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說來話長,”薄寧抬頭眺望了下小巷外麵的大街,對身旁笑的開朗的少年道:“薄昭,你在門口看著,等他們來了叫我們一聲。”又轉頭對葉安安道:“妹妹,我們進去說話吧。”
“好啊!”葉安安看到薄昭笑著點點頭,也抿著嘴巴開心地跟著薄寧轉身進了客棧。
客棧的一樓大堂裏有很多用餐的桌椅,二人找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薄寧母親、薄昭和韓信就坐在了門邊的桌前,可以看到小巷外麵的大街。
“我母親姓魏,是原魏國宗室之女。”薄寧的眼光從自己母親身上轉向葉安安,語氣平淡地介紹,“現在魏王豹複稱魏國,母親帶我們去大梁投奔他。”
“啊?”葉安安大驚,她忽然想起了一些模模糊糊的記載,卻不能肯定,猶疑地問道,“投奔?是……”
薄寧點點頭,臉上無喜無憂:“母親已和宗室取的聯係,魏王也曾見過小時候的我,等我去了他便會封我為姬妾。”
“那你,還記得他麼?”葉安安問道。
“那時候我還小,什麼都不記得。”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喜不喜歡他呢?”葉安安有些驚,甚至莫名地有些怒。
“喜不喜歡……”薄寧頓了頓,“有那麼重要麼?”
“不喜歡怎麼可以嫁給他?”葉安安的聲音有些大,門口的三個人都望過來。
薄寧對著那邊笑笑,示意沒什麼。又轉過頭看著葉安安:“世間有很多事情,不是喜不喜歡,就能改變的。我不覺得嫁給他有什麼不好,也不覺得不嫁給他又有什麼好,”頓一頓,薄寧又淡淡道,“執念是一件痛苦的事情,與其因為求不得而痛苦,不如享受當下,自在無為。”
“是麼?”葉安安悶悶地說,她心中滿是不解和遺憾,卻不知道如何說。
“姐姐,來人了!”薄昭的聲音傳來,葉安安望去,門口的三個人已經都站起來了。
薄寧也站起身來,拉住葉安安的手:“我覺得,當有些事自己無法把握了,便放下它,去做自己能做到的事情。”
“嗯,我想我大概明白了。”葉安安回握住薄寧,“隻要姐姐開心,你做什麼選擇我都支持你。”
薄寧杏花般的臉上漾出笑意,二人走到門口,看到幾十個人抬著一個大轎子已經到了客棧門口。
薄寧和薄昭扶起魏氏,跟葉安安告別。薄寧看看韓信,對著葉安安莞爾道:“隻顧著說我,都還沒恭喜妹妹呢。妹妹忙完事情,便來大梁看我吧!”說完,薄寧衝韓信頷首,轉身向著轎子去了。
葉安安一怔,一時沒搞清楚薄寧要恭喜自己什麼,詫異地看向回禮後目送三人離去的韓信。那人臉上清清淡淡的,似乎沒有什麼反應。
魏氏三人走到巷中,與迎上前來行禮的管事交談了幾句,又衝三人擺擺手,便上轎離去了。
葉安安默默回頭,看向站在自己身後沉思的人:“我對薄寧姐姐總有一種故知的感覺,可惜每次見麵都是聚散匆匆。”
那人隻是哼了一聲,葉安安有些奇怪:“怎麼?”
“就憑這種感覺,你就可以幹涉人家的婚姻?”韓信話語中頗有些嘲弄。
葉安安此時方覺得自己前麵似乎是過於激動了點,有些訕訕地道:“你聽到啦?”
那人已經轉身:“走,拿你的包袱去。”
結清房錢,順利的找回了包袱和馬。走在回去的路上,葉安安看著夕陽,輕舒口氣,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對了,薄寧姐姐臨走前忽然說要恭喜我,什麼意思?”
“……”韓信啞然。
“對,她還看了你一眼,好奇怪。”
“……”
漸漸就走到了洛水河畔,夕陽已經西下,河畔漸漸昏暗,葉安安蹲在蘆葦叢裏,望著森冷的洛水:“想想真是的,你都跟著我跳過河了……”
韓信冷冷道:“我好像是去救你的。”
“幹嘛非這麼說?”葉安安有些羞慚又有些無賴地笑笑,忽然睜大眼睛:“對啦,在酒樓的時候你不肯說為什麼被我氣跑了又回來,是不是想說,我的命都是你救來的,所以我就得讓你管?”
韓信愣了愣:“你話題轉的還真快……”
葉安安不依不饒:“是不是這麼回事?”
