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蘿卜,已經成熟了,河兩岸的沙石地裏麵,被人為的種植了一些蘿卜,此時正是根壯能吃的時候。
誰也沒有想到,錢宇這個公子哥,會有偷菜的癖好。
等張耀陽蹲在河邊洗把臉的功夫,這家夥就已經提著四五個又大又白的蘿卜,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
還怕張耀陽不知道他的豐功偉跡,扯著大嗓門喊叫起來。
“張耀陽,快看呐,這裏竟然有這麼多蘿卜,哈哈哈……都是不要錢的……”
他還挺樂嗬,卻不知,其背後正走來一臉橫肉的趙大柱。
這家夥是村子裏麵的屠夫,尋常就虎著一張臉,和誰都不親近。
別人家的蘿卜,如果敢種在這種人來人往的地方,早就被薅得七零八落了。
但,趙大柱家的,就算種在大馬路上,都沒有人敢去碰。
這錢宇當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他家的肉是吃膩了不成,竟然饞別人這個破蘿卜。
現在好了,正主兒發現他幹壞事,追上來了,他本人還在那裏樂得找不著北,一路都是哈喇子。
可見,骨子裏麵也不是什麼好鳥。
“張耀陽,快!接著……”
這家夥歡樂地就丟了兩個蘿卜過來,張耀陽沒接,隻雙手叉腰,很是無奈地看著蘿卜掉到地上。
“哎呀!你這人……真是,反應也太慢了吧!”
錢宇還嫌棄的吐槽了一句,然後,人還沒有衝到河邊洗蘿卜,就被人扯著脖子,猛然拉扯間,摔了一個屁股蹲。
這河邊都是那種鵝卵石,這一屁股坐下去,特別咯肉,其自然是痛得嗷嗷大叫。
“喂!你誰啊!憑什麼打人呢?”
“嘶……我的屁股喲,摔壞了你賠得起嘛?”
回應他的是趙大柱的一個大嘴巴子。
“你特麼的偷別人的蘿卜,還敢叫囂,找死是吧!”
趙大柱生氣的時候,身上的殺氣外泄,就是狗看了都得嚇得腿軟。
原本還挺傻缺的錢宇,總算是終於學會了看人臉色行事。
“大哥,你別生氣,我不知道這個蘿卜是你的,給,還給你。”
他把自己手裏的蘿卜塞了回去,又把掉到地上的兩個蘿卜也撿起,一並送了回去。
然後很是尷尬地向張耀陽求助起來。
“你倒是說句話啊,你們都是同村人,幫我講個情麵,讓這人放我這一馬得了!”
“切!多大點事兒,我有的是錢!”
錢宇是真的挺無語的,總不能為了幾個不值錢的蘿卜,挨一頓打吧。
尋常這種玩意兒,洗幹淨擺上桌,他都不稀罕看一眼的。
今兒個真是腦子抽抽了,竟然會被人抓包。
張耀陽歎息一聲,然後上前和趙大柱交涉。
“大柱子,我這朋友從青陽鎮來的,不懂村裏的規矩,無心冒犯你,你給我一個麵子,就別和他計較了。”
張耀陽手腕子一翻,從倉庫裏麵取出來兩塊錢,遞了過去。
“這是蘿卜錢,還請你收下!”
兩塊錢,足夠買一口袋的蘿卜了,不管怎麼說,趙大柱都已經不虧了。
麵對張耀陽,趙大柱沒有接錢,反而是笑嗬嗬的婉拒了。
“既然是耀陽兄弟的朋友,那也就是我大柱子的朋友,這蘿卜就當我請他吃的好了。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哈!”
