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甚是難過,眼見殷梨亭和蛛兒如此傷心,自己卻硬起心腸置身事外,一抬頭,隻見周芷若正瞧向自己,目光中大有疑問之色,似乎在問:
“怎麼她會不認得你?”
張無忌卻知自己這些年來身材相貌均已大變,若不是自己先行提到漢水舟中之事,周芷若也必認不出來。
蛛兒咬了咬牙,說道:
“殷六俠,張無忌是給誰害死的?”
殷梨亭道:
“不是給誰害死的。據那朱武連環莊的武烈說,他親眼見到張無忌自行失足,摔下深穀。”
蛛兒長歎一聲,頹然坐下。
殷梨亭道:
“姑娘尊姓大名?”
蛛兒搖頭不答,怔怔下淚,突然間伏在沙中,放聲大哭。
殷梨亭勸道:
“姑娘也不須難過。我那無忌侄兒便是不摔入雪穀,此刻陰毒發作,也已難於存活。唉,他跌得粉身碎骨,未始非福,勝於受那無窮無盡陰毒的熬煎。”
滅絕師太忽道:
“張無忌這孽種,早死了倒好,否則定是為害人間的禍胎。”
蛛兒大怒,厲聲喝道:
“老賊尼,你胡說八道什麼?”
峨嵋群弟子聽她竟然膽敢辱罵師尊,早有四五人拔出長劍,指住她。
蛛兒毫不畏懼,仍然罵道:
“老賊尼,張無忌的父親是這位殷六俠的師兄,俠名播於天下,有什麼不好?”
滅絕師太冷笑不答。
靜玄道:“你嘴裏放幹淨些。張無忌的父親固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可是他母親呢?魔教妖女生的兒子,不是孽種禍胎是什麼?”
蛛兒問道:
“張無忌的母親是誰?怎會是魔教妖女?”
峨嵋眾弟子齊聲大笑,隻有周芷若垂頭瞧著地下。
殷梨亭神態頗為尷尬。
張無忌麵紅耳赤,熱淚盈眶,若不是決意隱瞞自己身世,便要站起身來為母親申辯。
靜玄為人忠厚,對蛛兒道:
“張五俠的妻子便是天鷹教教主殷天正的女兒,名叫殷素素……”
蛛兒“啊”的一聲,神色大變。
靜玄續道:
“張五俠便因娶了這個妖女,以致身敗名裂,在武當山上自刎而死。這件事天下皆聞,難道姑娘竟然不知麼?”
蛛兒道:
“我……我住在靈蛇島上,中原武林之事,全無聽聞。”
靜玄道:
“這便是了。你得罪了我師父,趕快謝罪。”
蛛兒卻問:
“那殷素素呢?她在何處?”
靜玄道:
“她和張五俠一齊自刎。”
蛛兒身子又是一顫,道:
“她……她也死了?”
靜玄奇道:
“你認得殷素素?”
便在此時,突見東北方一道藍焰衝天而起。
殷梨亭道:
“啊喲,是我青書侄兒受敵人圍攻。”
轉身向滅絕師太彎腰行禮,對餘人一抱拳,便即向藍焰奔去。
靜玄手一揮,峨嵋群弟子跟著前去。
趙子成也不停留,招呼了張無忌和蛛兒跟上,三個人也跟了上去。
奔到近外,隻見又是三人夾攻一個的局麵。
那三人羅帽直身,都作僮仆打扮,手中各持單刀。
眾人隻瞧了幾招便暗暗驚訝,這三人雖穿僮仆裝束,出手之狠辣卻竟不輸於一流好手,比之殷梨亭所殺那三個道人武功高得多了。
三人繞著一個青年書生,走馬燈似的轉來轉去廝殺。那書生已大落下風,但一口長劍仍將門戶守得嚴密異常。
在酣鬥的四人旁,站著六個身穿黃袍的漢子,袍上名繡紅色火焰,自是魔教中人。
這六人遠遠站著,並不參戰,眼見殷梨亭和峨嵋派眾人趕到,六人中一個矮矮胖胖的漢子叫道:
“殷家兄弟,你們不成了,夾了尾巴走罷,老子給你們殿後。”
穿仆人裝束的一人怒道:
“厚土旗爬得最慢,姓顏的,還是你先請。”
靜玄冷冷道:
“死到臨頭,還在自己吵嘴。”
周芷若道:
“師姊,這些人是誰?”
靜玄道:
“那三個穿傭仆衣帽的,是殷天正的奴仆,叫做殷無福、殷無祿、殷無壽。”
周芷若驚道:
“三個奴仆,也這麼……這麼了得?”
靜玄道:
“他們本是黑道中成名的大盜,原非尋常之輩。那些穿黃袍的是魔教厚土旗下的妖人。這個矮胖子說不定便是厚土旗的掌旗使顏垣。師父說魔教五旗掌旗使和天鷹教教主爭位,向來不和……”
這時那青年書生已迭遇險招,嗤的一聲,左手衣袖被殷無壽的單刀割去了一截。
殷梨亭一聲清嘯,長劍遞出,指向殷無祿。殷無祿橫刀硬封,刀劍相交。
此時殷梨亭內力渾厚,已是非同小可,拍的一聲,殷無祿的單刀震得陡然彎了過去,變成了一把曲尺。
殷無祿吃了一驚,向旁躍開三步。
突然之間,蛛兒急縱而上,右手食指疾伸,戳中了殷無祿的後頸,立即躍回原處。
殷無祿武功原非泛泛,但在殷梨亭內力撞激之下,胸口氣血翻湧,兀自立足不定,竟被蛛兒一指戳中。
他痛得彎下了腰,隻是低哼,全身不住顫抖。
殷無福、殷無壽大驚之下,顧不得再攻那青年書生,搶到殷無祿身旁,隻見他身子不住扭曲,顯是受傷極重。
兩人眼望蛛兒,突然齊聲說道:
“原來是三小姐。”
蛛兒道:
“哼,還認得我麼?”
眾人心想這兩人定要上前和蛛兒廝拚,那知兩人抱起殷無祿,一言不發,便向北方奔去。
這變故突如其來,人人目瞪口呆,摸不著頭腦。
那身穿黃袍的矮胖子左手一揚,手裏已執了一麵黃色大旗,其餘五人一齊取出黃旗揮舞,雖隻六人,但大旗獵獵作響,氣勢甚是威武,緩緩向北退卻。
峨嵋眾人見那旗陣古怪,都是一呆。
兩名男弟子發一聲喊,拔足追去。
殷梨亭身形一晃,後發先至,轉身攔在兩人之前,橫臂輕輕一推,那兩人身不由主的退了三步,滿臉脹得通紅。
靜玄喝道:
“兩位師弟回來,殷六俠是好意,這厚土旗追不得。”
殷梨亭道:
“前幾日我和莫七弟追擊烈火旗陣,吃了個大虧,莫七弟頭發眉毛燒掉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