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不要求他!死也不要求他!”
韋清捂著胸口坐起,妖孽的眼底有著冷戾的鋒芒,“娘!燦兒認賊作父這麼多年,早就已經受夠了!娘,你委屈了!這些年,是燦兒不好,沒有早早來救你。可燦兒今天,無論如何也要帶娘親走的!”
跪起身子,韋清爬得離金良玉更近了一步,金良玉目光淡然的看著他,眼中有著欣慰,卻並沒有任何的波動。
比陌生人剛好一些,卻是離至親的人,遠了許多。
“哈哈哈哈!你做夢!”
韋皓冷喝,“你以為,這上書房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嗎?告訴你,沒有朕的允許,你插翅難飛!”
他深深的看她一眼,陡然喝道:“來人!”
暗門被瞬間推開,進來一群以風逐命為首的宮中暗衛。
韋清一見,原本便慘白的臉色,更是難看。
風逐命,他認得的。
韋皓手底下四大殺手,影無雙,花玉容被關入大牢,可外麵還有風逐命,月冷殤。
剛剛傍晚時分,在雲樓婉溪的房間裏,他見過了月冷殤,卻沒想到,風逐命居然會在這裏。
若他在,他帶著娘親逃離的機會,又有幾分?
“皇上,你幾時知道,清王爺,是我的孩子?”
金良玉突然出聲,她如畫的眉眼,精致的五官,縱然肌色病態的蒼白,卻更顯一種婉約的風情。
韋皓看著她,眸光微微一閃,“一直,便知道!”
金良玉:“……”
她默默的抬眸,看著他:“很好!”
韋皓的隱忍,出乎她的意料。
那時候,韋皓的一個嬪妃與她剛好同時生產,為了保住自己的骨肉,她用自己的兒子,換走了那個嬪妃的兒子,然後,那個換來的孩子,死在了韋皓的手下。
卻沒想到,她所做的一這一切,韋皓居然全都知道!
那麼,他又是怎麼做到,養育了韋清二十多年呢?
“娘,這……”韋清卻愣了。
他既然早知道他的身份,為什麼還要與他父子相稱這麼多年?
韋皓眸光閃爍,冷哼道:“你以為,朕的太子之位為什麼遲遲的懸而不落?是真的想要考究你嗎?”
韋清身子一顫,忽的想到韋鈺。
怪不得,一直以來的傳言,是韋皓想要立韋鈺為太子。
韋皓又道:“朕若是一輩子沒有皇子,那便將你收歸名下,殺了金良玉,立你為太子也無防。可天不絕朕,朕有了韋鈺,所以,你以為,留著你還有用嗎?”
為了他的江山永固,他什麼手段,都可以使得出!
“嗬嗬!原來……你打的竟是這樣一個算盤?”
韋清突然笑了起來,笑得譏諷,笑得肆意,“原來,我從始至終就是一個棋子,是不是?一個用來牽製我娘親,用來達到你目的棋子,對不對?”
原來,他活了這麼多年,還真是活得挺不錯的。
至少,韋皓沒有一開始就殺了他呢,而是一直等到了現在,等到了現在的真相大白!
“是的!你是她的兒子,也是那個人的兒子,朕自然是不能留著你的!不過……若是殺了你,你的娘親,她也不會活的。”
充其量,也不過是相互牽製而已!
韋皓的冷酷,已經到了不可醫治的地步!
為了達到目的,為了留著金良玉這個女人不死,他不擇手段!
“你愛我嗎?”
金良玉沉默良久,淡淡的問著。
她突兀而深深傷感的話語一時間讓韋皓失了神。
“愛!”
韋皓說,“玉兒,我怎麼能不愛你?這麼多年,風風雨雨,若是不愛,又何須天天想,夜夜盼,我想你念你,無數個日日夜夜,你怎能問出這樣的話?”
韋皓明顯的有些激動,他手裏的長劍握不住,“當啷”一聲墜地,再也不想理。
自古有言:愛江山,不愛美人。
他江山也要,美人更要。
金良玉長歎一口氣:“既然愛,那又為何用我來擋劍?”
剛剛韋清那一劍刺來,韋皓下意識的動作,也配稱得上愛?
韋皓一怔,繼爾臉色微變:“玉兒!剛剛是我的錯。我……我根本沒想到那麼多。你原諒我好不好?”
“好!”
金良玉一口答應,“原諒你可以,不過,我要你為我去死,現在,立刻,你願意嗎?”
“願意!”
韋皓想也不想,“你要我死,一句話就夠了!”
俯身撿起長劍,風逐命頓時蹙眉,韋清微微震驚的抿了唇,金良玉眉色瀲灩,“皇上,你若死,我金良玉不獨活。上窮碧落下黃泉,我跟著你!”
