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守護之人聽得聲音,踢開房門搶了進來。
張無忌望也不望,抬腿一一踢出,霎時間客店中人聲鼎沸,亂成一片。
趙子成也在一旁接應著。
張無忌已將阿三和禿頂阿二傷處的藥膏刮了大半,心想若再耽擱,惹得玄冥二老趕到那可大大不妙。
當即將黑瓶和刮下的藥膏在懷中一揣,提起那個醫生,向窗外擲了出去。
隻聽得砰的一聲響,那醫生重重中了一掌,摔在地上,不出所料,窗外正是有高手埋伏襲擊。
“我們走!”
張無忌乘著這一空隙,飛身而出,同時招呼著趙子成。
黑暗中白光閃動,兩柄利刃疾刺而至。
他左手牽,右手引,乾坤大挪移心法牛刀小試,左邊一劍刺中了右邊那人,右邊一槍戳中了左邊那人,混亂聲中,趙子成和他早已去得遠了。
一路上好不歡喜,心想此行雖然查不到趙敏的真相,但奪得了黑玉斷續膏,可比甚麼都強。
此時等不及到穀城去和楊逍等人會麵,徑回武當,命洪水旗遣人前赴穀城,通知楊逍等回山。
張三豐等聽說奪得黑玉斷續膏,無不大喜。
張無忌細看從阿三傷處刮下來的藥膏,再從黑瓶中挑了些藥膏來詳加比較,確是一般無異。
那黑瓶乃是一塊大玉雕成,深黑如漆,觸手生溫,盎有古意,單是這個瓶子,便是一件極珍貴的寶物。
趙子成卻將對方攔了下來,說道:
“無忌,按照我的判斷來說,這個應該是假的!你不覺得我們這一路上實在是太順利一些了麼?”
張無忌猶豫了一下,這才說道:
“也不是很順利,遇到那麼多的反抗,再說這藥膏是在阿三他的身上刮下來的。趙敏總不至於去坑害自己人吧!”
趙子成說完之後,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當下並不再說!
反正趙敏是會將真的給張無忌的。
張無忌這一次並不會造成什麼太大的影響!
他也沒有必要強加阻攔!
張無忌心中更無懷疑,命人將殷梨亭抬到俞岱岩房中,兩床並列放好。
楊不悔跟了進來。
她不敢和張無忌的眼光相對,臉上容光煥發,心中感激無量,隻是比不上治好殷梨亭這麼要緊。
張無忌道:
“三師伯,你的舊傷都已愈合,此刻醫治,侄兒須將你手腳骨骼重行折斷,再加接續,望你忍得一時之痛。”
俞岱岩實不信自己二十年的殘廢能重行痊愈,但想最壞也不過是治療無望,二十年來,早已甚麼都不在乎了,隻想:
“無忌是盡心竭力,要補父母之過,否則他必定終身不安。我一時之痛,又算得甚麼?”
當下也不多說,隻微微一笑,道:
“你放膽幹去便是。”
張無忌命楊不悔出房,解去俞岱岩全身衣服,將他斷骨處盡數摸得清楚,然後點了他的昏睡穴,十指運勁,喀喀喀聲響不絕,將他斷骨已合之處重行一一折斷。
俞岱岩雖然穴道被點,仍是痛得醒了過來。
張無忌手法如風,大骨小骨一加折斷,立即拚到準確部位,敷上黑玉斷續膏,纏了繃帶,夾上木板,然後再施金針減痛。
醫治殷梨亭那便容易得多,斷骨部位早就在西域時已予扶正,這時隻須敷上黑玉斷續膏便成。
治完殷梨亭後,張無忌派五行旗正副旗使輪流守衛,以防敵人前來擾亂。
當日下午,張無忌用過午膳,正在雲房中小睡,以蘇一晚奔波的疲勞,睡夢中忽聽得腳步輕響走近門口,便即醒轉。
小昭守在門外低聲問:
“甚麼事?教主睡著啦。”
厚土旗掌旗使顏垣輕聲道:
“殷六俠痛得已暈去三次,不知教主……”
張無忌不等他話說完,翻身奔出,快步來到俞岱岩房中,隻見殷梨亭雙眼翻白,已暈了過去。楊不悔急得滿臉都是眼淚,不知如何是好。
那邊俞岱岩咬得牙齒格格直響,顯是在硬忍痛楚,隻是他性子堅強,不肯發出一下呻吟之聲。
張無忌見了這等情景,大是驚異,在殷梨亭“承泣”“太陽”“膻中”等穴上推拿數下,將他救醒過來,問俞岱岩道:
“三師伯,是斷骨處痛得厲害麼?”
俞岱岩道:
“斷骨處疼痛,那也罷了,隻覺得五髒六腑中到處麻癢難當……好像,好像有千萬條小蟲在亂鑽亂爬。”
張無忌這一驚非同小可,聽俞岱岩所說,明明是身中劇毒之象,忙問殷梨亭道:
“六叔,你覺得怎樣?”
殷梨亭迷迷糊糊的道:
“紅的、紫的、青的、綠的、黃的、白的、藍的……鮮豔得緊,許許多多小球兒在飛舞,轉來轉去……真是好看……你瞧,你瞧……”
張無忌“啊喲”一聲大叫,險些當場便暈了過去,一時所想到的隻是王難姑所遺“毒經”中的一段話:
“七蟲七花膏,以毒蟲七種、毒花七種,搗爛煎熬而成,中毒者先感內髒麻癢,如七蟲咬齧,然後眼前現斑斕彩色,奇麗變幻,如七花飛散。七蟲七花膏所用七蟲七花,依人而異,南北不同,大凡最具靈驗神效者,共四十九種配法,變化異方複六十三種。須施毒者自解。”
張無忌額頭冷汗涔涔而下,知道終於是上了趙敏的惡當,她在黑玉瓶中所盛的固是七蟲七花膏,而在阿三和禿頂阿二身上所敷的,竟也是這劇毒的藥物,不惜舍卻兩名高手的性命,要引得自己入彀,這等毒辣心腸,當真是匪夷所思。
最惋惜的是趙子成已經提醒過自己了。
可當時自己並沒有聽從趙子成的規勸!
他大悔大恨之下,立即行動如風,拆除兩人身上的夾板繃帶,用燒酒洗淨兩人四肢所敷的劇毒藥膏。
楊不悔見他臉色鄭重,心知大事不妙,再也顧不得嫌忌,幫著用酒洗滌殷梨亭四肢。
但見黑色透入肌理,洗之不去,猶如染匠漆匠手上所染顏色,非一旦可除。
張無忌不敢亂用藥物,隻取了些鎮痛安神的丹藥給二人服下,走到外室,又是驚懼,又是慚愧,心力交瘁,不由得雙膝一軟,驀然倒下,伏在地上便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