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灣,雲落老遠就迎了上來,“少主,屬下幸不辱命!將老頭……老爺子的屍骨帶回來了。”
“好!辛苦你了。”
沈浪點點頭,大步邁進清水灣的一間樓房,因為彼此之間並沒有任何的親情感,因此對於雲落不敬的語言也並沒在意。
雲落話說完,也覺得自己有些莽撞,訕訕的摸一把鼻子,跟在沈浪後麵走了進去。
雲離在外麵警戒,一旦發現可疑人等,殺無赦!
屋裏的光線很暗,床上直直的躺著一人。沈浪走過去,麵無表情的站在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
金世明的死狀很安詳,神情很輕鬆,甚至在嘴角還有一絲微微的笑意,像是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得到了什麼最珍貴的東西一般,他是帶著微笑去世的。
“雲落,為什麼會是這樣?”
沈浪看了之後,指出了金世明的穿戴問題。
身為一國帝王,死後的大葬,通常是比生前的風光更要大盛。這不僅是對先人的尊貴,也更加顯示了下一代帝王的仁慈之心。
可現在的他,僅僅一身明黃色的儒衣加身,甚至連一件龍袍都沒有穿戴,腳上竟是光著的,連雙襪子都沒穿。
這樣的他,太過寒酸,太過淒涼。
沈浪微微眯著眼,縱然他不愛這個父親,但也曾是給過他生命的男人。
“少主,屬下進入皇宮的時候,月皇就是這副模樣。而且……也並沒有守靈的人。”
雲落經沈浪這麼一提醒,也覺得有些不妥。
按說,一個國家的皇帝死了,那總得有一番法事什麼的吧?這個不僅沒有,還光著腳,連個守尋的人都沒有。
“風沁!”
沈浪眼睛一寒,嘴裏吐出了這一個名字。
他這個小皇叔,可真是好深的心機!
“他……會有可能嗎?”
雲落皺著眉頭,腦子有些震驚。
風沁那個人,他也見過的,神仙一般的風姿,對自家少主也很好,看著不像是會做出這樣事情的人啊!
“會咬人的狗,一向不叫。”
沈浪冷冷的道,低下頭,仔細查看金世明的屍體,雲落在一邊抽嘴,“少主,您的意思是……”
“我懷疑他是被人害死的。”
雲落:“……”
少主什麼時候,變身仵作了?
沈浪認真的檢查著,屋裏染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將屍體裏隱隱發散的味道遮掩了起來。
雲落嗅了嗅鼻子,道:“少主,我在路上的時候,買了一些香,據說能定神安胎,要不要給少夫人送過去一些?”
沈浪頭也不回:“嗯,可靠嗎?”
雲落道,“是從一對啞公婆那裏買的,好多人都買了,我也順便買了一些。”
沈浪道:“等藥先生看過了再送。”
奇香,有寧神安胎之作用,聽著真不錯,但溪兒身懷有孕,還是要小心一些的好。
雲落“嗯”了一聲,就沒了動靜。
沈浪仍舊在仔細的檢查著金世明的死因,翻來覆去,從身前到背後,任何地方都沒有放過。
“怎麼樣?查出來了嗎?”
身後有人問,沈浪搖搖頭,蹙眉道,“風沁下手很小心,沒有任何……”話未完,他忽然轉身,婉溪一身水綠色的裙衣站在他麵前,眉眼如畫,國色天香。
看著,就養眼。
他的溪兒真是越長越漂亮了。
不過,她怎麼會來這裏呢?
沈浪心裏一突,手快的將身後的屍體蓋上,皺眉道:“你怎麼會來?”
抬眼往門外看去,一個人都沒有。那該死的流雲,到底什麼地方露了破綻?
婉溪哼了一聲,道:“你能來,我為什麼不能來?”
嘴唇抿得很高,明顯就是生氣了。
沈浪拍拍腦袋,有些無奈:“你呀,這裏不幹淨,你在外麵等我好嗎?”
剛剛摸了屍體的手,沈浪很想抱抱她,可又不敢,生怕這手上沾的東西會一不小心傳給她。
婉溪撇他一眼,“有什麼不幹淨的?還能吃了我嗎?”
越步上前,“嗖”的一下將那條蓋著屍體的白布掀開,頓時一愣:“這是……”
沈浪阻攔不及的跳過去,一把將白布重新蓋上,“你怎麼就不聽話?他是個男人,你這樣……尤其還懷有身孕,萬一出點事怎麼辦?”
沈浪惱火得很。
一個死人,還是一個男人,有什麼可看的?
眉眼一沉,向著外麵喊道:“雲落!你不是帶了香嗎?拿進來!”
不管怎麼說,他的女人是絕對不能受驚嚇的。
“香?什麼香?”
