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朔月的大軍再度無主,藥先生帶著沈浪去診治,雲落拖著重傷之軀,收斂著殘軍敗將。

來時氣宇軒昂,走時灰頭土臉,不止主將昏迷不醒,連同他們這些小蝦米,也遭了罪。

“怎麼樣?少夫人找到了嗎?”

敗軍潰退到十裏之外的平地,雲落手持朔月虎符,計算著損傷。流雲流水先後回來,皆都一臉敗色。

果然,在雲落問過之後,流雲搖搖頭,慘然一笑,“少夫人……屍骨無存!”

“什麼?一點……希望都沒有了嗎?!”

雲落眼前一黑,被沈浪狠狠重擊的肋部,火辣辣的疼著。

“你怎麼樣?還好吧?”流水一步上前,扶著雲落,眼底帶著濃濃的傷悲。

雲落搖頭,淒然說道,“你們都知道,少夫人,是少主的心頭肉啊。況且,少夫人還懷了少主的孩子……”

雲落抽泣一聲,說不下去了。流雲默默的吸了下鼻子,振作精神道,“好了!雖然那個中軍大帳燒成灰了,但是,我寧願相信,少夫人吉人天相,仍舊活著。”

雲落眼睛一亮,急切的問:“你沒有仔細檢查嗎?”

流雲道,“我看了,但是天黑……戰事又緊,沒有發現人……”聲音越說越低,慌亂中,似乎是漏掉了什麼。

“你個笨蛋!蠢貨!你倆一對傻缺的不透氣兒!”雲落氣得頓時跳起,一連串的國罵出口,操練得流雲流水臉臊得通紅通紅的,差點就將腦袋鑽進了褲襠裏去。

該死的,當初那衝天的火光,他們隻看到了帳逢被燒成灰燼,為什麼就不能再去周圍仔細的搜索一下?

少夫人那麼聰明的人,在大火著起來的時候,她會傻乎乎的坐以待斃嗎?少主派去保護她的人,都能被她給退了回來,由此也足可見少夫人的擔當!

“蠢貨!蠢貨!一對糊塗蛋!你們的腦子是被門擠了,還是被驢踢了?!我告訴你們兩個,等得少主醒來,有你們好瞧的!”

雲落恨鐵不成剛的都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平時這倆人一個比一個鬼精,怎麼碰到正經事上,就這麼缺根弦了?

“快!雲落公子,別罵他們了,少主情況不太好!”

藥先生急急的從臨時搭起的主帳中跑出來,雲落臉色一白,“怎麼個不好了?”

藥先生也顧不得擺架子了,當即叫著道,“他本身已中毒,現在又因為少夫人……而急怒攻心,毒入肺腑,這要趕緊解毒才行!”

“那還等什麼?你不解毒,跑出來喊什麼?”雲落也急了,這少夫人生死不知,少主可千萬別再出事。

“你給我閉嘴!這毒有那麼好解,我還用得著來找你嗎?你個小兔崽子,反了你了!”

藥先生一巴掌拍過,這才後知後覺的想到,自己這麼大歲數了,居然被個黃口小兒給罵了,這傳出去,豈不丟死人?!

“咳,藥先生藥先生,您也別急,這個,要解少主的毒,需要我們做什麼?”

流雲眼珠一轉,上前打個哈哈,四公子之中,也就唯有他跟雲落的關係最好,這一對活寶,可是相當的深受廣大民眾喜愛的。

藥先生火氣去了一些,卻仍舊口氣不好,“找些泥漿過來,再些蜂蜜!剩下的事,就不用你們管了!”

手一甩,再度踏進了臨時搭起的帳逢裏,流雲抽著嘴,傻了。

“這,泥漿好找……蜂蜜,哪裏有?”

冰天雪地啊,別說蜜蜂了,便是連個蜜蜂屁股都見不著!

真正愁死他了!

流水想了想,“我知道哪裏有。”

雲落眼睛一亮,“你是說……”遂又一擺手,“不成,融雪穀都被毀了,蜜蜂也早飛走了。那裏還會有蜂蜜給你留著?”

