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叁拾捌三軍會彭城恩師山中逢

第二日,漢軍中軍大帳再次召開重要會議,葉安安、韓信、張良全部參加,蕭何、陳平、樊噲等自然也不會缺席,除此還有與劉邦會盟共同伐楚的五路諸侯代表。經商議決定,此時正是進攻項羽的最佳時機,計劃分三路,漢王劉邦率漢中大軍和五路諸侯軍為中路,另有南路軍、北路軍,最終會師彭城。

由於章邯還在廢丘負隅頑抗,劉邦決定讓韓信圍攻廢丘,蕭何、樊噲等人固守關中,張良、陳平、葉安安則隨他攻楚。韓信原本是希望能帶兵當前鋒東進的,聽了劉邦的安排,他沒有堅持,沉著地接受了命令,葉安安卻知道他心中有多少無奈。

“機遇隻偏愛有準備的頭腦,耐心等待,說不定很快就是你大展拳腳的時候了。”議事完畢,出了中軍大帳,葉安安走到韓信身邊,信誓旦旦地鼓勵韓信,後者忍不住啞然而笑:“你這麼篤定?”

葉安安重重點頭:“相信我,沒錯的。你知道,我跟你說過……”

“葉侍詔,”韓信卻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了。”

葉安安有些詫異地抬起頭,卻看到韓信眼神冷冷地盯著自己身後。回過頭去才發現,陳平正站在身後不遠處,臉上表情似笑非笑,見二人看他,便打趣般道:“二位好興致啊,這是聊什麼高興的事情呢?”

葉安安正想說點什麼,韓信卻硬邦邦道:“幹爾何事?”

陳平麵色微變:“韓將軍現在春風得意,越發看不上舊識了麼?”

韓信鼻子裏哼了一聲,卻不回答。

陳平看看二人,臉上重新漾出一份略帶驚訝的笑意:“葉侍詔不是應該和張申徒更親近麼?還是我錯過了什麼新進展?噢,我倒是險些忘了,二位也是同生共死過的關係了,莫非……”

葉安安聽的心裏砰砰跳,韓信卻轉過頭望向前方,冷冷道:“陳都尉似乎對我們遭遇過的生死很清楚嘛!不過我看你還是多操心自己吧。我還要回去準備圍攻廢丘之事,葉侍詔,你我順路,一起走吧。”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葉安安想想多說無益,便也跟著韓信離開,隻是小心翼翼地保持了些許距離。

陳平站在原地,緊盯著前麵二人的背影,眼中燃出仇恨的火焰,卻又在轉瞬間掩藏了起來。他冷笑一聲,轉身往自己營帳走去。

“陳平他,不會看出什麼來了吧?”轉了幾個彎,葉安安忍不住悄聲問道。

“不要慌神,他沒有證據。”韓信沉聲答道,隨後又轉過頭麵對葉安安:“安安,明日出發,即將麵對的肯定是一場硬仗。我不能守護在你身邊,你一定要把貼身匕首帶好,諸事小心。”

葉安安點點頭,忙答應道:“知道了,我會保護好自己的。你也要多保重!”

“嗯,我等你回來。”韓信聲音滿含柔情,正要擁人入懷,卻看到迎麵而來的一隊巡邏官兵,心中暗歎口氣,悶聲道:“葉侍詔,我往這邊走,再見。”

葉安安也注意到了前麵的動靜,忙點頭應了聲,和韓信分了手。

巡邏的官兵向她見禮,她回了禮,慢慢踱步,直到巡邏的官兵走遠了,才悄悄回頭,尋找另一條路上那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行走在如水的月光中,卻又在即將沒入黑暗前停住腳步,轉過身來,麵帶笑容,深情地凝望著她,葉安安的心更加溫暖起來。

漢二年三月,劉邦率五十六萬聯軍分三路進攻彭城,由於項羽的主力都前往齊國圍剿田榮,諸侯聯軍一路砍瓜切菜勢不可擋,隨後會師彭城。勝利來得如此輕易,諸侯聯軍都有些飄飄然,葉安安一直在苦苦回憶曆史上關於這時候是怎麼記載的,可惜她想來想去都是空白,隻是想想楚漢還有四年戰爭要打,斷然不會如此輕易便把項羽打敗,便小心謹慎地注意著各路消息。

張良依然保持著冷靜的判斷,劉邦已經興奮的開始搶掠財色了,他卻依然堅信項羽不會這麼輕易地讓聯軍拿下彭城,多次勸告劉邦注意項羽行蹤,後者終於稍作收斂。

一日黃昏,葉安安總覺得心中煩亂,在軍中視察了一圈,深感聯軍之間溝通不暢,缺乏統一指令,正要前往中軍帳尋找劉邦彙報,一個兵士從老遠向她跑了過來:“葉侍詔,葉侍詔。”

葉安安詫異地抬起頭,那兵士似是在營外守衛的,隻見他邊跑邊叫,近到葉安安身前行禮道:“葉侍詔,門外,一個老者找你,他說……”

“說什麼?”

