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貳拾柒討的平安符難防悠悠口

座前之人身材挺拔,穿著沉重的大將軍盔甲,沒被壓垮反而隱隱顯出一股霸氣。劉邦聽著韓信侃侃而談,開始真心地感激起蕭何那個眼放精光慧眼識珠的小老兒了。

“今大王舉兵向東,三秦可傳檄而定。”韓信說完最後一句,定定的看向座上漢王。沒有立刻得到回音,劉邦麵上也看不出表情,韓信毫無慌亂,一幅氣定神閑的模樣。

看似平靜的劉邦卻已經折服於韓信的雄才偉略。他的戰略眼光全麵、獨到又一針見血,劉邦心知,想要奪三秦、平天下,真的是離不開韓信了。“得韓將軍,我大事成矣!一起就按韓將軍說的辦!”

韓信微微起身謝過。劉邦真心高興得到韓信這麼一員大將,對他的傲氣也全盤接受了。

在把東進戰略敲定之後,劉邦覺得心中一塊大石落下。然後他想起來前麵自己的一點小發現,於是又坐的離韓信近一點:“大將軍和葉侍詔挺熟絡的?”

韓信前麵就作戰方略侃侃而談的時候沒有注意到劉邦離自己越來越近,劉邦話題轉換了,他才覺得現在的距離有點不舒服,但是想到自己後麵要說的話,便勉強自己忽視掉,淡淡道:“回大王,微臣和葉侍詔,是朋友。”

“噢?朋友啊?”劉邦看看他,臉上不自覺地露出痞笑:“那你覺得,我封她做侍詔是不是挺合適的?”

“大王恕罪,微臣正有一事不明。”韓信終於還是忍不住稍稍退開一些。

劉邦倒沒有注意,隻是詫異道:“大將軍何事?”

“前麵丞相說,葉姑娘以男子身份為官,臣也覺得未為不可。隻是臣擔心,萬一將來此事被其它人知道,認為葉姑娘冒充男子,罪犯欺君,如何是好?”

“哈哈哈,大將軍和葉侍詔果然是好朋友啊!”劉邦忍不住指著韓信大笑起來,“這你不用擔心,到時候隻要本王說本王早就知道,這是本王的意思就好了嘛。”

韓信沉吟半晌,“既然如此,為何不現在就直接承認葉侍詔是女子呢?”

“這,這,不是怕麻煩嗎?”劉邦有些無奈,“現在是戰時,每天那麼多事情,還要我應付那些聒噪的家夥,煩心啊。”

韓信道:“隻恐此事越拖越麻煩。”

“大將軍不要擔心,”劉邦有些不耐煩:“我自能護葉侍詔周全。”

“臣謹記大王允諾。”韓信躬身行禮。

劉邦斜覷著看他一眼,心中暗道:“這就成允諾了,這個冷麵家夥還真是不好糊弄。不過我當然是不會讓那小丫頭有什麼事的……”想到這,他腦子裏轉了個彎,故作大喇喇道:“韓大將軍這麼不放心,以後你要是出征了,我就派葉侍詔去做監軍,常伴你身邊如何?”

他說這話的本意是想讓韓信拒絕的,因為他認為韓信知道葉安安和張良才是郎情妾意的一對,也知道自己封葉安安做侍詔的目的是希望她多留在帳下便於傳召,所以認為韓信肯定會解釋說軍中諸多不便、還是讓葉侍詔多留漢王身邊什麼的。卻沒想到冷麵冷口的韓信忽然一臉驚喜,迅速地做了一個長揖,急切地說:“謝大王恩典!”

劉邦呆呆地怔在那裏,臉上強作笑顏,心裏卻比哭還難受。過了良久,他才悲哀失落地得出結論:在想得到葉安安這件事上,韓信比自己更無恥……

用完晚膳,葉安安感覺自己吃的有些撐,便走出營帳溜達著消食兒。迎麵走來幾個臉有些熟的將士,似乎是此前和張良比較熟識的人,葉安安笑著打了個招呼。然而幾人臉上的表情有些異樣,有詫異,有尷尬,有了然。葉安安未作他想,繼續緩緩踱步,背後的議論聲卻清晰了傳進了她的耳朵。

“那不是張申徒的師弟麼?怎麼張申徒走了,他還在這邊?”

“你不知道?他跟新封的韓大將軍關係也很好呢,現在跟著韓大將軍了,我剛聽說,也被封了個侍詔什麼的呢。”

“是嗎?那就是沾了大將軍的光了?這人還挺能折騰,誰得勢跟著誰……”

“不過是趨炎附勢之徒罷了,這估計是又去找大將軍聯絡感情了?”

葉安安腦袋裏“嗡”的一聲,她隻想著如何幫助韓信,從沒想過自己會被如此評價。看看腳下的路,居然真的不知不覺便走著去向韓信營帳的方向了。是習慣了麼?

她腳步一滯,心中深感蒼涼。果然誰都管不了別人怎麼評價自己,這還是那些人不知道自己是女的,否則,隻恐他們要說自己水性楊花了吧?

