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等到他嘴角泛起笑容的時候,他這人竟忽然變了,變得那麼溫柔,那麼親切,那麼可愛。
李探花從未見過任何人的笑容能使人如此動心的。
少年也在凝注著,他忽又問道:
“你們兩個是不是都是名人?”
“名人?”
趙子成笑了,說道:
“他是名人,我不是!不過很快,天下就都會知道我的名字!”
趙子成自信的說著。
李探花也笑了,道:
“有名並不是件好事。”
少年道:
“但我卻希望變得很有名,我希望能成為天下最有名的人。”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忽又變得孩子般認真。
李探花笑道:
“每個人都希望成名,你至少比別人都誠實得多。”
“放心,我可以確信,光是憑借你今天這一手,你就能夠比之很多人都有名,用不了多少天,你也就會成為天下有名的一個人!”
趙子成一臉確信的說著。
少年道:
“我和別人不同,我非成名不可,不成名我隻有死!”
李探花開始有些吃驚了,忍不住說道:
“為什麼?”
少年沒有回答他這句話,目中卻流露出一種悲傷憤怒之色,李探花這才發覺他有時雖然天真坦白得像個孩子,但有時卻又似藏著許多秘密,他的身世,如謎卻又顯然充滿了悲痛與不幸。
李探花柔聲道:
“你若想成名,至少應該先說出自己的名字。”
少年這次沉默得更久,然後才緩緩道:
“認得我的人,都叫我阿飛。”
阿飛?!
李探花笑道:
“你難道姓‘阿’麼?世上並沒有這個姓呀。”
少年道:
“我沒有姓!”
他目光中竟似忽然有火焰燃燒起來,李探花知道這種火焰連眼淚都無法熄滅,他實在不忍再問下去。
誰知那少年忽又接道:
“等到我成名的時候,也許我會說出姓名,但現在……”
李探花柔聲道:
“現在我就叫你阿飛。”
少年道:
“很好,現在你就叫我阿飛,其實你無論叫我什麼名字都無所謂。”
李探花道:
“阿飛,趙兄弟,我敬你們一杯。”
剛喝完了半碗酒,又不停地咳嗽起來,蒼白的臉上又泛起那種病態的嫣紅色,但他還是將剩下的半碗酒一口倒進喉裏。
阿飛吃驚地瞧著他,似乎想不到這位江湖的名俠身體竟是如此虛弱,但他並沒有說什麼,隻是很快地喝完了他自己的一碗酒。
李探花忽然笑道:
“你可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們兩個做朋友?”
阿飛沉默著。李探花笑道:
“隻因在我朋友中,看到我咳嗽,卻沒有勸我戒酒的隻有你們兩個人。”
趙子成微笑的回道:
“我之所以不勸你,是因為我知道我勸不住你而已!”
阿飛道:
“咳嗽是不是不能喝酒?”
李探花道:
“本來連碰都不能碰的。”
阿飛道:
“那麼你為什麼要喝呢?你是不是有很多傷心事?”
“探花郎的傷心事,他不想說,你也不要問,等到他想要說的時候,你自然就會知道!”
趙子成在一旁善解人意的說著。
“趙兄弟說的對!”
李探花說著。
阿飛道:
“那好,我不問,我等你主動告訴我!”
李探花也笑了,他似乎想再敬阿飛一杯,但剛斟起酒,已咳得彎下腰去,連氣都喘不過來。
阿飛剛替他推開窗子,馬車忽然停下。
李探花探首窗外,道:
“什麼事?”
虯髯大漢道:
“有人擋路。”
李探花皺眉道:
“什麼人?”
虯髯大漢似乎笑了笑,道:
“雪人。”
道路的中央,不知被哪家頑童堆起個雪人,大大的肚子,圓圓的臉,臉上還嵌著兩粒煤球做的眼睛。
他們都下了車,李探花在長長地呼吸著,阿飛卻在出神地瞧著那雪人,像是從來也沒有見過雪人似的。
李探花望向他,微笑道:
“你沒有堆過雪人?”
阿飛道:
“我隻知道雪是可恨的,它不但令人寒冷,而且令草木果實全都枯萎,令鳥獸絕跡,令人寂寞、饑餓。”
他捏個雪球,拋了出去,雪球呼嘯著飛到遠方,散開,不見了,他目光也在望著遠方,緩緩道:
“對那些吃得飽,穿得暖的人說來,雪也許很可愛,因為他們不但可以堆雪人,還可以賞雪景,但對我們這些人……”
他忽然瞪著李探花,道:
“你可知道我是在荒野中長大的?風、雪、霜、雨,都是我最大的敵人。”
李探花神情也有些黯然,忽也捏起團雪球,道:
“我不討厭雪,但我卻最討厭別人擋我的路。”
他也將雪球拋出去,“砰”地擊在那雪人上。
雪花四濺,那雪人竟沒有被他擊倒。
隻見一片片冰雪白那雪人身上散開,煤球也被擊落,圓圓的臉也散開,卻又有張死灰色的臉露了出來。
雪人中竟藏著一個真正的人。
死人!
死人的臉絕不會有好看的,這張臉尤其猙獰醜惡,一雙惡毒的眼睛,死魚般凸了出來。
阿飛失聲道:
“這是黑蛇!”
黑蛇怎會死在這裏?
殺他的人,為什麼要將他堆成雪人,擋住道路?
虯髯大漢將他的屍體自雪堆中提了起來,蹲下去仔仔細細地瞧著,似乎想找出他致命的傷痕。
李探花沉思著,忽然道:
“你可知道是誰殺死他的麼?”
阿飛道:
“不知道。”
“是包袱,他拿走了那個包袱,所以現在就被人給殺掉了。”
趙子成直接說了出來!
李探花道:
“沒錯,就是那包袱。那包袱一直在桌上,我一直沒有太留意,但等到黑蛇走了後,那包袱也不見了,所以我想,他故意作出那種發瘋的樣子來,就為的是要引開別人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機將那包袱攫走。”
阿飛道:
“嗯。”
李探花道:
“但他卻未想到那包袱竟為他招來了殺身之禍,殺他的人,想必就是為了那隻包袱。”
他不知何時已將那小刀拿在手上,輕輕地撫摸著,喃喃道:
“那包袱裏究竟是什麼呢?為何有這麼多人對它發生興趣?也許我昨天晚上本該拿過來瞧瞧的。”
“包袱裏麵是金絲甲!”
趙子成並不打算給他們留有什麼懸念,直接的說著。
“你怎麼知道?”
李探花好奇的問著。
趙子成一笑,卻並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