婉溪隱在宮中的廊簷下。
她微微胖的身影,在這暴雨傾盆的夜裏,倒也頗顯靈活。
也不知是宮裏太亂,還是她的運氣異乎尋常的好,倒是讓她兜兜轉轉的來到了她曾經差點就被韋皓吃幹抹淨的月華宮裏。
眼下,韋皓不在這裏,倒是有一個身段極是窈窕的美麗女子,一身宮裝,華麗尊榮的坐在宮中。
婉溪細細看去,這女子眉眼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裏見過。
轉身正欲離開,有宮女的聲音恭敬的響起:“明妃娘娘,皇上正在上書房,胡統領奉命鎮守,無詔不得入內!”
婉溪的腳步頓時停下。
果然,是在上書房麼?
明妃歎了一口氣,記憶中那囂張霸道的聲音,此刻顯得有些疲累,從婉溪這角度看去,明妃像是擺了擺手,道:“罷了!皇上既在上書房,那便由著他去好了。”
她話音說完,那宮女應聲退下,婉溪又耐心的等了一會,聽著那明妃又道:“綠蘿,本宮那裏有還有些傷藥,你知道在哪裏嗎?”
名叫綠蘿的宮女應道:“回娘娘,奴婢知道。”
“好!你去將它拿來這裏,記住,一切小心,不能讓任何人看到,明白麼?”
明妃嚴肅的吩咐著,話裏的謹慎與小心,任何人都能聽得出來。
婉溪心下一動,好奇心更勝。
憑直覺,她絕不可錯過。
綠蘿出去之後,明妃起了身,向著內殿走去,婉溪看了看自己的身上,全是淋漓的雨水,這個時候想要換衣服也來不及,索性一咬牙跟著進去了。
走了沒兩步,被一個宮女攔下,看著她詫異的問:“站住!你是何人?為何擅闖月華宮?”
婉溪心思急轉:“這位姐姐,皇上在上書房有要事相傳明妃娘娘,奴婢特來傳旨的!”
“傳旨?”
那宮女有些猶豫,“上書房的姐妹,我都見過的,怎麼瞧著你好麵生的?”
婉溪心下一沉,裝作很著急的樣子:“我是新來的!你看著麵生當然是應該的。哎呀,我說這位姐姐,你再不讓我過去,耽誤了皇上的事,你擔待得起嗎?還有,若是不信我,你隻管去上書房麵見皇上便是,看我是不是蒙你!”
她跺著腳,一身的雨水揮得到處到是。
那宮女退了兩步,滿臉厭惡的道:“你倒是還有理了!不過,看你這一身的裝扮,你不是宮裏的人,你到底是誰?”
“我是……”
婉溪深吸口氣,徹底的急了,這麼一個磨磨蹭蹭的宮女,倒是很強的眼力。
看來,要想糊弄過去,怕是容易了。
勾勾手指:“姐姐,你附耳過來,我說給你聽。這是皇上的秘密旨意。”
若是這辦法再不奏效,她就要想著殺人滅口了!
宮女不疑有它,果真將耳朵貼了過去,婉溪嘰哩咕嚕的一番耳語,那宮女豁然便明白了。
“好好好,原來如此,你就是娘娘派出去那個密探?那你去,你去,馬上就去!不過記得,有了好處,還得多提點一下姐姐我啊!”
滿臉的暖昧加推波且瀾,婉溪頓時呆呆的點頭,差點便反應不過來。
她倒是忽略了這宮裏的女人,對於八卦的事情,居然饑渴到了這般地步!
呃!
月光亮堂堂,打開門兒洗衣裳,月光暗沉沉,溜出門兒去私會。
她也隻不過是……將程羅兒那天晚上的事情,悄悄的透露了一兩句嘛,居然就這麼好使了?
當下連連答應,向著內殿跑去,那宮女一臉暖昧的看著她,忽然想到她這一身的濕衣跑過去,明妃娘娘還不扒了她的皮?
但轉念一想,又作罷了。
別人生死,是別的事,與她何幹了?
嘴裏哼著小曲,快樂的出門,自找她自己的對食,去分享這一爆炸性的消息了。
誰能想到,那一向飛揚跋扈,又自認冰清玉潔的羅兒司長,也竟會有這樣齷齪淫賤的一麵?
已經進入內殿的婉溪,完全沒料到,自己急中生智所隨口甩出來的八卦,在未來的宮中,竟是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這是後話,自然不提。
現在這個時候,她一心隻想要找到明妃,以便來鑒定自己的猜測,到底是不是真的。
內殿裏,又分正殿和偏殿,寢室和耳房,一路走過,婉溪終於在偏殿的耳房裏尋到了一身華衣的明妃娘娘。
珠簾叮咚,瑩光溫軟。
門外暴風驟雨的夜,這裏卻是高床暖枕,明燈高照。
婉溪悄悄的走到近前,隔著珠簾望進去,因為燈光的關係,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看不分明,隻看到一件白色的衣衫,從暖色的床畔一路搭到地下,而明妃則懶洋洋的倚在床側,目不轉眼的盯著床上的人,似乎惡狼的眼睛裏冒出的綠光,像是看到了美味的獵物一般,發出的那種誓在必得,垂涎欲滴的欲念。
“當……”
婉溪靠得近了些,不小心碰到了一串珠簾,明妃警覺,“誰?”