“可是,蜜蜂沒有,蜂蜜有啊!”流雲挫著手,笑得格外欠扁,雲落也似乎想到了什麼,終於有了一絲好臉,一腳踹了出去,“快去快回!”

如能找到蜂蜜,少主就有救了。

……

同一時間,天色大亮。

婉溪一個人奔走在茫茫雪地之中。磕破的雙手,酸疼的雙腿,無一不在說明了,這一路,她經受了何種苦難。

當初火箭射落的瞬間,她早已機靈的衝了出去,亂軍之中,她抓散了自己的頭發,左躲右閃著,也曾遠遠的看到了沈浪吐血栽倒,她用盡全力的大聲嘶喊著,可戰局太亂,到處是火,根本就不會有人注意到她這樣一個狼狽的女子。

而且,敵我混亂,根本分不清哪個是哪個,無奈之下,她眼睜睜看著昏迷的沈浪被藥先生救走,然後,雲落主觀全局,吩咐敗軍撤退,她幾番掙紮,欲撲到近前,卻因為韋清大軍到來,而幾次無功而返。

至此,也更沒有人再注意到她這樣一個隨處可見的邋遢小人物。

但是,她又不能落在韋清的手裏,於是隻好左遮右掩的趁著混亂,終於跑了出來,卻沒想到,追軍無望,她是前無去處,後無退處啊!

怎麼辦?

難道真要凍死餓死在這裏不成?

手撫著肚子苦笑,“婉溪啊婉溪,你白白的長了一個人頭,腦子裏全是渣!亂軍當中,你保住命就不錯了,還想這麼多……也真是傻了!”

唉聲歎聲一番,認命的站起來繼續走。

這麼厚的積雪,這麼冷的天,一旦停下來,就是必死之局!

正走著,忽然麵前一匹駿馬迎麵疾馳,她嚇得心髒一跳,急忙閃到路過,流雲一路狂騎,眼角似乎是看到了誰,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樣一個破衣濫衫的身影,為何那樣的熟悉?

等走了數裏地之後,再突然記起那人是少夫人的時候,再等他興奮的打馬而回,婉溪早已走遠了。

流雲下馬,悵然若失:“算了,或許我真的是眼花了,看錯了。”

少夫人,那是何等絕色的一人兒,怎麼會落到破衣濫衫的地步呢?伸手一拍腦袋,再度絕塵而去。

幾乎是同時,婉溪同著馬蹄聲走遠,終於鬆了一口氣的從路邊的岩石後麵重新走出來,大大的鬆了一口氣:“還好還好,要是碰上韋清的人,可就麻煩了!”

一轉眼,又頓時愣住。

風雪當前,一隊數人如同神降一般出現在眼前,卻是個個灰頭土臉,異常狼狽,為首男子身材頎長,麵若冠玉,如嫡仙一般看著婉溪,輕聲道,“溪兒,你怎麼在這裏?”

婉溪無語。

這還真是千躲萬躲,終於躲開了韋清,卻還是躲不過這個人。

蜂蜜終於取了來,藥先生當即著手解毒,配製了泥漿水,塗了沈浪滿身,又用蜂蜜做藥引,灌了一些藥水下去,至此,藥先生的臉色才終於好了一些。

“先生,就用這麼點嗎?”

流雲一直等到救治完畢,才終於忍不住的出聲問著,藥先生瞪了他一眼,“藥引而已,用那麼多做什麼?”

“可是可是……”流雲這個鬱悶啊,“我取了一大壇子呢!”

嗚嗚嗚!

居然就這麼一小點,那剩下的蜂蜜,能不能還給他呢?

“哼!你還有臉說!天天惦記著阿意那點蜂蜜,等阿意回來,我非得告訴她不行!”

藥先生得意洋洋的捋著胡須,“我得告訴她,流雲這小子就是個賊,偷了她一直珍藏的蜂蜜啊……”

流雲聽得這個淚流滿麵,悔不當初!

“嗚嗚嗚!你這個死老頭子,你敢陰我,你……”舉起的拳頭,又在藥老頭子的瞪視之下,雷聲大雨點小的無力收回,掩麵痛哭,“這一世英名,全他媽毀了!”

“哈哈哈哈哈!”