或者,還有更難聽的?

腳下有點硌,她抬起鞋底,發現是踩到了一塊小石子,一腳踢開去,石子咕嚕嚕滾到路邊的幹草叢裏,看不見了。

就當剛才那些人的話,也是這麼一顆小石子吧,全部踢出自己的記憶。葉安安想到這,昂起頭來:我可是21世紀過來的新新人類,我們那時候的人唾沫星子比你們厲害多了,我還會怕你們?你們都是羨慕嫉妒,誰讓你們不在韓信沒得勢之前就跟他成了鐵哥們?說我趨炎附勢,我還偏去了,氣死你們!

於是,葉安安忘了自己昨天宣稱的今天不去了的話,直奔韓信的營帳。

走到帳外的親兵那,葉安安已經忘了剛才的不高興,笑嘻嘻地道:“小哥,我找韓將軍,麻煩通報一下。”

站崗的小兵叫韓榮,前幾天被分配給韓信差遣。自從知道這個本家小兵是個孤兒之後,韓信對他就親切了一些。葉安安看在眼裏,知道這是韓信一貫的麵冷心熱。

韓榮看到葉安安這麼客氣,不由得有些詫異:“葉侍詔前麵來都不經我們通報就進去的啊!”

葉安安愣了下,有些不好意思:“現在他是大將軍了嘛。”

“葉侍詔不用客氣,大將軍說了,隻要帳內沒有外人,你都可以不用通傳就進去的。”說完,韓榮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現在……沒人?”葉安安有些張口結舌。

韓榮微微一笑,點點頭。

帳內果然隻有韓信一個人,他剛剛放下手中的毛筆,正端著水杯對著一塊帛做的地圖皺眉思考。

“怎麼……沒人來嗎?”葉安安有些緊張地問道,她甚至擔心是不是那些將士們因為不服氣,結起夥來抵製韓信。

韓信抬起頭,微微一笑:“該來的,都來過了。”

葉安安訝異道:“這麼快?”

韓信點點頭:“不甚熟識,沒什麼話題,倒不如早些散了輕鬆。”

葉安安心中的不安沒消解多少,她隻怕韓信那種冷淡的性子,說不定得罪了人自己還不知道。

“放心,漢王已和我商定,明日與諸位將軍商議東進之事,議事完畢,再宴酒慶賀,屆時再和他們喝個痛快便是。”韓信端過給葉安安準備的水,放到她麵前。

“噢?為什麼不直接放在今天呢?”葉安安放下心來,卻還是詫異地問道。

韓信坐到她旁邊不遠處,眼神堅定,卻並不看她:“今日,我有些私事。”

“你有什麼私事?”葉安安更加疑惑了,他孑然一身,莫不是在漢營中還有什麼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

韓信轉過頭:“你想知道?”

葉安安聽他的口氣有些戲謔,懷疑他又有說什麼話嘲諷自己,忙道:“涉及到隱私的話我就不聽了。”

韓信倒沒有回嘴,沉默良久,悶悶道:“其實有句話,我很想問你。”

“什麼話?”葉安安有些奇怪,韓信一向唇舌犀利,忽然這麼猶猶豫豫的樣子讓她很不習慣。雖然根據她多年看電視劇的經驗,通常這時候她應該說你最好什麼時候也別說。可是終究好奇害死貓,她還是忍不住順口道:“你問吧。”

然後她聽了韓信說的話就後悔了,她應該什麼時候都不讓他問……

“我想問,我拜了大將,是不是就不比他差了?”

葉安安呆了半晌,方明白韓信口中的“他”說的是誰,她有些氣惱地瞪著韓信:“你在說些什麼啊?”

“我……”韓信還想繼續。

葉安安卻覺得心中一陣絞痛:“你不要說了!”

韓信卻控製不住,想要把心裏的話全都說出來:“對不起,我隻是想說,我能得拜大將是多虧了你,那現在我做了這個大將軍了,一定更好的照顧你……”

“你什麼意思?”葉安安終於忍不住,路上那幾個人的話再一次在耳邊回響:

“這人還挺能折騰,誰得勢跟著誰……”

“不過是趨炎附勢之徒罷了,這估計是又去找大將軍聯絡感情了!”

……

她騰地站起身子,對著韓信大聲道:“難道你也覺得我是個趨炎附勢之徒嗎?想我從來沒有拿什麼官階之類的來看待你,你為何把我看成了如此俗人?”

韓信詫異地也站了起來:“我不是……”

“別人說我我都可以不在乎,可我想不明白,我們這麼好的朋友,你為什麼也這麼說?難道你也覺得,我跟你在一起,是為了沾你的光的嗎?”葉安安鼻子一陣發酸,眼淚就要奪眶而出,她跺一跺腳,轉身跑了出去。

留下站在原地的韓信,呆呆地看著被她掀開又蓋上的營帳門簾,默然半晌,獨自喃喃道:“我隻是想問,我是不是有資格,可以保護你再也不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