她華美的宮裝飛速揚起,眨眼間人已到了門口,婉溪躲閃不及,被她抓得正著。
“你是誰?!為何會鬼鬼祟祟的在這裏?!”
明妃厲聲問著,她話裏的猜忌與狠戾,讓婉溪不敢抬頭。
她不知道明妃到底有沒有認出她,可一旦認她,那後果也就不用想了。
因為韋鈺的事情,明妃恨她入骨,又因為韋皓的事情,明妃更是視她為眼中釘,內中刺。
區區一個小奶娘,不止要搶走她的兒子,還要搶走她的男人,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明妃又如何能夠忍受?
所以,婉溪絕不能冒險。
她裝作一副唯唯喏喏的樣子,卑微的躬著腰身道:“娘娘,皇上在上書房傷重,速詔娘娘前去議事!”
她盡量的將聲音放得極低,又故意的將韋皓的傷勢說得極重,且言語恐懼,有一種瑟瑟發抖的感覺。
明妃仔細的看了看她,心思急轉間,已是信幾分:“既如此,本宮就去上書房走一趟!不過……你叫什麼名字?”
她得到的消息,皇上確實是在上書房,也確實是受了傷。
不過……這個女子看著不像是宮裏人,也不得不防。
婉溪心下一喜,又一沉,低低的道:“奴婢是伺候上書房的……”
尾音拖得極細,又半遮半掩,明妃瞬間明白,“原來,是伺候那個賤人的!”
皇上囚了一名女子,關在上書房裏的暗室裏,這在整個皇宮,早已是眾所周知的秘密。
婉溪一說來自那裏,明妃已經深信不疑。
“你,先在這裏守著,不許任何人進去,本宮去去就來!”
當即指派了婉溪留下,明妃飛身出了門,婉溪唯唯諾諾,極是忠心。
等得明妃的腳步聲終於走遠,婉溪立即掀了珠簾,叮叮咚咚的響聲,迎合著窗外的暴風驟雨聲,顯得極是膽戰心驚。
婉溪顧不得這麼多,強迫著心下的焦灼感,她幾步跑到床前,一把拉開被開,風沁那一張麵色慘白臉,映入眼際。
他昏昏沉沉,已經暈了過去,薄唇緊抿,眼眉緊閉,似是在睡夢之中,都極不安穩。
他一雙手握得極緊,很用力,很用力。
婉溪拉了拉他,沒拉起,又掰他的手,也掰不開。
有點急了。
“喂!風沁,你醒醒!醒醒!再不醒,就要被那個女人給吃幹淨了!”
她一手拍著他的臉,胡亂的喊著。
剛剛明妃分明就是對他有別的想法,否則,又為什麼會將風沁這麼一個大男人私藏在這裏?
風沁搖搖晃晃,仍舊閉目不醒。
任憑一張臉,被婉溪的小胖手拍得通紅,他卻像是真正的陷入沉睡一般,哪怕天塌地陷,也無法喚醒的。
“該死的!”
婉溪低咒了一聲,出了一身的汗。
這裏距離上書房並不太遠,明妃隻要一過去,就能馬上拆穿她的謊言,她必須趕在明妃回來之前,被人亂刀分屍之前,將風沁弄出去。
往往越是著急,就越是慌亂。
而且,好的不靈壞的靈。
“來人啊!別讓那個小賤人給我跑了!抓住她!本宮要將她碎屍萬段!”
吃了閉門羹的明妃原路返還,氣焰衝衝的闖進月華宮,尖聲叫吼著。
原以為皇上傷重,是要她過去商量她的鈺兒繼位的事情,誰知道,竟是被胡漢山那個黑麵神給擋了?
明妃不是傻子,立時就明白,她就是被人給耍了。
二話不說返身回宮裏,誓要將那個假傳聖旨害她出醜的賤人宮女給活活的撕爛了不行!
而且,她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月華宮裏,還藏著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啊!
要是被人知道,她幾個腦袋都不夠砍的。
“風沁!風沁!你醒醒,你快醒醒啊!再不醒來,咱倆都得一起死!”
婉溪著急的搖晃著他,明妃為了掩飾她私藏男人的事情,一定會賊喊捉賊的將他們兩個一起殺掉,死無對證!
門外,明妃領著一幹人等,氣勢洶洶的越來越近。
婉溪鼻尖一滴冷汗,滴落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