雲落流水二人在一邊笑得前俯後仰的,大聲叫著,“這多簡單的事,回頭你娶了阿意不就行了?阿意也就不再追究偷蜂蜜了,你還能抱得美人歸呢!”

“胡扯!”

流雲跟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驀的跳起,臉紅脖子粗的怒道,“我,我是那樣愛占便宜的人嗎?不就是一壇了蜂蜜嗎?回頭小爺還了她就是了!”

“喲!你就給誰當爺呢?!”

藥先生不幹了,一把擰著他的耳朵,斜著眼叫著,“我這當爺爺的還活著好好的呢,你又出來一個爺,說說,你是誰的爺?小王八蛋的兔崽子,可真是反了你了!”

流雲疼得哇哇叫喚,又不敢使力將這老頭子甩開,直急得滿頭汗的道,“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你是我的爺行不?行不?!”

哎喲媽呀!

皇天在上的,這一家子的……他哪個都惹不起啊。

小的是小惡魔,大的是老魔鬼!

“哼!這還差不多!”

藥老頭兒一把甩開他,捋著胡子到桌邊,“等著啊,等我那孫女兒回來,我就張羅著給你們辦喜事……”

流雲打個寒戰,汗,他孫女兒哪去了?幸虧不在啊!這要在,還了得?!

哆嗦著身子往外麵跑,雲落流水捂著嘴笑,藥老頭兒一無所覺的猶在搖頭晃腦的道,“你看到時候,這嫁妝要多少合適呢?雖然我們都是少主的人,可兩人辦喜事,這也不能含糊了。雲小子,你說……喂!人呢?!”

正說得上勁呢,驀然一回首,流雲早已腳底抹油,溜到不知道哪兒去了。氣得藥老頭兒一陣的吹胡子瞪眼的罵道,“小兔崽子的,跑,使勁跑!別讓老子我逮著,要不然一劑毒藥灌下去,我讓你這輩子都不能走!”

雲落:“……”

流水:“……”

同時打個冷戰,惡寒!

這手黑的藥老頭兒,看來以後,還是少去招惹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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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毒解之後,朔月大軍就開始啟程回國,原本這次出兵,就是為了逼迫龍皇交出風沁的,可現在,朔月大軍均都信了月皇其實是被林相國控製的,那這場仗,還用打嗎?

人心渙散,歸心似箭之下,當然能撤多快,就有多快。

然而,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林相國失蹤了,與他一起失蹤的,還有幾名軍中將領,得報之下,沈浪整個人蔫蔫的,“走了就走了吧,有他無他,一樣的。”

“話可不能這樣說,這老狐狸回去,還不定掀起什麼風浪呢。”

有人不讚同的反對著,沈浪不用看,也知道這人是雲落,遂道,“虎符在手,他再能掀什麼風浪,有用嗎?”

雲落一想,“這倒也是!”

流雲附和著點頭,“是啊!我們辛苦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出人頭地?現在,融雪穀被毀,又焉知不是福呢?”

至少,少主已經打算,要出手朔月,奪回皇位了。

這於他們來說,也算是個絕好的消息。

“話雖這麼說,不過,還要事事小心的。”藥老頭兒捋了一把胡子,臉色不善的看向雲落,後者頓時打個寒戰,訕訕的縮縮腦袋,嘀咕著,“這老頭子,也未免太記仇了。”

流雲流水在一邊低低的笑,沈浪煩亂的道,“少夫人有消息了嗎?”

距離那場大火已經過去整整五天了,溪兒她到底有沒有活著逃出來?而一想到當日情形,沈浪這心就往下沉。

雲落幾人見狀,心情也跟著沉悶起來,最後還是藥先生安慰道,“少主,老頭子瞧那女娃貴人天相,想來是有驚無險,少主不必太過掛心的。”

“是啊是啊!”

流雲也跟著勸著,忽然想到他去取蜂蜜的時候,路上見到的那個人影,莫不是真是少夫人?

