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已至,一輪弦月高掛空中,不知不覺已經談話至夜深了。
洛錦書深知雲妃必然焦急知道李嬤嬤口中的大事,因此她很有眼色的退了出來。待行至院中一顆**樹下之時,她忽然抬起眼睛,愣怔的盯了好一會兒,這才不動聲色的退了下去。
就在她剛剛出了南苑雲妃的廂房之時,一個紅衣少年,約莫十五六歲的年紀,翻身一縱,從樹上跳了下來。他那一雙狹長的雙眸,此時正神色複雜的盯著洛錦書離去的方向,心中暗道:好個敏銳的女子,差點就被發現了!
不過又是一瞬,紅色身影一閃進了雲妃的房中。
房中並未點蠟,僅憑絲絲月光,常人恐怕是伸手不見五指,常年習武的紅衣少年,卻是看的分明。
他單膝跪地,長劍拄地,抱拳道:“娘娘萬安。”
聽到他的聲音,雲妃從床榻上站了起來,“快快起來!你這孩子,怎的與我如此見外!”雲妃在黑暗中目不視物,隻能由李嬤嬤扶著摸索著向他走來,他站起接過李嬤嬤的手。
“王兄對我恩待非常,娘娘又將我視為己出,這點恭敬不算什麼的。”紅衣少年微微笑道,一雙明亮皎潔如同月光般閃著幽幽光輝的眸子,在黑夜中閃耀。
“快別這麼說,逸居他,如何了?”雲妃握著紅衣少年的手微微發抖。
“娘娘放心,慎王兄有驚無險,如今已經安全到達荒洲。”雲妃一喜,正要再問問情況,就聽見少年又艱難的開了口,“......隻是,他摔斷了腿,性情大變。”
“什麼!”雲妃驚的鬆開少年的手,後退了兩步,不可置信的望著少年。
“娘娘,王兄是自願斷腿的。”少年的聲音裏帶著一兩分壓抑的痛楚,明亮的雙眸也黯淡了許多,一臉沉痛的看著她。
雲妃大駭,麵無血色,整個人就像是脫力一般,跌坐在軟椅中。好半晌,她才像是回了魂兒一般喃喃道:“斷了也好,斷了也好。總算是留得一條性命苟活......”
“娘娘,您別難過,咱去遍訪神醫,定然能夠救好王爺的腿的!”李嬤嬤見自家主子如此傷心,也是難過萬分,跪在地上抱著僵坐的雲妃道。
“不用救了,救了,就是死路一條了。”雲妃呆滯的說道,又揮了揮手說道:“回吧,夜深了,該歇歇了。”
雲妃甚至不需要李嬤嬤的攙扶,在黑夜裏,磕著桌子椅子也向著內室走去,一聲不吭。
她能怎麼樣呢?皇帝如此趕盡殺絕,她連一句話都不敢辯駁,因為皇帝說過,若她死了,必要慎王陪葬。
慎王,她為那個無情的帝王生下的第一個孩子,聰穎伶俐,小的時候,皇帝對他也是寵溺非常。可誰又會想到,曾經被捧的至高無上,如今卻要靠自斷雙腿來保住性命?
雲妃躺在床上,眼底是滔天的恨意。
雞鳴破曉,紅衣少年的蹤跡早就消失無形,洛錦書在重生以後,第一次睡得一個好覺。她躺在床上,將雲妃昨日送給她的玉佩拿到手中把玩,心裏一番琢磨起來。
要奮鬥的路還太長了,恐怕此時回京的梁衡已經將她的身份告知了江靖遠吧。
隻是她本意就是要引出雲妃助她回府,雲妃雖說是失寵,但是就憑她是罪臣之女還能在宮中來去自如,就知道皇帝對她,還沒有到色衰愛弛的地步,她不會一輩子屈居庵堂。更何況,就算是江氏妒恨又能怎樣?左右今生,她與江家都是至死方休!
“無心!你,你,你......”無憂氣喘籲籲的跑了進來,臉上閃現著驚慌又激動的神色,一把撲到洛錦書的麵前,拉著她就想往外跑。
洛錦書早就在她闖進來的時候將玉佩收納起來,心裏估摸著大概是侯府來人了,所以無憂才會如此的激動。
洛錦書輕輕掙開無憂的小手,擰著一對黛眉道:“無憂姐姐何故如此著急匆忙,莫不是又出了什麼大事?”
無憂一愣,頓時覺得自己和洛錦書的氣定神閑比起來,太過魯莽了,一時間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說:“我的好師妹!侯府來人了!”
洛錦書不露聲色的坐了下來,自顧打了水來,淨了臉麵,又剔了牙齒,臉上一點驚訝的表情都不曾有。
這一連串行雲流水的動作,極為優雅,像是將大家閨秀的端莊之態毆鬥刻進了骨子裏。明明是粗衣爛袍,卻生生多出幾分清水出芙蓉的淡雅起來。就連抿茶,都生出幾分高貴。
一時間,無憂都看呆了。
洛錦書微微一笑,侯府來的人,恐怕不會那麼讓她舒心的回去,既然如此,她為什麼要上趕著丟臉?他們完不成任務,與她可是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