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穀口是下山的道路,穿峽而去,蜿蜒往下,不過受山勢阻隔,故看不到山外南麵的平野。
寇仲信心動搖,道:
“若李密的大軍確藏於穀內,怎會一聲馬嘶都沒有?”
此時往偵察的玲瓏嬌一臉喜色的潛回來,興奮地道:
“果如所料,穀內林木中營帳處處,滿布瓦崗軍,但卻不見戰馬騾子等畜牲,看來是另藏他處,免了他們登山之苦。”
眾人大喜。
寇仲道:
“我和小陵留在這裏繼績監視,你們分別回去通知大小姐和大將軍,一切依原定計劃行事。”
又商議一番,約定如何聯絡與會合等細節後,宣永和玲瓏嬌欣然去了。
到黃昏時,雨過天清,山穀的情況一覽無遺。
從他們所處的危崖下望,密林間隱見營帳,還不時有軍士往來於營地與房舍之間。
寇仲躲伏在草樹間凝神觀察,良久始道:
“小陵!我總覺得有點不妥當。”
仰躺一旁的徐子陵道:
“是否因見不到扁毛畜牲,又或因營內沒有馬兒呢?”
寇仲不答反問道:
“我們被李密害了這麼多次,差些兒每趟都中他奸計,以我們的聰明才智亦這麼窩囊,你說她厲害在什麼地方?”
徐子陵靜心細想,同意道:
“你倒沒誇大,若說陰謀手段,談笑用計,我們似都一直落在下風,從翟讓被殺到王世充被剌,沒有一趟我們是鬥贏他的。”
寇仲苦思道:
“那會蠢得躲到這裏來呢?”
徐子陵猛地爬起來,陪他同往下望,劇震道:
“你說得對,下麵的軍營定是李密的計中之計,十個軍營該有九個是空的,隻要數千作幌子的詐兵,便能令我們誤以為瓦崗的奇兵布伏於此,而真正奇兵,則在別處。今回糟了!天黑後我們怎樣去尋找呢?”
寇仲道:
“我們隻能盡力而為,真正伏兵處怎都不該離偃師太遠,所以理該在附近某處山中同樣相似的環境裏,那才不虞馬兒太辛苦或嘶聲遠揚,來吧!先下去摸個清楚,肯定我們沒有冤枉李密,才決定該怎麼辦。”
兩人在邙山外一處山頭頹然坐下。
天上雲層閉月,地平盡處隱見光暈,那就是洛水之北的偃師城。
足有兩個時辰兩人在山中盲目摸索,從金墉那邊直搜過來,仍沒摸到半點敵蹤,累得兩人力盡筋疲,真元耗損。
寇仲狠狠罵道:
“都是今早那場雨累事,不但洗去地上的痕跡,連氣味都滌走了。”
徐子陵搖頭道:
“那隻是場雨粉,怎都該有痕跡留下。”
寇仲苦笑道:
“當然有痕跡,不過隻是通往老君廟去的。咦!”
徐子陵道:
“你想到什麼?”
寇仲沉吟道:
“宣永不是說過李密的主力軍至早也須多一晚工夫才可從地道潛往北邙山嗎?為何剛才金墉城外水靜河非,沒有半點異況?”
兩人同時一震,醒悟過來。
寇仲歎道:“好一個李密,果然厲害,這定是偷龍轉鳳之計,把新兵換精兵,而精兵則借新兵掩護,潛往某一有利突擊的目的地,此計確是厲害,我們差點便上當。”
徐子陵苦惱道:
“現離天亮不足兩個時辰,我們到那裏找伏兵呢?”
寇仲道:
“李密的精兵是前天由金墉開出,晝伏夜行,說不定現在仍應在行軍途中,這麼浩浩蕩蕩的四萬騎兵,欲要避人耳目,隻有躲往邙山這帶山區一法。那即是他們仍須繞個圈子往這邊來,他們一是已抵目的地,又或是將要到了。我們快去!”
徐子陵道:
“且勿焦急,今次若我們再猜錯,就失去了破敗李密的千載一時之機。照形勢論,無論是單雄信的新兵,又或李密的奇兵,都隻有背邙山布陣這唯一可行的戰略,可免後顧之憂。所以我們可假定單雄信的新軍將在偃師之北背邙山布陣紮營,誘偃師部隊出擊,而李密則把主力軍隱在附近邙山某處山頭之後,好方便輕騎出擊。若真是如此,李密藏軍之處,已呼之欲出!”
寇仲把耳朵貼往地麵,好一會後才坐起來,苦笑道:
“沈婆娘定是吩咐手下以布包紮馬蹄,小弟半點聲音都聽不到。”
徐子陵彈起來道:
“那就用腳走路,用眼去看吧!”
……
兩人縮入草叢,沈落雁的怪鳥盤旋兩匝後,遠飛去了。
兩人透過草叢朝對麵的山坡下的樹林瞧去,隻見營帳連綿,井然有序,與邙山外偃師間的草原隻是一丘之隔,騎兵若策騎越過山丘,隻須一個時辰便可摸到偃師的城牆,確是方便無比,但又非常隱蔽。
這裏離翠雲穀足有五十裏遠,位於偃師東北處,外麵尚有廣闊的長草原和疏林矮樹。
假如單雄信在偃師正北倚邙山紮營,這地點剛與其成了犄角之勢,深合兵法之旨。
寇仲湊到徐子陵耳旁低聲道:
“現在我們分頭行事,你立即趕返偃師,著楊公卿無論如何立即出兵,趁李密陣腳不穩,人疲馬乏之際揮兵強攻。我則去找翟嬌,當李密被迫倉忙應戰時,我們就從後放火襲營,令他腹背受敵。”
徐子陵沒好氣道:
“記著煙花訊號,千萬不要延誤軍機。更勿要先被李密的怪鳥發現,唉!又來了!”
怪鳥去而複返,今次還直朝他們藏身處飛來,似是有所發現。
徐子陸運聚功力,全神以待。
豈知怪鳥一個盤旋,升往高處,呼的一聲走了。
寇仲道:
“幸好這扁毛畜牲不會說話,否則便槽了,還不快溜!”
……
“砰”!
楊公卿一掌拍在桌上,猛地立起,大笑道:
“李密果是用奇的宗師,不過今次上得出多終遇虎,用奇用出大禍來,我要教他來得去不得也。”
眾將領轟然起立,人人情緒高漲,士氣昂揚。
王玄恕更興奮得兩眼閃亮,俊臉生輝。
徐子陵生性雖淡薄無為,但也因受營內氣氛感染,熱血沸騰。
想起李密的陰險殘忍,殺人如棄草拾芥,更想起翟府無辜的婢仆小孩,任恩和他的兄弟遇難,他便恨不得斬下他的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