……

朔月皇宮,風沁一行,卻早已輕車簡裝,快馬加鞭的趕了回來,同時回來的,還有被風沁在路上撿到的婉溪。

一路急行軍,婉溪也實在累得夠嗆,自從入宮到現在,一直昏昏欲睡的東倒西歪,若不是風沁親自抱著她,恐怕會一路走一路跌了。

“溪,醒醒,我們回宮了。”

視線柔柔的注視著懷裏的女子,風沁風華絕代的眼底,噙著一抹難以抑製的溫柔。

曆經諸多波折,她終於,在自己的身邊了。

“皇上,您終於回來了!臣妾還以為……”

眼前身影一晃,得到消息的林皇後一臉喜極而泣的撲了出來,風沁微微一側身,林皇後頓時愣住,呆呆的看著風沁,眼裏閃過一抹不明所以的愕然,尤其是在看到他懷裏抱著的婉溪時,更是十指尖尖的戳入了掌心。

怎麼可能?

皇上這才出去多長時間,就抱回了一個女人?

“風,我困了。”

婉溪眼角斜著眼前的女人,形容懶散的嬌嗔著。

這一路,她被迫跟著風沁回宮,縱然心急沈浪也沒有辦法。明顯,風沁這麼急行軍的趕回來,恐怕也是為了對付沈浪的。

不過此時此刻,說什麼都晚了,也隻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心想著,她懶洋洋的睜開眼,瞅著林碧玉,淡淡的打量著。

眼前這個女人應該就是當初被指婚給沈浪,卻又被沈浪逃婚的林碧玉了吧?身材窈窕,眉目含春的,倒還是真是一個美人呢!想她沒有當太子妃的命,卻是有當皇後的命,這也算命運裏的陰差陽錯了吧?

但,風沁看似是不太喜歡她了,婉溪索性也就視若未見,懶得去打招呼。直覺的,她不喜歡這個女人,太過正經的表像背後,隱藏的,是數不盡的各種陰暗,齷齪。

當然了,婉溪的這種態度,尤其還目中無人的霸著她的男人不下懷,未免就惹怒了林皇後,又再加上一種女人的嫉妒心理,林皇後頓時就失了賢惠的尖著嗓子叫道,“皇上,她是誰?!”

皇上的懷抱,她都沒有資格去無條件的享受著,這個不知打哪裏來的賤女人,竟然敢這般目中無人的安然的被皇上抱著?

尤其是,還敢直乎皇上的名諱,簡直氣死她了!

“皇後,朕平亂歸來,實在乏得緊,今日,你便好好歇著吧!”

風沁臉色一沉,將懷裏的婉溪更加抱穩了一些,頓了頓,又道,“溪姑娘是朕的貴客,皇後最好還是好好的惦量惦量,哪些話該說,哪些話不該說!”

林碧玉,不過是他籠絡林相國的一個踏腳石而已,在他心裏,不及溪兒的一根頭發絲重要!

因此,一見林碧玉來勢洶洶的指責溪兒,風沁就對於這個林皇後,越發的厭惡。

“好啦好啦!不要說啦,我困了,我要睡覺,風,帶我去好不好?”

婉溪打了個哈欠,蔫蔫的對著風沁道,“還有,我肚子好餓……”

風沁頓時婉爾,“好!我這就讓人準備飯菜。溪,你先睡會,等飯菜好了,我喊你,好嗎?”

寵溺的視線掠過她的臉龐,剛剛麵對林皇後時的冷硬,在此刻,完全的見不著。

林皇後的臉色沉了又沉,終是不甘的道,“皇上……”

風沁驀的抬眼,“皇後,你身為國母,當應有國母的風範!朕剛剛的話,皇後是沒聽明白嗎?溪兒姑娘是朕的貴客,朕最後再說一句,朕希望你最好對她客氣一些!”

原本這皇上就不喜這皇後,如果,更是疾言厲色,咄咄逼人了。

婉溪昏昏欲睡的想著,為林皇後大感同情,但她也不是濫好人。眼下林皇後分明對她有敵意,她又何必去討這皇後的歡心?

頓時,又小貓咪般溫柔的點點頭,嘴裏含糊不清的道,“好啊!風,我要你陪我睡。”

雙手抱了風沁腰肢,越發將林皇後氣得幾欲抓狂。風沁撇了一眼林皇後,再看一眼,明顯是在行GOU引之事的某個小女人,頓時覺得好笑,“你這小懶貓……等朕忙完了,就去找你,好嗎?”