“他說他是你師父。”

“啊?”葉安安又驚又喜,一把拉住兵士的胳膊:“他在哪?”

“在東、東門那。”

“好!太謝謝你了!”葉安安一陣風一樣向東邊奔去,連自己催動了禦風術都沒有發覺。

猶在原地喘息的兵士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自言自語道:“難怪都說葉侍詔是世外高人的弟子,居然,居然會飛……”

再想想站到門前讓自己進來叫人的老頭那鶴發童顏的神色,不由得感受到了一種見到神仙的驚喜。

葉安安奔到東門,卻未見黃石公的身影,忙抓起一個兵士問道:“我師父人呢?”

那兵士忙伸手指著東方:“老先生往前麵山上走了,我想叫住他,可是他動作好快,一下子就出去好遠。”

葉安安催動禦風術,往山上疾奔而去。此時天色已漸昏暗,彎彎的月亮掛上樹梢,頗有月出驚山鳥的景致。雖是冬日,山風也呼呼地吹著,葉安安心中又急又喜,加上催動禦風術,身上反而充滿暖意。

遠遠地,她終於看到了山頭那個熟悉的灰色身影。

“師父!”葉安安奔過去,不知不覺間,淚水居然流的滿臉都是,那個在她穿越之初陪伴了她數月的慈祥老者,是她在這世間感受到的最初的溫暖,親切,而又無私。她急切地撲進黃石公的懷裏:“師父,我好想您。”

帶著老繭的手溫暖地扶起葉安安,黃石公的聲音還是那麼慈祥:“傻孩子,哭什麼。讓師父看看,長大了沒有?”

葉安安抬起頭,笑起來,眼睛裏依然閃著淚花:“師父,您一點都沒變呢!”

“你這孩子,還是會說巧嘴。”黃石公仔細端詳了下,“長成大姑娘了,還哭。”

葉安安有些害羞地擦幹臉上的淚水:“師父,我一直想去找您呢!”

“嗯,”黃石公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孩子,你還記得分手時,為師跟你說過八個字麼?”

葉安安有些茫然地望向他:“您是說,居室望安,守言路艱,這八個字嗎?”

黃石公點點頭:“現在你知道它們的含義了麼?”

葉安安怔怔思考,忽然一驚,顫聲道:“您是說——子房和韓信?”

“沒想到你還是走到了這個兩難的扶擇上,”黃石公愛憐地看一眼葉安安,“既然你都清楚他們的結局,為什麼還要選擇一條艱難的路來走呢?”

“師父,”葉安安心中一陣悲痛,“我,我沒有辦法……”又急切地問道,“您有沒有辦法幫我一下?我什麼都不要,隻求改變韓信一個人的結局。我不想他那麼慘……”

黃石公長久的沉默,不知道過了多久,緩緩道:“徒兒,這都是定數,師父也難解。”

葉安安心裏一陣淒涼,可還是不死心地追問,“當時我穿越過來,您可有發現什麼異常的情況?有沒有可能重現呢?”

黃石公皺起眉頭:“難道,你想帶他離開?改變天定的命數,絕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

不知不覺間,天色已大亮,葉安安在林間忽然醒來,師傅離開時月亮已經沉沉落下,她實在是又困又累,當時靠著一棵樹就睡著了,沒想到一覺就睡到了天亮。她掙紮著爬起來,隻覺渾身酸軟又寒冷疲憊。眼睛裏布滿血絲,葉安安的心中更是翻江倒海、五味雜陳。

揉揉發麻的小腿,葉安安催動禦風術下山,她那麼急切地想要下山,想要回漢中見到韓信,雖然心中有太多的話不知道該如何跟他說……可也許師父說的對,不管結局怎麼樣,享受當下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恍恍惚惚的飄下山來,離大營還有段距離,葉安安忽然覺得哪裏不對。她立刻謹慎起來,躲在一棵大樹上仔細觀望。可當她看清楚了,卻仿佛五雷轟頂一般。

大營已經變得殘破不堪,門口,帳上,到處都是血跡,還有橫七豎八的屍體正在被清理。最讓她震驚的還不是這些,而是那高高飄揚在軍營上方的旗幟,已經變了顏色,上麵的字,也由昨天的“漢”變成了“楚”。

葉安安驚愕地捂住嘴巴!心髒咚咚狂跳,她的第一反應是難道“山中方一日,世上已一年”?可是看殘破不堪的營帳又和自己昨日所見的格局沒有什麼區別。甚至她還遠遠的看到了自己的營帳,那營帳已經基本倒下了,血跡和泥土把它搞的一片狼藉,旁邊橫七豎八的屍體穿的似乎都是楚軍的衣服。葉安安正想看清楚點,卻看到一隊楚軍抬著屍體往這邊走來。她趕緊隱在一根粗壯的樹枝後麵。還好這邊樹木的葉子到了冬天也不落,否則隻怕早就被人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