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安安轉頭看著扶住自己的那個人,是韓榮,心中不可抑製地升起來一股失望的情緒。
過往的很多時刻,在我最需要的時刻,他總是在第一時間出現,以後都不會再有了吧?葉安安覺得心中一陣拉扯的痛。
“葉侍詔,你沒事吧?”
“我沒事,你怎麼在這裏,沒去侍奉韓…韓將軍。”葉安安站起身來。向來有問必答的韓榮意外沉默了,還私自轉移了話題,“我送你回去吧。”
“也好。”這樣一個淒冷的夜晚,有個伴總是好的。
兩人默默走著,好像都各懷心事。眼看就要到營帳門口,葉安安突然覺得有些事情需要交代,“韓榮,要好好侍奉你家將軍。他性子冷,心又直,平時得罪人也不管不顧。你是個心細穩重的,好多事情需要你替他做好。”
韓榮默不作聲,葉安安以為他是在考慮,便說送到這裏吧,接著轉身要走。正在這時,韓榮突然說話了,聲音急切,像是憋了很久,“不是那樣的,葉侍詔!”
“不是哪樣?”葉安安有些不解。
“不是你想的那樣,韓將軍一直關心你。我自從到將軍身邊,這一月來是他最苦悶的日子,話很少,好多時候在發呆。他總是派我去查看你的情況但是不讓我說,很多事情偷偷給你安排好。你穿的這件皮毛大麾是他讓我送去的,今天晚上也是他事先囑咐我送你回來。”韓榮不喘氣地說了一大段,像是怕說慢了葉安安就會走掉。
好半天,葉安安沒有反應,韓榮惴惴不安,試探性地喊,“葉侍詔?”
“嗯?我知道了,我要回去了。”說完,葉安安轉身回了營帳,留韓榮一個人發呆。
葉安安走進門,找到凳子坐下,拿起茶壺,摸出茶杯,倒水,喝水。一切動作都是機械的,因為剛才韓榮那一大段話讓她的大腦無法負荷。
這一個月來,葉安安心中苦悶強顏歡笑,她從沒想到韓信會對她有如此大的影響力。不在身邊總時不時會想起他,見到時那冷冰冰的樣子又讓她難過。他的溫柔笑語曾經隻對一個人綻放,他的眼神曾經長久駐足在自己身上,他曾經說喜歡自己。一度葉安安以為自己再也得不到這些了,可是現在她終於知道,那個人一直都在,從沒有變。摸著頸邊那散發暖意的大麾毛領,葉安安心中一股洶湧的情緒,衝出心房湧向四肢百骸。她有一個問題,必須現在馬上問韓信!
葉安安飛奔營帳,耳邊寒風呼嘯而過,像是在為她助威呐喊。她決定勇敢的走出一步。她不知道這個決定對不對,隻知道如果不這樣做她會後悔一輩子。
近了,越來越近了,陌生的營帳,但葉安安知道那就是韓信的營帳。她刹住腳步,平息自己紊亂的呼吸,心髒像是要掙脫胸腔般的跳動。手抬起,撩開簾門,陌生女人的笑聲傳來。葉安安手一滯,還是撩起簾門繼續鑽了進去。看到眼前的景象,她才知道自己仍然沒有準備好足夠的勇氣。
屋子一側的榻席上,韓信被兩個衣衫半退的舞姬擁著,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他領口都鬆了,露出精壯的胸膛。一個舞姬嬌笑著,紅豔豔的手指就要撫上那片胸膛。葉安安怒火中燒,她想也沒想,跑過去一把抓住舞姬的手臂,將她甩到一邊,“滾開!”
突然出現的凶神惡煞,將兩個舞姬嚇到了。韓信渾然不覺,還在那裏喊:“喝酒喝酒!”說著手臂竟然向她伸來,葉安安推開他的手,向兩個舞姬厲聲道:“馬上給我走!”
舞姬看她的服飾,知道是得罪不起的人,趕緊收拾衣物走了。屋子裏隻有韓信“酒,我要喝”的亂喊,其餘時間靜的嚇人。
唉,葉安安長歎一聲,終於不忍想替韓信整理。沒想到她剛一靠近,那人的手臂便纏了上來,“安安?是安安麼,我一定是醉了,嗬嗬嗬嗬。”葉安安心中酸楚,一個沒防備,那人竟然要親了過來!