恍若謫仙一般尊貴出塵的麵容,卻是包容著她所有的任性與狡黠,明知她是在故意做戲,他也願意陪她一起。

婉溪嘿嘿笑了笑,眼裏有被看穿的尷尬,索性就正大光明的拉下他的脖子,嘀咕著,“你毀了我的融雪穀,你就必須就為我重建一個。然後……我不喜歡這個女人,所以,你也不許喜歡她!”

這話,聽起來異常的霸道啊!不過,有人喜歡。

風沁嗬嗬笑著,將她半摟著放到地下,騰出一手揉著她的頭發,寵溺的道,“貪心的小妖精!好了,我答應你,為你重建融雪穀,不過,你一定要乖喔!”

從他被囚雲樓的時候,他就知道,這個小女人,表麵上看起來粗枝大葉的,實際上,那心思那蓮藕還要多,就是懶得不愛動而已。

“行了行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喜再揉我頭發!”婉溪撇著嘴,氣鼓鼓的抗議著,完全當一邊的林皇後是陌生人。

“那,我看你這會也不困了,就隨便在這裏走走吧!我叫你陪你,一會飯菜好了,你吃了再睡,怎麼樣?”

毫不避諱的捏捏她的臉,風沁感歎,還是以前的胖丫頭好看,現在她懷孕了,倒是變得越來越瘦,這小臉捏著,也沒有多大手感了。

“啪”的一聲,婉溪吃疼的拍開他的爪子,“我知道了,我先逛逛這皇宮,你去忙你的吧,記得飯做好了叫我。”

摸微凸的小腹,即使大人不餓,寶寶也要餓了。

風沁點點頭,心情極好的走了,臨走之時,果然派了人來跟著婉溪,並淡淡的警告林皇後一眼,林皇後隻覺得吃了一滿嘴的死蒼蠅,惡心的不行,還吐不出!

直到風沁離開,林皇後終於忍不住了,她驀的上前幾步,抬手揚起,狠狠一個耳光對著婉溪扇下,“賤\/貨!”

頓時一聲脆響,婉溪眼冒金星的捂著自己的臉,狠狠的吐了一口血水!

“賤\/貨,你說誰呢!”

怒極而起,她雖是早有預料,這林皇後絕不會輕易饒過她,卻萬萬沒想到,這風沁前腳一走,這後腳她就出手了。

還打得這般重,這半邊臉肯定腫了。

“賤\/貨說你呢!”林皇後氣得渾身發抖,這不要臉的賤女人,居然都不聲不響的懷了皇上的孽種,怪不得能夠這麼有恃無恐!

“喲!賤\/貨在說我啊!嘖嘖嘖,怪不得呢!”婉溪又啐了一口血水,臉上的陣陣疼痛,現在已經有些麻木了。

疼到過了頭,就感覺習慣了。

“你……”

林皇後終於明白,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竟然又被這賤人給罵了,頓時又氣得臉色怒紅,驀然一揚手,又要打下,卻被婉溪眼疾手快的擋下,反手一掌,狠狠的扇了回去。

這一記耳光,卻比剛才更響。

試問,林皇後一向是千金之軀,身份高貴,哪裏會料到眼前這個賤女人居然敢動手打她呢?頓時就愣了,片刻之後,又歇斯底裏的叫著,“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來人!把這個賤人給本宮拿下,亂棍打死!打死!”

怨毒的尖叫聲,幾欲要衝破旁人的耳膜。

“喂喂喂!哪裏來的瘋婆子,還沒完了?”婉溪掏著耳朵,有氣無力。

她本身因為懷孕就嗜睡,這又一路急行軍,早就乏得不行,卻偏偏這女人老是糾纏不休,她就算想要散散心,等吃食,也有點煩了。

“小林子!”

抬頭一看邊上的小太監,正是風沁留給她的那人,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叫這個名,婉溪直接就上口了,“小林子,你沒聽到瘋狗亂叫嗎?去,找些人來,把這瘋狗給我打走了!沒來的擾人清夢,煩死了!”

