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崗軍最後僅餘的一點鬥誌,終於土崩瓦解。
當眾人彷若如入無人之境般殺到李密的親兵部隊背後時,百多人迎上坡來,領頭者認得出來的有徐世績和“長白雙凶”的符真、符彥兩兄弟,前者手提長戟,後兩者仍是慣用的長柯斧和釣劍,三人均血染戰袍,神情猙獰卻疲憊。
寇仲發出一陣震天長笑,離馬躍起,淩空望三人撲去,大叫道:
“寇仲來啦!”
寇仲之名,此時已是天下皆知,李密親兵群中登時有人聞聲生怯,離隊逃生。
“當!當!當!”
寇仲不住彈起又下撲,手中井中月閃電下劈,硬把三人截著。
翟嬌等人亦殺至,立時把這隊反撲之軍衝得七零八落。
符真、符彥膽氣盡消,使不出平時一半功力,見狀首先往旁逃去。
徐世績獨力難支,翻身墮馬,險險避過寇仲必般的一招。
翟嬌俯身舞關刀,橫劈其胸。
徐世績也是了得,在這種情況下仍能拋掉長戟,拔出佩劍,硬格了她的關刀。
當!
徐世績連人帶劍,給劈得拋跌往坡下,但也保住了小命。
這數年來,翟嬌日夕苦練,為的就是這一刻,那有閑去理其它人,狂喝一聲,朝李密殺去。
宣永、屠叔方和一眾手下慌忙追隨時,勇不可擋的寇仲腳尖點在徐世績的空馬背上,騰身而起,飛臨正與徐子陵等戰作一團的李密、裴仁基、沈落雁、祖君彥等的上空,狀若天兵下凡。
在一般情況下,如此淩空把身形完全暴露在敵人的箭矢刀槍之上,實與自殺無異,不過這刻眾敵自顧不暇,避之唯恐不及,那還有時間攻擊他。
徐子陵在傷了裴仁基後,終與李密正麵交鋒。
自荒村一會後,徐子陵尚是再次和這個名震天下的霸主正麵相對。
李密身形魁梧奇偉,容顏古拙,長發披在兩邊寬厚的肩膊處,襯著爍閃生光的甲胃,揮動手中重鋼矛時長發飄飄,目如寒電,確有不可一世的梟雄氣概。
不過他身上已多處受傷,一連剌出十數矛,都給徐子陵拚力擋格,戰得難解難分。
徐子陵每擋他一矛,都像給千斤大石砸上,震得氣血翻騰。
幸好他來自“長生訣”與“和氏璧”的真氣別走蹊徑,不但能將對方氣勁化去,還另再生新力,一槍重似一槍。
不過他的騎功顯是不及對方,故隻能處於守勢,堪堪敵著李密。
寇仲淩空撲至,立時扭轉了整個局勢。
李密此際身邊雖剩下不到二千親兵,但始終軍力較敵方多上一倍,又占著山坡高處之利,如非寇仲的奇兵從後攻來,理該可再苦守一段時間,那時或可且戰且退,不至像目下般四散奔逃,難以成軍。
但偃師部隊始終尚未能把瓦崗軍削弱至聚而殲之的局麵,隻是占盡上風,隨著阻截逃走的敵人不住擴闊戰場,使戰事蔓延往山坡下的長草原和疏林區去。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李密心中暗歎。
若換了非是決死戰場,乃是平時江湖拚鬥,即使麵對強如徐子陵寇仲的聯手,他也可以施出渾身解數,爭取勝利。
可是在眼前這種形勢下,他成了眾矢之的,以千百計的敵人一波一波的向他殺來,任何一個時間他都要應付多種武器,不但什麼精湛的招式都用不上,很多時還要選擇究竟是捱刀子還是去喂槍尖,以避開真正致命的攻擊。
他自然更不敢全力出手,以免真元損耗過巨,至乎後力不繼。用的盡是簡單直接而有效的招式,誘敵惑敵的慣常手法,在此全派不上。
他曉得若讓寇仲來至頭頂處,又給徐子陵這級數的高手纏著,拚下去隻是死路一條。
李密無奈之下,隻能夠高喝道:
“全軍撤退!”
離馬躍起,手中鋼矛疾射寇仲。
當!
兩人同時往反方向拋開。
呼!
翟嬌的關刀脫手飛出,橫過三丈的戰場上空,揮向李密。
裴仁基等同時驚叫道:
“密公小心!”
鏘!
李密回矛掃正關刀,再借力飛起,落下時把一名敵人踢下馬背,策騎朝東竄走。
翟嬌發了狂的領著人馬,銜尾窮追。
寇仲和徐子陵深知窮寇莫追之理,怕她有失,慌忙緊隨。
撤退的號角終於響起,用以指示敗走的方向。
混戰變成追逐戰,追殺十多裏,楊公卿因顧忌單雄信的軍隊,始鳴金收兵。
自王世充軍與瓦崗軍開戰以來,這尚是破天荒第一趟的首場勝仗。
是役李密大敗逃往洛口,四萬騎兵餘下者隻有萬餘人,傷亡慘重之極。
而偃師軍則方隻折損了二千餘,勝得輕鬆漂亮。
寇仲赤著上身,大馬金刀般坐在洛河旁一塊石上,讓隨軍大夫為他治理左臂,右腰和胸膛的創傷。
楊公卿已率大軍趕返偃師,防止單雄信趁偃師防守薄弱之際攻掠城池,隻留下一千戰士,以阻截李密回頭偷襲,又或與單雄信的部隊會師,重整軍容。
徐子陵早包紮妥當,他的傷勢也比寇仲輕,皆因由開始便占盡優勢,不若寇仲以微薄兵力,深進敵陣。
太陽降至西山之上,戰士在附近數座小丘高處布陣休息,遙望下遊洛口方向兩岸的平野。
四艘戰船泊在岸旁,為他們送來了軍糧醫藥和收拾殘局的仵工。
己方戰士的遺體都會送返偃師安葬,敵骸則就地掘坑埋葬,以免引發瘟疫惡疾。
翟嬌、宣永一眾仍在附近搜索敵蹤,尚未折返。
寇仲向徐子陵苦笑道:
“在戰場上任你武功蓋世,仍是沒有可能不受傷的,問題是如何避過致命之擊。”
徐子陵瞧著四名仵工吃力地推著一架載滿屍骸的手推車朝戰船走去,一時說不出話來。
此時偵察李密敗軍的玲瓏嬌率著十多騎趕回來,甩蹬下馬,英姿爽颯的來到兩人間,報告道:
“今趟李密敗得極慘,沿途不斷有人支持不住墮下馬來,連帥旗都掉了。恐怕他在起兵時發夢都想不到會有如此慘痛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