他昨天還得了張家人一斤肉,今天還幾個蘿卜,也不虧什麼。
不過,雖然已經原諒了對方,但他並沒有立馬離開,1.9米的魁梧漢子,竟然有些靦腆地撓著後腦勺,似乎有些話想說,又不好開口的樣子。
張耀陽對這個壯漢還是挺有好感的,此人幹活麻利,看著凶,但從來沒有在村子裏麵欺負過老弱病殘,倒也是個脾氣耿直的好漢。
“大柱哥,你有什麼話想說的,盡管說,大家都是一個村子的人,能幫上忙的,定然不會推辭。”
張耀陽都已經給了台階了,趙大柱也很識趣的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原來,他看到張家幾次三番都成功地進出十萬大山,心裏麵就有些活躍起來。
他已經28歲了,早就應該娶妻生子,奈何家貧,一直都攢不到錢,隻能當個大齡剩男。
也怪趙家村太窮了,養豬的人家,就隻有村幹部幾家,其餘的人家連雞鴨鵝都少有人養。
作為一個屠夫,他一年都難得開張,隻在過年的時候,勉強能聽到幾聲豬叫。
大家夥兒都太窮了,這是無法避免的事情,要想改變這種落後的局麵,就隻能尋找出路。
這附近來錢快的工作,要麼就是危險重重的采石場,煤礦,要麼就做木匠,給人打家具,壽材之類。
最辛苦,就是燒磚瓦的工作,投入一點爛泥巴,燒製成功後就能賣錢。
就是勞動量奇大,年輕的時候勉強能扛住,到老了就會落得一身的病。
這些工作,趙大柱都幹過,木工講究一個心靈手巧,他大大咧咧的性子,經常浪費板材,才入行沒兩天就被人勸退了。
下煤礦的話,他曾經見證過玩得最好的一個人被活埋在坑道裏,就此留下了陰影,這輩子都不敢再下礦井。
去開山鑿石頭,倒也能掙到錢,就是太辛苦了,從早幹到晚,一天也就才1塊5毛錢的工錢,勉強能養活自己,但若是論娶媳婦,別說那彩禮錢,就是那三轉一響其中的一個,他都置辦不起。
眼下突然間想明白了,連杏花那樣的女人,都能掙大錢,他趙大柱是哪裏不如人了,說啥也要試試後再說。
張耀陽自然巴不得多帶一些人進山。
這山裏麵的資源,實在是太多了,他一個人又薅不完,分一點出來改善大家夥兒的生活,還是可以的。
“柱子哥,你的想法我已經明白了,我目前家中有事纏身,暫時是不上山,大約在6月份的時候,我會再行通知,到時候,你準備一下,隨我簽一份入山協議就好。”
“行,那這事兒就這麼定下了,等我掙到錢了,一定請你喝酒吃肉哈,嘿嘿……”
趙大柱心滿意足地走了,臨走的時候,又采了好些個蘿卜丟張耀陽的拖拉機上。
錢宇揉著發疼的尾椎骨,有些氣憤的道:“這是什麼人啊,呸!粗魯無狀,小氣巴啦的,為了幾個蘿卜……嘖嘖嘖……疼死我了,唉喲……”
“你啊,以後在村子裏麵收斂一下自己的脾性吧,真惹火了這裏的人,人家打你殺你罵你,都是你活該!”
“切……鄉下人……”
錢宇說得最多的就是鄉下人三個字,骨子裏麵的傲慢與偏見,一點也不吝嗇地表達出來。
“總有一天,你會有求於鄉下人的時候,等著瞧吧!”
“瞧個屁,快把這蘿卜給我丟了,我這輩子都不要再見到蘿卜!”
張耀陽最喜歡治服這種嘴硬的人,那種成就感,是花錢都未必能享受得到的。
當天,張家的飯桌上,一水兒都是蘿卜,涼拌蘿卜絲,獸骨蘿卜湯,蘿卜餅,蘿卜丸子……
簡直是群英薈萃,蘿卜開會,把錢宇氣得一口飯也沒吃,人都氣成個包子樣了,也沒舍得離開,誰讓他心儀的女神,也正好一桌吃飯。
這就是他的定海神針,縱然有天大的脾氣,此時也隻能像個小媳婦般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