什麼叫膈應人,這就是!

林皇後不是姓林嗎?那就叫個小林子過來,好好的臊臊你的臉。

林家縱有皇後無限榮光,可也有太監,下麵全無!

“溪姑娘……這……”

一旁被叫了小林子的太監叫苦不迭的低著腦袋上前,這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今天會觸這麼大的黴頭,他就與人換班了,而偏偏不巧的是,他還真姓林了。

“怎麼了?我說的話不管用嗎?這宮裏有瘋狗你們也不管管,吵了皇上休息怎麼辦?”

婉溪斜著眼教訓著,若說她與林皇後有多仇呢,其實也沒多大仇,充其量這也是第一次見麵,但她看這個女人,就是天生的不順眼。尤其是剛好,林碧玉不由分說的甩了她一巴掌之後,她就更看這林皇後不順眼了。

既是如此,那她又何必客氣?

“簡直是不知所謂,不知所謂!”

眼睜睜看著她紅口白牙的張嘴胡說著,林皇後氣得整張臉都扭曲了。

本是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這會卻偏偏氣得麵目獰猙的,跟厲鬼一樣,看來,自己是真正把她氣壞了?

婉溪摸著下巴想,就這樣一個的女人,幸虧沒嫁了沈浪,簡直是人生惡夢哪!

“來人!你們一個個的都傻了嗎?這個賤人狂妄大膽,目無尊卑,還不給本宮拉下去!”

林皇後跳腳喊著,風沁不在,她就是老大,身為一宮之主,她就不信治不了她!

可惜的是,旁邊數個宮女太監,卻個個都沒有上前,都像是木樁子一般的低頭站著,壓根就沒有聽見似的。

婉溪瞧了一眼,樂得眉眼皆是笑意。

開玩笑啊,皇上的貴客,誰敢放肆?

林皇後見狀更怒,身邊的綠衣宮女歎口氣上前,悄悄的嘀咕一句,林皇子雙眸圓睜,頓時像炸了刺的刺蝟一樣,失去理智的尖聲叫道,“她敢!不過一個野種……唔!”

那綠衣宮女急忙一下捂了她的嘴,慌慌的道,“娘娘,那……可是龍種。”

皇後娘娘一口一個野種,這要給皇上聽到了還了解?

一邊的婉溪恍然大悟,又啼笑皆非,原來,這林皇後是以後她懷了風沁的孩子啊,怪不得這麼瘋狂呢。

不過,將錯就錯吧!她懶得解釋。再說了……沈浪想要奪回皇位,林皇後,必須除去!

冷芒在眼底一閃,婉溪逼迫著自己,絕不心軟!

“好,真是好啊!本宮身為皇後,卻是連個賤人都不能整治了嗎?綠珠,你說,皇上他到底是什麼意思?!出門一次,就帶了一個野女人回來氣本宮麼?!”

林皇後手捂著胸口,氣得搖搖欲墜的,那名叫綠珠的綠衣宮女急忙扶了她到一邊,寬慰著道,“娘娘,或許皇上隻是一時之鮮呢?娘娘別忘了,您才是一國之母,後宮之主……為皇上納妃進福,是娘娘的職責。娘娘,您說呢?”一邊捏著林皇後的肩膀,綠珠一邊低低的說著,話裏有話,言外有意。

林碧玉最初是被婉溪的囂張給氣得失了分寸,眼下一經開導,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對啊,這個賤人隻有是皇上的女人,就歸她這個一國之後來管束著,且先服軟一次,慢慢的整頓不遲!

而對於這邊的一切,婉溪懶得去聽,也不想去聽。

她手指敲著桌子,對著一邊木頭人似的小林子喊道,“那個,你去看看飯好了沒有?瘋狗既然不叫了,姑奶奶耳根子也清靜一下了!”

斜眼一見林碧玉又要發瘋的模樣,頓時挑釁的比了個中指,林皇後怒而起身,又在瞬間想到什麼,瞬間斂了渾身的怒意,彎了唇角,優雅的彈了彈裙角,坐了下來,居然還向著正在挑釁的婉溪柔柔一笑。

前後變化的速度,簡直讓人歎為難止。

婉溪頓時皺眉,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向那個叫綠珠的綠衣宮女,林皇後不足為慮,這個小宮女,卻是好深的心計!

