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袖一拂,轉身便去。
玄冥二老牽過馬來,侍候她上馬先行。
三乘馬蹄聲得得,下山去了。
趙敏等三人剛轉過山坡,左首大樹後閃出一條漢子,正是神箭八雄中的錢二敗,挽鐵弓,搭長箭,朗聲說道:
“我家主人拜上張教主,書信一封,敬請收閱。”
說著颼的一聲,將箭射了過來。
張無忌左手一抄,將箭接在手中,隻見那箭並無箭鏃,箭杆上卻綁著一封信。
張無忌解下一看,信封上寫的是“張教主親啟”,拆開信來,一張素箋上寫著幾行簪花小楷,文曰:
“金盒夾層,靈膏久藏。珠花中空,內有藥方。二物早呈君子左右,何勞憂之深也?唯以微物不足一顧,賜之婢仆,委諸塵土,豈賤妾之所望耶?”
張無忌將這張素箋連讀了三遍,又驚又喜,又是慚愧,忙看那朵珠花,逐顆珍珠試行旋轉,果有一顆能夠轉動,於是將珠子旋下,金鑄花幹中空,藏著一卷白色之物。
張無忌從懷中取出針刺穴道所用的金針,將那卷物事挑了出來,乃是一張薄紙,上麵寫著七蟲為哪七種毒蟲,七花是哪七種毒花,中毒後如何解救,一一書明。
其實他隻須得知七蟲七花之名,如何解毒,卻不須旁人指點。
他看解法全無錯誤,心知應該不是趙敏弄鬼,大喜之下,卻也不敢直接前去使用,而是給一旁的趙子成看過,詢問他的意見!
趙子成知道對方是以為之前自己的提醒,他並沒有遵從,現在才這般緊張的。
他點了點頭,說道:
“這一次,對方的這個應該是真的了!”
張無忌得到了趙子成的首肯,這才奔進內院,依法配藥救治。
果然隻一個多時辰,俞殷二人毒勢便大為減輕,體內麻癢漸止,眼前彩暈消失。
他再去取出趙敏盛珠花送他的那隻金盒,仔細察看,終於發見了夾層所在,其中滿滿的裝了黑色藥膏,氣息卻是芬芳清涼。
這一次他不敢再魯莽了,找了一隻狗來,折斷了它一條後腿,挑些藥膏敷在傷處。
等到第二日早晨,那狗精神奕奕,絕無中毒象征,傷處更是大見好轉。
過了三日,俞殷二人體內毒性盡去,於是張無忌將真正的黑玉斷續膏再在兩人四肢上敷塗。
這一次全無意外。
那黑玉斷續膏果然功效如神,兩個多月後,殷梨亭雙手已能活動,看來日後不但手足可行動自如,武功也不致大損。
隻是俞岱岩殘廢已久,要盡複舊觀,勢所難能,但瞧他傷勢複元的情勢。
半載之後,當可在腋下撐兩根拐杖,以杖代足,緩緩行走。
雖然仍是殘廢,卻不複是絲毫動彈不得的廢人了。
張無忌在武當山上這麼一耽擱,派出去的五行旗人眾先後回山,帶回來的訊息令人大為驚訝。
峨嵋、華山、崆峒、昆侖各派遠征光明頂的人眾,竟無一個回轉本派,江湖上沸沸揚揚,都說魔教勢大,將六大派前赴西域的眾高手一鼓聚殲,然後再分頭攻滅各派。
少林寺僧眾突然失蹤之事,在武林中已引起了空前未有的大波。
五行旗各掌旗副使此去幸好均持有張三豐所付的武當派信符,又不泄漏自己身分,否則早已和各派打得落花流水。
各掌旗副使言道,此刻江湖上眾門派、眾幫會、以及鏢行、山寨、船幫、碼頭等等,無不嚴密戒備,生怕明教大舉來襲。
過了數日,殷天正和殷野王父子也回到武當,報稱天鷹旗已改編完竣,盡數隸屬明教。
又說東南群雄並起,反元義師此起彼伏,天下已然大亂。
其時元軍仍是極強,且起事者各自為戰,互相並無呼應聯絡,都是不旋踵即被撲滅。
當日晚間,張三豐在後殿擺設素筵,替殷天正父子接風。
席間殷天正說起各地舉義失敗的情由,每一處起義,明教和天鷹教下的弟子均有參與,被元兵或擒或殺,殉難者極眾。
群豪聽了,盡皆扼腕慨歎。楊逍道:
“天下百姓苦難方深,人心思變,正是驅除韃子、還我河山的良機。昔年陽教主在世,日夜以興複為念,隻是本教向來行事偏激,百年來和中原武林諸派怨仇相纏,難以攜手抗敵。天幸張教主主理教務,和各派怨仇漸解,咱們正好同心協力,共抗胡虜。”
周顛道:
“楊左使,你的話聽來似乎不錯。可惜都是廢話,近乎放屁一類。”
楊逍聽了也不生氣,說道:
“還須請周兄指教。”
周顛道:
“江湖上都說咱們明教殺光了六大派的高手,一聽到‘明教’兩字,人人恨之入骨,甚麼‘同心協力、共抗胡虜’雲雲,說來好聽,卻又如何做起?”
楊逍道:
“咱們雖然蒙此惡名,但真相總有大白之日,何況張真人可為明證。”
周顛笑道:
“倘若的確是咱們殺了宋遠橋、滅絕老尼、何太衝他們,張真人還不是給蒙在鼓裏,如何作得準?”
鐵冠道人喝道:
“周顛,在張真人和教主之前不可胡說八道!”
周顛伸了伸舌頭,卻不言語。
彭瑩玉道:
“周兄之言,倒也不是全無道理。依貧僧之見,咱們當大會明教各路首領,頒示張教主和武林各派修好之意。同時人多眼寬,到底宋大俠、滅絕師太他們到了何處,在大會中也可有個查究。”
周顛道:
“要查宋大俠他們的下落,那就容易得很,可說不費吹灰之力。”
眾人齊道:
“怎麼樣?你何不早說?”
周顛洋洋得意,喝了一杯酒,說道:
“隻須教主去問一聲趙姑娘,少說也就明白了九成。我說哪,這些人不是給趙姑娘殺了,便是給她擒了。”
這兩個多月來韋一笑、楊逍、彭瑩玉、說不得等人,曾分頭下山探聽趙敏的來曆和蹤跡,但自那日觀前現身、和張無忌擊掌為誓之後,此人便不知去向,連她手下所有人眾,也個個無影無蹤,找不著半點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