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借宿之地

趙敏心中剛說:

“謝天謝地,原來隻是三個尋常小兵,非為追尋我等而來。”

卻見三名元兵已勒慢了馬,商量了幾句,忽然圈轉馬頭,馳到三人身旁。

一名滿腮胡子的元兵喝道:

“兀那三名蠻子,這三匹好馬是哪裏偷來的?”

趙敏一聽他的口氣,便知他見了父親所贈的駿馬,起意眼紅。

汝陽王這三匹馬原是神駿之極,兼之金鐙銀勒,華貴非凡。蒙古人愛馬如命,見了焉有不動心之理?

趙敏心想:

“三匹馬是爹爹所賜,自然不能夠輕易給對方。”

打蒙古話道:

“你們是哪一位將軍的麾下?竟敢對我如此無禮?”

那蒙古兵一怔,問道:

“小姐是誰?”

他見三人衣飾華貴,胯下三匹馬更非同小可,再聽她蒙古話說得流利,倒也不敢放肆。

趙敏道:

“我是花兒不赤將軍的女兒,這兩位是我哥哥。我三人路上遇盜,身上受了傷。”

三名蒙古兵相互望了一眼,突然放聲大笑。

那胡子兵大聲道:

“一不做,三不休,索性殺了這三個娃娃再說。”

抽出腰刀,縱馬過來。

趙敏驚道:

“你們幹甚麼?我告知將軍,教你三人四馬分屍而死。”

“四馬分屍”是蒙古軍中重刑,犯法者四肢縛於四匹馬上,一聲令下,長鞭揮處,四馬齊奔,登時將犯人撕為四截,最是殘忍的刑罰。

那絡腮胡的蒙古兵獰笑道:

“花兒不赤打不過明教叛軍,卻亂斬部屬,拿我們小兵來出氣。昨天大軍嘩變,早將你父親砍為肉醬。在這兒撞到你這三隻小狗,那是再好不過。”

說著舉刀當頭砍下。

趙敏一提韁繩,縱馬避過。

那兵正待追殺,另一個元兵叫道:

“別殺這花朵兒似的小姑娘,咱哥兒倆先圖個快活。”

那胡子兵道:

“妙極,妙極!”

三名蒙古兵一齊下馬追來。

趙子成隨手點指,就將三個人都已經點倒在地!

趙敏喝道:

“你這三個犯上作亂的狗賊,還要性命不要?”

三名元兵穴道被撞,上半身麻木不仁,雙手動彈不得,下肢略有知覺,卻也是酸痛難當,隻道趙敏跟著便要取他三人性命,不料想聽她言中之意竟有一線生機,忙道:

“姑娘饒命!花兒不赤將軍並非小人下手加害。”

趙敏道:

“好,若是依得我一事,便饒了你三人的狗命。”

三名元兵不理是何難事,當即答應:

“依得!依得!”

趙敏指著自己的坐騎,道:

“你三人騎了這三匹馬,急向東行,一日一夜之內,必須馳出三百裏地,越快越好,不得有誤。”

三人麵麵相覷,做夢也想不到她的吩咐竟是如此一樁美差,料來她說的話必是反話。

那胡子兵道:

“姑娘,小人便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再要姑娘的坐騎……”

趙敏截住他的話頭,說道:

“事機緊迫,快快上馬。路上倘若有人問起,你隻須說這三匹馬是市上買的,千萬不可提及我三人的形貌,知道了麼?”

那三名蒙古兵仍是將信將疑,但禁不住趙敏連聲催促,心想此舉縱然有詐,也勝於當場被她用匕首刺死。

於是告了罪,一步步挨將過去,翻身上鞍。

蒙古人自幼生長於馬背之上,騎馬比走路還要容易,雖然手足僵硬,仍能控馬前行。

三兵生怕趙敏一時胡塗,隨即翻悔,待坐騎行出數丈,雙腿急夾,縱馬疾馳而去。

張無忌道:

“這主意挺高,你哥哥手下見到這三匹駿馬,定料我三人已向東去。咱們此刻卻又向何方而行?”

趙敏道:

“自是向西南方去了。”

趙子成也不由的誇讚趙敏確實聰敏,能夠想到這個辦法,讓他們不至於繼續對戰。

三人上了蒙古兵留下的坐騎,在荒野間不依道路,徑向西南。

這一路盡是崎嶇亂石,荊棘叢生,隻刺得三匹馬腿上鮮血淋漓,一跛一躓,一個時辰隻行得三十來裏。

天色將黑,忽見山坳中一縷炊煙嫋嫋升起。

張無忌喜道:

“前麵有人家,咱們便去借宿。”

行到近處,見大樹掩映間露出黃牆一角,原來是座廟宇。

趙敏扶張無忌下得馬來,將三匹馬的馬頭朝向西方,從地下拾起一根荊枝,在馬臀上鞭打數下。

三匹馬長聲嘶叫,快奔而去。

她到處布伏疑陣,但求引開王保保的追兵,至於失馬後逃遁更是艱難,卻也顧不得許多了,眼前隻能行得一步算一步。

三人相將扶持,挨到廟前,隻見大門匾額寫著:

“中嶽神廟”四字。

趙敏提起門環,敲了三下,隔了半晌無人答應,又敲了三下。

忽聽得門內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

“是人是鬼?來挺屍麼?”

格格聲響,大門緩緩開了,木門後出現一個人影。

其時暮色蒼茫,那人又身子背光,看不清他麵貌,但見他光頭僧衣,是個和尚。

張無忌道:

“在下兄妹三人途中遇盜,身受重傷,求在寶刹借宿一宵,請大師慈悲。”

那人哼的一聲,冷冷的道:

“出家人素來不與人方便,你們去罷。”

便欲關門。

趙敏忙道:

“與人方便,自己方便,於你未必沒有好處。”

那和尚道:

“甚麼好處?”

趙敏伸手到耳邊摘下一對鑲珠的耳環,遞過去交在他手中。

那和尚見每隻耳環上都鑲有小指頭大小的一粒珍珠,再打量二人,說道:

“好罷,與人方便,自己方便。”

側身讓在一旁。

張無忌扶著趙敏走了進去,趙子成跟在兩人的身後。

那和尚引著三人穿過大殿和院子,來到東廂房,說道:

“就在這兒住罷。”

房中無燈無火,黑洞洞地,趙敏在床上一摸,床上隻一張草席,更無別物。

隻聽得外麵一個洪亮的聲音叫道:

“郝四弟,你領誰進來了?”

那和尚道:

“三個借宿的客人。”

說著跨步出門。

趙敏道:

“師傅,請你布施三碗飯,一碟素菜。”

那和尚道:

“出家人吃十方,不布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