當下,伸手不打笑臉人,她也回了林皇後一記微笑,林皇後雍容華貴的將頭轉了回去,與綠珠低低的說著什麼,仿佛對她剛剛的挑釁根本沒有看在眼中一般,半點的不曾介意。

婉溪一記重拳打在了棉花上,不止覺得沒趣,更是有些不安。

林碧玉,應該不會這樣放過她吧?

憑著這個所謂的“龍種”,林碧玉就絕不會讓她好好的活著!

“溪姑娘,飯菜好了,皇上著奴才來請溪姑娘去西湖廳用餐。”片刻,小林子跑了回來,低聲的請著,婉溪微微怔愕。

西湖廳,是她在很久以前,與風沁聊天時隨意說出來的,沒想到,風沁倒是記在心裏了。

一時間,婉溪覺得心頭的感覺好奇怪。

似喜又澀,說不出的煩燥。

“好吧!前頭領路!”

她驀的起身,看一眼林皇後,大踏步的挺著肚子去了。小林子趕緊在旁邊伺候著,小心領著路,眼睛還不時的瞅著她,生怕一不小心就怠慢了皇上的貴客。

也不知是不是她心裏作用,一路走去,總覺得身後有那麼兩道怨恨的目光,一直如同附骨的毒蛇一般,墜著不散。

婉溪冷冷一笑,林碧玉,姑奶奶還會怕了你?

西湖廳,風沁早已換了身便裝,等在了這裏,因為出門多日,積了一些奏章要批,一邊又聽著小太監剛剛傳回來的消息,時不時溫潤著眉眼,笑著問上一句:“你聽得真切,溪姑娘當真是這麼說了?”

“是啊是啊!皇上,您可是沒見呢,那溪姑娘好厲害的性子,張嘴就說要把瘋狗打出來。奴才那會瞅著皇後娘娘的整張臉都綠了呢!”

見皇上愛聽,這小太監更是起勁的極力描述著當時的情形,一張巧嘴,學得那是繪聲繪色,有模有樣。便是婉溪這個當事人在此,也幾乎要歎為觀止了。

“風,你這個小太監,倒是好副巧嘴哪!”

銀鈴般的一聲笑,婉溪邁步進來,不無打趣的瞅了那小太監一眼,頓時,剛剛還口若懸河的小太監頓時就啞了,彎了腰身,訕訕的道,“溪姑娘,奴才……奴才也是為了皇上開心嘛!”

機靈的傻笑一下,趕緊過去扶著這姑奶奶入座,婉溪笑眯眯瞅了他一眼,讚道:“不錯不錯,很有眼力架的!”

“賞!”

風沁將奏章一合,也跟著心情大好,婉溪嗔了他一記,不滿的道,“你倒是做了個大好人!”

“哈哈!”

風沁笑著起身,親自喊了聲“傳膳”,便坐到她的身邊,打趣的道,“溪兒看得上眼的人,朕如何能夠不賞?小福子,賞金百兩,去吧!”

手一揮,打發了喜出望外連連謝恩的小福子去領賞,婉溪聽得連連咋舌:“哇!一出手就賞金百兩?你也太奢侈了些!怪不得人人都願意坐這皇帝寶座呢,簡直太誘人了!”

除去那滔天的權勢不說,這花錢如流水啊!想用金子砸人,也是絕對可以的!

婉溪忍不住幻想著,絲毫不覺得自己現在的表情,該是多麼的傻,而且,還傻得那樣的可愛。

“你個小妖精!想坐這寶座還不簡單?若是溪兒願意,我就將這整個天下送了你又如何?”風沁笑得,伸手刮著她的小鼻,半真半假的說著,婉溪頓時回神,一本正經的坐正了身子,嚴肅的道:“那不行!我嫌這玩意坐的累!”

“啊,你不剛剛還說這寶座人人都願坐呢,轉眼又嫌累了?”風沁一臉新奇的看著她,眼底是滿滿的驚訝。

他的溪兒,果然是不同凡響。

這皇帝的寶座,正如她所說,人人都想坐,可唯獨她,避之如蛇蠍。

“說說,你為什麼不想坐?”