韓信想了想,微微頷首。葉安安忍不住為自己的小聰明驕傲了一把,倩兮巧笑,梨渦深深,眉眼彎彎。
韓信望她一眼,又淡笑著抬起頭來。至於自己心裏實際上怎麼想的,暫時還是先不要告訴她了……
夜深了,一輪滿月自東方漸漸爬上中天,越來越多的鞭炮聲劈裏啪啦地傳進二人的耳朵裏,上元節,過年的最後一天,就這麼來了。
月色清涼如水,韓信去牽了馬過來,兩個人順著洛水蜿蜒而行,這事兒緣起是葉安安一個傻傻的念頭,“我們一直走一直走,等到走不動了,再讓阿盧馱我們回來吧。”
葉安安想起曾經那個中秋節的圓滿月色,還有那個晚上騎在馬上對著月亮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居然已經是兩年前的事情了。
“中秋節那一次,也是我們兩個和阿盧呢!”沉吟了下,葉安安還是說了出來,笑著望向牽著馬兒的韓信。
“唔?”韓信有些莫名。
“就是險些被項霸王砍了頭的那次。”
韓信想了起來:“那次多虧你。”
葉安安摸摸阿盧:“你還這麼想呢?明明是我害了你。”
韓信似乎想起了很多:“不,那一路上還挺開心的。”
“開心什麼?”葉安安有些詫異,轉過頭看著他,“噢!那時候沒少受你的氣,說什麼話都很難聽……”
韓信頓住腳:“我說話難聽?不是你麼?”
葉安安怒,忍不住揮起粉拳敲了上去:“無賴啊!”
韓信牽起馬,加速向前走去。
在蒼茫的月光下,在森冷的洛河邊,在連成一片的爆竹聲裏,兩人一馬的身影輕快地行走著,圓月已上中天,映在河水裏蕩漾著,把前麵的道路映照出一片清明。
“以後有什麼打算?”韓信狀若無意地問道。
“嗯,有了個模模糊糊的想法,還不具體。”葉安安似乎還在邊說邊思考。
“說說看。”
“不想再逃避,也不想再拘泥在兒女情長上,既然選擇了這裏,就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實現自己的價值吧!”
韓信愣了一下,半天方猶疑道:“兒女情長也不能算沒有意義。”
葉安安歎口氣,“你還說自己說話不難聽,這句話明顯就是不看對象,就我現在這情況,一定要覺得兒女情長沒什麼意義心裏才舒服嘛。”
“嗯?原來你需要自欺欺人?”韓信恍然大悟狀,又引來一陣追逐暴打。
停了一下,韓信又追問:“那什麼事算有意義呢?”
“還沒想好,最好是能發揮我的特長的……”
“你有什麼特長?”韓信真誠地問道,“禦風術?”
“這個,又不能上街賣藝……”葉安安鬱悶地摸著下巴。想起自己作為穿越之人,猶豫地道,“我好像可以預測未來……”
韓信帶著點不屑地點點頭:“你忽悠人的本事是不錯,要麼擺個攤子算卦?”
葉安安無奈地瞪了韓信一眼。韓信卻似乎來了興趣:繼續道,“我給你當托兒。”
葉安安撲哧一笑,正要說話,忽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在身後傳來,在祥和的節日氣氛感覺甚是突兀。二人詫異地回過頭,看到一人一馬正在向他們這邊疾馳過來,一聲略感熟悉的呼喊聲遠遠傳了過來:
“韓都尉!前麵是韓都尉嗎?”
葉安安與韓信俱是一愣,轉眼間那一人一馬已經飛快地奔到了二人麵前,一個身形略瘦麵相清臒的中年人從馬上躍下,一把抓住韓信:“韓都尉,可算追上你了!”
看清了來人是蕭何,韓信和葉安安都頗為詫異,韓信本想拱手行禮,卻被蕭何一把抓住,隻好點頭道:“蕭丞相,怎麼這麼巧?”
蕭何定定地看著韓信,臉上浮現出一抹帶著苦笑的欣慰:“哪裏是巧?”
韓信還在等蕭何說下半句,葉安安卻是呆呆的看看二人,又抬頭看看天上蒼茫的明月,猛然一個亮光在腦海裏閃過,“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蕭何月下追韓信?”想到韓信的大好前途就在眼前了,不由得心中一喜。
果然聽到蕭何拍著韓信的胳膊大笑起來:“我是一路追你而來的啊!”
“追我?”韓信表情依然有些冷傲,卻帶著些不可置信地望著蕭何。
蕭何轉頭衝葉安安點點頭,卻又仿佛是剛剛認出來這個一身男裝的瘦弱青年,驚喜道:“葉姑娘?”
葉安安連忙行禮:“蕭丞相!”
蕭何笑著點點頭:“我來之前漢王還跟我提起你呢,說你們世外高人就是飄忽,全營都不知道你去了哪裏。”
葉安安有些尷尬地笑笑。
蕭何拉起韓信往回走,葉安安連忙替他牽起馬跟上。
“蕭某深知韓都尉是個人才,屢次向漢王舉薦。”蕭何道,“隻可惜漢王近期事務纏身,一直不能給你襯得上你才能的職位,導致你對漢王失去信心,才選擇了離開。此事皆是蕭某之過。蕭某向你道歉,還望不要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