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可是洛錦書洛三小姐?”一位嬤嬤一手掀開後堂的簾子,一手扶著一位婦人嫋嫋娉婷的緩步踱出,嬤嬤開口問道。
眼前的婦人,著一襲孝衣,發無戴飾,身量體態輕盈得體,雲髻峨峨,修眉聯娟,丹唇皓齒,明眸善睞。端的是美麗風流,絲毫看不出來她已然是三十的年紀,果然不愧是大淵第一美人,雲妃娘娘。
梁衡一見雲妃,立刻堆起笑容打了個千兒,請安的話剛要出口,就被雲妃擺擺手生生止住。梁衡的臉瞬間難看的很,心裏一陣鄙夷。
不過是個帶發修行的失寵妃子,也如此狂妄!
雲妃閨名雲靜儀,是當今大淵皇帝後宮中最受寵的妃子,無人堪與其比較。
隻是,這再受寵又能如何?最是無情帝王家,當一個女人的青春年華,全部萬般托賴給一個皇室的男人的時候,結局注定是悲劇的。
淵皇的確寵愛雲妃,到了什麼樣的地步呢?後位形同虛設,美人猶若浮雲。皇長子都是雲妃先生下,淵皇為了雲妃甚至已經有十年未曾大選了,大臣們反對,禦使們諫言,統統駁回!若不是雲妃自己不願為後,恐怕淵皇都要廢後了。就連太後,都被皇帝給氣病了。
可是能捧她,當然也能貶她。
雲妃母族雲家是皇商,當年尚未發家的時候,是與洛錦書的外祖家毗鄰而居。故而雲妃與洛錦書的娘親也算是手帕交。隻是雲妃自幼貌若天仙,深得雲家上上下下的寵愛,飽讀詩書,琴棋書畫,舞藝女紅,無一不精。
相較於雲妃,洛錦書的親娘柳平兒就是一介鄉野丫頭,自由活潑好動不說,還精於算數,還喜歡拋頭露麵。
後來命運各自不同,一個成了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寵妃,一個卻成了莽夫士兵的妻子,後來卻又成了妾。生下兩個孩子,都不能讓她成為心心念念的侯夫人,反而難產孤零零的死在了祠堂。
隻是淵皇為了自己的權利,看著日益壯大的雲家,漸漸生了覬覦之心。從前是他賞賜雲家,後來竟然是所有的好東西都去了雲家!這無疑是在拔老虎的胡須!於是他隨意安排個罪名,竟然不惜將雲妃全族之人滅口!甚至皇長子,都被流放至苦寒之地。
命運如此不同,卻又是殊途同歸罷了。當真是上天安排嗎?洛錦書不信,所謂的上天不過是那些人心不足的人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找一個借口罷了,想要心安理得的踩著別人過人人稱羨的日子,嗬,真是癡人說夢!
“可是錦書?”雲妃看著這張和幼時如此相似的臉,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悲切,心底隱隱生起一絲悲涼。
生活的錦衣玉食又能如何?連家人都不能護住,原以為是一個良人,卻不過是貪戀一副皮囊的俗人,更是一個翻臉無情的惡人!
洛錦書看著這張臉,熟悉而陌生。一股酸澀和懷念的意味從心底滋生,倏忽之間,眼中已經是水汽氤氳。
前世,雲妃於她有恩,可是她卻為了秦逸寒的大業,讓這個對她愛護有加的女人,慘死宮中。
是她洛錦書無情,前世才會落的個那樣淒慘的下場......
隻是此時,不是報恩的時候。對不起,此生還是要借你的勢,讓我站在高位,向那些負我的人,一一討債。
洛錦書微微眨眼,故作不認識的模樣:“這位仙女姐姐如何認得我?”
稚嫩的語氣讓雲妃微微一愣,聽著這好笑的話語,不禁失笑。她拉過洛錦書的手,感受著洛錦書皮包骨頭的手,又看著她幹癟癟的身子,眸底閃過一絲心疼。
“說起來,我可是你娘親的姐妹呢,你可是要喚我一句雲姨的。”
“怎麼會呢,我姨娘怎麼可能有仙女姐姐,姨娘,姨娘從未說過。”洛錦書忽然紅了眼眶,話語裏當提及“姨娘”二字的時候,失落和自卑的感覺表現的淋漓盡致。
久居宮中,兩耳不聞窗外事,雲妃倒是忘了,當年那個爽朗利落的女子,早已經紅塵了卻,常伴黃土了。
今日雲妃本是來殿內修行的,父母慘死,族人盡亡,親子流放,她也隻能常伴青燈古佛了。
沒想到主持慘死,她為避嫌,躲入後堂。卻不料時隔多年,竟還能夠遇上故人後代,而且這洛錦書,小小年紀,卻是沉穩端莊,氣度非常。隻是......
為何不大的年紀,渾身充滿戾氣?
而雲妃當聽到洛錦書提到她娘親的時候,是如此的沮喪和受傷,她立即就明白了。
聽說那位歸寧侯侯夫人,是個非常厲害的角色,洛錦書一介庶女,要如何在這高門貴族,苟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