“我不說了嘛!我嫌坐的累!孤家寡人的,一旦坐上這個玩意,你覺得你真心還有幾個朋友?還有幾個人會真心待你?”婉溪斜著眼,一副你很笨的樣子,很是耐心的循循善誘,“你看,你一旦成了皇帝,你的女人,有多少是衝著你的寵愛而來?又有多少是衝著你富貴而來?一旦你當了皇帝,你就要時時刻刻的長出一副火眼金晴,明辯忠奸了!”

難得這麼痛快的一口氣說完,婉溪頓覺得神情氣爽,連日來的疲勞一掃而空。

得瑟吧!

古往今來,會有幾人敢這麼當麵指責皇帝的?

估計也就她了吧?

“溪兒,你……懂得這麼多?”風沁驚訝的話語在耳邊響起,婉溪一回眼,但見他目光炯炯,兩眼火熱的看著她,那本來如同謫仙一般的容顏,此時更加的添了一份說不出的瀲灩驚華。

婉溪頓時就毛了爪子了。

開玩笑,她隻是隨口一說,至於這麼一副吃人的眼光看著他?

趕緊解釋著道:“這倒沒有,我也隻是從書上看到的。”頓了頓,趕在他開口之前,又加了一句,“你別問我在哪本書上看到的啊,年代久遠,忘了!”

一句話,徹底堵死了所有的後續麻煩。她可不想天天被風沁追著問什麼治國之道,為君之道的,那樣,她豈不煩死?

風沁張了張嘴,無奈的笑了:“你呀,鬼靈精……”正好菜肴上來了,也就不再多言,等著宮人將菜式放下,陸續退出,風沁親手布了一道菜放到女人的碗裏,“溪兒,嚐嚐這個。”

“什麼?”

婉溪心裏鬆了一口氣,隻要他不再追問剛才的事情,她吃什麼都香。低頭,筷子夾起碗裏的那個紫色的菜式,好奇的問,“這個是什麼菜?好吃嗎?”

中間粗,兩頭尖,長得還這麼奇怪,跟棗核一樣……這玩意,沒見過啊!

“這個,是藥膳,特意為你做的,嚐嚐?”風沁唇角含笑的鼓勵著她,“這些天來,你一直奔波著,不曾休息好,這個,可以為你補充營養的。”

“真的嗎?”

婉溪半信半疑的瞅著這個棗核菜,總有種奇怪的感覺。

這玩意……真的可以補充營養?

“放心了,我還能害你不成?”眼看著這小妮子戒備得很,無論如何不肯下嘴,風沁笑著搖頭,親自又挾了一塊同樣的菜式入口,嘎嘣脆的吃了。

婉溪全身惡寒。

突然想到前世網絡上所風靡的各種嘎嘣脆,總有種心驚膽戰之感。

“這,真能吃?什麼做的?”

看他吃得那麼香,其實她也流口水了。尤其孕婦的胃口很挑剔,又極其好吃,看別人看得那麼香,婉溪忍不住的使勁吞咽著口水。

咳!

堂堂月皇親自給她試菜,也挺有麵子的啦!

風沁笑容滿麵的吃完一嘴,滿臉古怪的看著她,道,“你不會想知道的。”

婉溪瞪眼,“為什麼我不能知道?”

莫不是真讓她給猜中了,這道菜式是用某種惡心的原料做成的?

頓時飛快的將筷子一甩,離得那菜遠遠的。

風沁無奈的揉著眉心,哭笑不得,“不過一道而已,至於怕成這樣?”

“我不管!”婉溪毛骨悚然的叫著,“你告訴我它是什麼東西做出來的,否則,我,我就不吃飯!”

非是她謹慎過頭,實在是風沁有前車之鑒。

他能夠那般狠心的一舉摧毀了融雪穀,明白著就是想要置沈浪於死地,他又怎麼可能會放過沈浪的孩子?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就是了,來,坐下。”

知道這丫頭的倔脾氣,風沁隻得將這道菜的原料說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