婉溪眼睛一亮,剛剛看到屍體的不適感,頓時被轉移。
沈浪答:“是一些寧神安胎的香,雲落這次出去買回來的。”
一邊又督促了她往外走,婉溪眼睛閃爍著,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片刻之後,沈浪洗幹淨了自己,換了身衣服,見自己的女人正坐在屋外的林蔭裏,手裏拿著一把香,翻來覆去的不停看著,偶爾還停下鼻子,使勁的嗅兩口。
綠樹掩映,美人如玉,那樣唯美的一幕,沈浪幾乎有些不舍得打斷。
婉溪抬頭看到了他:“過來。”
沈浪笑笑,走過去,將她抱在腿上,“溪兒在想什麼?這些破香,你都聞了好久了。”
婉溪不答反道:“你別管這個,你先聞聞這香,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
沈浪低頭,嗅了下鼻子,“沒有啊!這香味挺純正的。”
婉溪瞪了他一眼,笨!
沈浪無語了,將她手裏的香拿過來,扔到一邊,又
伸手揉一把她的腦袋,“丫頭,敢說我笨的人,你是第一個。”
婉溪挺了挺肚子:“那這個呢?”
“嗯,他是第二個。”
“那……以後生了寶寶,你愛我還是愛他?”
咳!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婉溪覺得自己有些深深的跑題。
這正在說香呢,怎麼就轉到愛不愛了?
沈浪眸光深暗:“丫頭,隻要我不死,這一顆心,永遠為你而活!”
抓起她的手,輕輕的壓在自己的左心房位置,婉溪眯了眼,感覺著掌心下的活力跳動,有些慵懶的道:“永遠嗎?哪怕我會背叛你?”
沈浪反問“你會嗎?”
“那可沒準!”婉溪哼了一聲,明顯的小鼻子小眼睛,“我這人啊,一向挺記仇的,別人對我好,我會記在心裏,別人對我的不好,我也會記在心裏的!”
沈浪頓時黑線。
本就“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規則,老老實實認錯道:“丫頭!對不起,請原諒。我不應該在沒查明事情之相之前就冤枉你!”
“所以呢?”婉溪問,小鼻子小眼睛的眨巴著,明顯的得理不饒人。沈浪捏她一記小鼻子,“所以,本夫君這不正在給你賠禮道歉?”
婉溪小手一揮:“那不算!
她小指頭扳著,小紅嘴劈裏啪啦的算著,沈浪看了一眼又一眼,忽的俯身過去,一口吻落她喋喋不休的嫣紅小嘴。
他想這樣做,已經很久了。
從上次生怒離開皇宮,到如今,已經有十天的時間了。
再大的氣,也要消了,再大的誤會,也要解開了。
想想當日情形,一切都是韋清在刻意誤導,他可憐的丫頭啊,根本無力反抗。那時候,他又累又乏,是被嫉妒衝昏了頭腦,紅了眼,後來經雲離一提醒,他什麼都明白了。
“溪溪,對不起!”
這一聲,他發自肺腑的說。他的唇離開她一些,輕輕的摩擦著她的嫣紅,眼裏有著寵溺,有著心痛,有著愧疚。
婉溪水眼朦朧的眨了眨,“什麼對不起?”
沈浪笑,以唇吻著她的眉眼,如同蜻蜓點水,一下,又一下,“對不起……當日,不該誤會你!後來,雲離進宮打探你的消息,才知道,你被韋清給關起來了……”
那會,他心裏又急又悔,若不是雲離攔著,他沒準真得朝流雲去要幾塊炸彈,先把那個金壁輝煌的宮殿給平了不可!
他沈浪捧在心尖尖的寶,他都不舍得欺負,韋清那個混蛋居然敢下黑手?不做死他,不知道他沈小爺厲害!
“好了好了,事情過去了就算了!”
婉溪伸手拍著他的臉,笑嘻嘻的道,“本姑娘看在你誠心悔過的態度上,就原諒你這一回,不過……”
“不過什麼?”
見她這副小心眼的模樣,沈浪就知道她要使壞。索性是他欠了她一回,也就隨著她去鬧騰了,隻要她不把天捅個窟窿,就算是要他親手去殺了韋清,煮了喂狗,他也能做得出來的。
婉溪歪著頭,“不過,罰你一年不能親我!”
眉眼一轉,她笑眯眯的瞅著他,如果的看到某人黑了臉。
沈浪想也不想,當場拒絕:“換個懲罰!”
婉溪哼道,“就不!”
眼一抬,看著沈浪那種憋青著臉,有氣沒處發的架勢,又樂得哈哈大笑。沈浪趁勢俯身去親她,被她靈活的避開,叫道:“喂!不待你這樣的,我們是兄妹,是親兄妹!”
喊完,抱著她的男人猛的一抖,婉溪嘿嘿一笑,跳離了他,“王爺,男女授受不親,你我之間,還是保持距離的好!”
話落,悠然自得的一轉身,得意洋洋的離去。
沈浪,你能逃得出老娘的五指山麼?
哼!
膽敢把老娘一人扔下不管不顧,你以為,說個“對不起”就完了?女人可是天底下最記仇的動物啊,尤其是某個婉溪小奶娘,那絕對是記住就不會忘。
“少夫人。”
耳邊一聲叫,婉溪回過頭去,流雲訕訕的摸著腦袋站定,婉溪打量著他:“幹嘛?”