熏天的酒氣讓葉安安偏過頭,那人竟然還不依不饒。剛剛壓下去的火氣騰地冒了上來,葉安安一個狠勁掙脫胳膊,抬手就是一巴掌。
“啪”,清脆的聲音在靜謐的室中響起,葉安安抓起桌上的酒杯,一下潑到韓信臉上。這一連串的動作之後,葉安安看著韓信頹然摔倒在榻席,眼淚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有憤怒有委屈。她覺得無法再繼續呆在這裏,於是奪門而出。
殘酒帶著冰涼的溫度,從臉上流淌到胸口,指印還在火辣辣的疼,提醒韓信這不是一場夢。他愣愣地看著兀自擺動的門簾,喃喃道:“安安……”
渭水河上,寒冰三尺。其下仍然有奔騰不息的流水,衝撞在冰壁和河道上,聲音像極了被壓抑的低吼。
瑟瑟冷風中,葉安安感覺眼淚滴下來似乎馬上就要被凍凝在臉上,但她仍然止不住地想哭。有失落,有憤怒,有委屈,有悔意,她從未想到自己可以同時容納這麼多的情緒。看到別的女人趴在韓信身上的那一刻,她不可抑製的憤怒。等冷靜過後才明白,那就是嫉妒。原來,自己的一顆心已經落在了某人身上,可現在明白,是不是已經晚了?
身後傳來了堅定的腳步聲,葉安安心頭一亮,猛地轉過身子。遠山之月掠過渭水照亮了她眼前的那方土地,韓信迎著月光一步步走來。他的頭發束得整齊,露出光潔的額頭,眉飛入鬢襯得明亮的眼眸極為好看,挺秀的鼻梁緊抿的嘴唇。月亮像是愛著他,如一道追光一樣地跟隨,世間將軍,宛若神祗。
葉安安鼻頭一酸,一滴熱淚湧出眼眶。她剛要抬手去擦,韓信搶先一步趕到替她拭去。他動作輕柔,好像葉安安是水中倒影一觸即碎。然而他指肚觸及的地方,原本冰冷的皮膚溫度不可抑製地上升。
擦完眼淚,那人的手指沒有立即離開,反而轉到鬢邊,攏了攏被吹亂的頭發。他是那樣的全神貫注,就像在擦拭最心愛的稀世珍寶,葉安安不禁要沉溺在其中。
終於,頭發回到了令人滿意的位置,韓信雙手握住葉安安肩頭,輕聲說:“我錯了。”
清醒過來的葉安安抽了抽被寒風吹得冰涼的鼻頭,望向他的眼睛:“你哪裏錯了?”
一個最徹底的笑容在韓信眼底綻開,葉安安晃了神,沒有捕捉到那一閃而過的狡黠。“我錯在,早應該嚐嚐這個味道。”說到最後,聲音近似喃語,韓信對準葉安安的雙唇親了下去。
來自韓信的氣息,從頭到腳籠罩了自己,葉安安昏昏沉沉地想。他吻的凶狠,就像攻城略地,不放過口腔裏的任何一個角落。葉安安受不住他的狂吻,眼看身子要軟下去。韓信緊緊地抱住她,一手箍著腰,一手托著她的頭,唇上的力道並未放鬆,隻是更加繾綣。這一番吻如軟語呢喃,碾磨舔舐間,傾注了無限深情。
綿長的吻在葉安安覺得要失去呼吸之前結束了。韓信抵著她的額頭,看著她紅彤彤的臉蛋,滿意的笑著。
葉安安又羞又怒,“你是個混蛋!”
“嗯,我願意做個你喜歡的混蛋。”
“誰說喜歡你!”
“不承認麼?不知道剛才誰嫉妒還打人。”
看著葉安安窘迫地快要發怒,韓信趕緊收起調笑的表情,嚴肅地說:“我喜歡你,不管你喜不喜歡我。我隻想在你身邊,不管你需不需要我。從今天起,我想成為你的天,你的地,永遠牽著你的手。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安安,好不好?”說到最後韓信的聲音透著一絲緊張。
葉安安目無表情的盯著韓信看,直到他眉頭開始輕輕皺起,抱著自己的手臂微微顫抖。這時,葉安安突然露出一個誇張的笑容,“好!”韓信如釋重負,又緊緊抱起她,將頭埋在她的頸側。
相愛的人要求其實很簡單,一個全心全意的擁抱就足夠了。
冷月無聲,月華如水灑落在相擁的二人身上,夜色如夢似幻,溫暖的懷抱卻是那般真實。它給了葉安安莫大的勇氣,在這個原本不屬於她的世界上,她又一次陷入愛裏,她依然深深地相信愛情,她也相信,因為這個給自己溫暖和勇氣的懷抱,她會和身邊這個人一起,一往無前地走下去,永不言悔,永不言棄。
“重言……”她溫柔地呢喃著。
“嗯?”韓信的聲音也很輕,像如水的月光一般溫柔舒適。
“你知道嗎?我有一個秘密,等有機會了,我告訴你,好嗎?”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