一劍之後走到了沈浪的身邊。
影無雙的目光如螞蟥般死死的黏附在沈浪的身上:“沈浪,上次我求你給我一個了斷,你卻讓我生不如死,可惜,天不絕我,看著你心愛的女人死不如死的樣子,你難過嗎?你會痛心嗎?告訴我?你會不會!”
影無雙說著,驀地狠狠地踢向婉溪的腹部!
“賤人!”沈浪手中的毒針已經刺向影無雙的眼睛。
一聲淒厲,沈浪已經遊移到婉溪身邊抱住了她,順手扭斷了影無雙的手腕扔給了雲落:“不要讓她死!”
花玉容見狀握著匕首正欲上前,卻已經被婉溪一腳給踢下了懸崖。
“痛,好痛……”
婉溪抱著自己的肚子,蜷縮在沈浪的懷裏,痛到眼淚早已決堤。
沈浪看著婉溪下\/體的殷紅,以及半邊臉頰上模糊的血肉,心似刀絞:“把他們帶回去,一定不要讓他們死!”
沈浪抱著婉溪飛奔上馬,流雲卻帶著藥先生已經趕著馬車過來。
“少主,快讓少夫人上馬車。”
沈浪立刻把婉溪抱上了馬車,緊緊握著她冰冷的手:“溪兒,沒事的,我在,一切都沒事了。”
阿意看著婉溪臉頰上的傷痕,小臉已經憤怒似火燒,淚珠兒一串一串地灑落,給婉溪輕輕塗抹著膏藥:“姐姐,你忍著點,這膏藥一點都不疼。”
迅速地給婉溪臉頰上塗抹好了膏藥之後,阿意立刻幫著藥先生給婉溪接生。
“剖,剖腹產,一定要保住孩子。”婉溪死死握著沈浪的手,堅毅道。
“不行,這樣你會失血過多而死的!”藥先生急切道。
婉溪堅定地看著沈浪,用盡最後一絲嚎叫著:“你要是殺了我孩子,我也不活了!”
沈浪看著已經暈厥過去的婉溪,看向藥先生:“兩個我都要!一個都不能出事!”
“現在想讓她生,她也沒力氣了!阿意,準備剖腹產!皇上,你出去!”
看著藥先生陰沉的臉色,沈浪終是任由外麵趕車的流雲把自己給扯下出去。
為了以防萬一,藥先生還是給婉溪紮了幾根麻針。
“流雲,還有多久能到皇宮?”
藥先生手中的刀終究是沒有落下去,若是現在動手,那婉溪必死無疑!
“一炷香的時間。”
藥先生給婉溪把著脈,轉眸對阿意說道:“把我的救命丹拿來,一次性給她服三粒,留一口命,回宮再生。”
沈浪立刻鑽了進來:“可是她都落紅了。”
藥先生神色不變:“我看到了。”
沈浪還欲說什麼,阿意卻已經急急道:“少主,你要相信爺爺的技術,爺爺給貓兒做過手術,大貓和小貓都活了呢!”
沈浪的目光深幽如寒潭:“不是一般都是在流雲身上試驗的嗎!”
馬車外的流雲抽了下嘴角,幽幽道:“我倒想啊,可是我不能懷孕啊!”
看著已經焦急到失去了理智的沈浪,藥先生立刻給虞夕夕紮著針,雖然沒有一絲作用,但這就是紮給沈浪看的,否則他指不定隨時會掀了馬車!
溪兒,你一定要撐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