口氣很冷,很衝。
流雲咳了一聲,道:“少夫人,其實少主他……”
“別人的事你少管!”
婉溪一口打斷,來來回回的視線掃過他的二皮臉,道,“你有時間的話,把你的臉好好整整!”
這樣一個騷包男人,就不信,他真受得了自己那樣的一張陰陽臉。人見人哭,鬼見鬼怕。
流雲:“……”
簡直是淚流滿麵啊,他這是被少夫人給嫌棄了麼?
“少夫人。”
雲離見流雲阻攔失敗,隻得硬著頭皮又上,誠懇的道,“少夫人還請原諒少主。少主為了救少夫人,當日是差點死在那間暗室的……”
“是嗎?”
婉溪眉眼一挑,眼底有著一抹心疼閃過,頓時又無影無蹤,若無其事的道,“他願意去的,我又沒求他!”
抬腳要走,再不走,她怕自己會真的走不動腳了。
“少夫人……”
這是又一個。
婉溪歎了一聲,“說吧,你們一個個的,到底想怎麼樣?”她怎麼不知道,沈浪的身邊,居然會有這麼多忠心幫他的人?
雲落摸了把鼻尖,訕訕道,“少夫人,那香……少夫人覺得怎麼樣?”
“不怎麼樣!”
婉溪臉色有些凝重,下一句,差點讓雲落魂飛天外。
她說:“如果想殺人的話,用這香,倒是不錯!”
“嗷!”
雲落頓時就一聲狼嚎,指天咒地的清白道,“少夫人,您要不喜歡這香,可以直說,但是……可千萬不要害屬下啊!”
婉溪哼了一聲,“你有什麼地方能讓我害的嗎?”
最後一聲,她故意挑高了音量,餘光往不遠處的男人身上掃去。沈浪垂著頭,仍舊坐在屋前的位置上,也不知道想什麼。
流水也現出身來,跟著上前道,“少夫人,雲落不是這樣的人。”
同時,後背也冒出了一股冷汗。
少夫人要亂說不要緊,要緊的是,千萬別讓少主誤會了雲落想要害死少夫人,這事情可就嚴重了。
婉溪眉眼看過這幾人,心中一聲輕歎。
到底自己還不是他們的什麼人,恐怕在他們的眼裏,就隻有少主沈浪一人吧?便是她,也隻是為沈浪暖床生孩子的一個工具而已,能對她如此尊重,就已經很不錯了。
這一切,全都是看著沈浪的麵子。
搖搖頭,道:“我的話,你們信也好,不信也罷。去請藥先生吧!他對這香……或許很有判斷。”
抬了步,終於是離開。
沈浪皺眉望著遠走的那道寧靜而淡漠的背影,總覺得他的溪兒有哪裏變得不一樣了。
飄渺,迷離,明暗不清的色澤,在她的周身不斷流轉。
他,看不清她的心了。
是因為他們這層身份的關係嗎?或者說,她終究,還是介意的。
“少主,你看這些香……”
雲落手裏拿著香走了過來,臉上再沒有平日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肅殺的寧靜。
“去請藥先生吧!”
若這些香,真像是婉溪說的那樣,可以殺人的話,那雲落這次……
沈浪想到這裏,忽的跳起,急聲道,“快!把少夫人截回來!”
不多時,麵色臭臭的藥先生被請了來,黑著臉道,“你最好能有什麼要緊的事,否則,我饒不了你這隻兔崽子!”
雲落訕訕應是,哪裏敢頂撞這個脾氣古怪的老頭子?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不定哪一天,他就需要老頭子救治呢,醫者父母,千萬不能得罪。
“藥先生,您老幫著看看,這些香,有什麼問題?”
沈浪將婉溪嗅過的那些香遞過,藥先生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看了一會兒,臉色變得沉凝,“少主,這些香,從哪裏得來?”
沈浪看上雲落,雲落呆呆的道,“是從外麵的一對啞公婆那裏買來的,說是,說是能寧神,安胎……”
雲落越說聲音越小,看藥先生的臉色這麼難看,真的是有問題的?
忽然想到少夫人所說的“殺人”二字,雲落隻覺得整個骨頭逢裏都在冒著涼氣。
“胡鬧!”
藥先生忽然暴怒,“不明來路的東西,你也敢用?寧神安胎的香……你就不知道先拿來給老夫看看麼?!”
“砰”的一拍桌子,將那些香一把扔了出去,雲落悔得臉色慘白,腸子裏都悔青了。
這尼瑪……坑死爹啊!
“撲嗵”一聲跪在地上,向著沈浪直挺挺的道,“少主!屬下做錯事,請少主責罰!”
沈浪鐵青著臉,看都沒看他,厲聲道:“雲離!找回少夫人了沒有?”
大踏步閃身出去,藥先生隻覺風聲掠過,眨眼便沒了人影,低頭看向雲落,摸著胡子道,“少主這是……”
雲落白著臉:“少夫人……剛剛聞過這香……”
我……操!
藥先生衝口而出一句咒罵,怪不得少主會這般失常,少夫人還懷著孕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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