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玖 驪山月下行 快劍刃上血

無邊夕陽下,一騎兩人,定格在蒼茫古道上。

韓信舉著葫蘆一飲而盡,幾滴酒灑出來,落在身前葉安安的肩頭。酒透過麻質衣料粗疏的紋理,迅速湮了進去,隻留下似是而非的淺印。葉安安突然覺得很傷感。

似是覺察到她情緒的變化,韓信問:“怎麼了,想哭?”

“該哭的是你,鍾大哥對你那麼好。”

“可我也不能和他過一輩子啊。”

“那你想和誰過一輩子。”

身後人意外地沉默了,葉安安愣了一下,沒有追問。

韓信調轉馬頭,朝著遠離軍營的方向,繼續行進。

“對了,你現在有什麼打算?”葉安安重新開啟了話題。

“首先把你送回劉邦大營,安全交到張良手裏,別的還沒想。”

葉安安有點窘迫,在韓信麵前,她很少提到張良,也很少討論她和張良的關係。這其中的原因,她有些說不清。

“其實,也不用太著急。這會劉邦必是驚魂未定,營裏估計都亂成一鍋粥了,我們少去摻和。”葉安安有那麼點明哲保身的想法。

“隨你。天很快就黑了,如果我們不著急趕路,就要找地方休息一下。”

“你知道驪山吧?雖然有點繞路,但我想去看看。”真正的原因葉安安沒說。驪山是傳說中秦始皇陵墓所在,現在距離秦始皇去世沒幾年。雖然不能確定具體位置,但葉安安不想錯過這個近距離接觸的機會。月夜探皇陵,多麼刺激!況且身邊有武林高手不用怕。

葉安安一瞬間覺得很得意。

二人騎馬行進了一段之後,進入岔路,轉向驪山腳下。

太陽已經完全落山,夜風帶來絲絲冷意。好在身後人有著一副溫暖的胸膛,葉安安忍不住想靠上去。他們進入山的背影,周圍一下子變得黑黢黢的,的盧“嗒嗒”的馬蹄聲,踏在細窄山道上,變得分外響亮。

葉安安抬頭看向夜空,想起一句話:暗透了,更能看得見星光。

今天晚上的星光似乎不夠亮。

突然,小路轉向,他們進入一個山穀。銀盤似的月亮就這樣出現在眼前,月光如水銀瀉地鋪滿了視力所及的地方,所有的事物都泛著一種珍珠般的溫潤光澤。

葉安安和韓信都被這份美麗驚呆了,還有的盧。

葉安安最先緩過來,她拍了一下韓信緊握韁繩的手,“還不走?”

背後的人似乎輕笑一聲,一抖韁繩,催的馬兒重新上路。他們慢慢走進這片銀色的山穀。

銀色的山壁,銀色的路,銀色的馬兒,銀色的人。

葉安安心裏有種輕飄飄的感覺,她忍不住哼起小曲。韓信伸長耳朵聽了一會,問道:“唱的什麼?”

月亮在白蓮花般的雲朵裏穿行,晚風吹來一陣陣歡樂的歌聲……葉安安說,“我家鄉的曲子,你應該沒聽過。”

“好聽。”

“噗,你說謊也要有個限度好吧,我五音不全的。”

“很好聽。”韓信更是一本正經。

葉安安忍不住好笑地回頭看他。韓信也正低頭看過來,皎潔的月光映在他的眸中,泛著瑩潤的光。

“沒看出來,你嘴這麼甜。”葉安安說笑。

“甜麼?”韓信聲音低地像在自語,思緒早就不在對話上。他滿心滿眼都是葉安安,眯成柳葉的眼睛,淺淺的酒窩,豐潤的雙唇。

過了一會,葉安安才發現韓信如癡了一般望著自己,她隻覺得麵上如火燒,趕忙扭過頭來端正坐好。

一時間,誰都沒有再說什麼。

空餘明月照山穀。

的盧帶著兩人來到了山穀中央,路兩邊是半人高的枯草枯枝,它停住了。韓信翻身下馬,隨後扶著葉安安下來,扔下一句“跟我來”便率先鑽進草叢,葉安安連忙跟了上去、

草叢太高,夜裏看不清不知道落腳會踩到什麼。他們磕磕絆絆地一直走到山根下,隻見韓信低頭一陣尋找,隨後扒開草叢露出來山壁上的一個口子。裏麵黑幽幽的,原來是個山洞。

“你怎麼知道這裏有山洞?”葉安安非常驚訝。

“軍營沒事的時候我來這附近轉悠,之前在這裏住過一宿。”韓信拿出隨身的火折子點亮,交給葉安安示意她先進去。韓信把跟過來的阿盧栓到旁邊大樹上,隨後也進了山洞。

顯然,這裏經常有人光顧。光燒盡的火堆就好幾個,大小不一。葉安安走到山洞深處的牆壁下,那裏還有厚厚的茅草。在現在這個時代,條件算不錯了。

“你說我倆怎麼老是住山洞啊,上次在薛城也是。”葉安安拍了拍茅草,坐了上去。

“這次的比上次好。”韓信走了過來,抬眼看了看四周。

“你真是不挑。”葉安安撇撇嘴,轉身去收拾包袱。

韓信確認山洞裏沒有什麼問題,轉身出去,不一會便抱了一堆柴草進來。

兩人生了火,吃了些包袱裏的幹糧,這才感覺經過了驚心動魄的一天,疲憊襲來。

葉安安躺在山洞最裏麵的茅草上,韓信躺在外側,和她隔著火堆。身體上疲累,但是葉安安精神上依舊興奮:她剛剛回過味來,自己親身經曆了曆史上的鴻門宴。雖然摻了幾腳,但是曆史的進程沒有絲毫改變,我做的都是對的吧?葉安安心想。

“韓信,你知道今天發生了什麼?是鴻門宴!大名鼎鼎的鴻門宴!就算你現在不知道以後會知道的!”

“恩。”韓信早就習慣了葉安安的語出驚人。

“今天絕對是一個有重大曆史意義的日子,無論對項羽、對劉邦,還是對你!我太激動了。”

“我看出來了。”韓信還是波瀾不驚。

“哼!以後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的意思!”葉安安對韓信淡定的態度很不滿,可心裏忍不住為自己的超前“劇透”而得意。她又想賣弄一下。

“重言,你知不知道秦始皇的陵寢在哪裏。”

“就在這裏。”

這次驚訝的是葉安安,她噌地坐了起來,對著韓信說:“你怎麼知道?”

韓信臥在那裏紋絲不動,隻是眉毛挑了一下,“這不是什麼秘密。不過,你聲音再大點,山裏的野狼也會知道了。”

葉安安下意識地捂上嘴,她可不想成為野狼的晚餐。“沒有人去掘墓麼?”她小聲說。

“找不到入口,當年修墓的人不是被封死在裏麵,就是後來被殺掉了。而且眼下群雄紛爭,誰去專門掘墓,難免不會被別人掘了自己。”

葉安安又一次覺得,自己想事情太簡單了。“真是遺憾,我還想看看秦始皇陵的樣子呢。”

“也許幾百年後會有人看到。”

“幾千年後都不行呢!”

“恩?”韓信麵帶疑問地看著她。

“呃,呃,我猜的!”葉安安慌忙遮掩了過去。

“你還是先想想明天我們該做什麼,才是正事。”說完這句,韓信翻過身去臉朝外,不再和她搭話。

“就是你,每次都噎我!”葉安安氣鼓鼓地重新躺下,暗自決定天亮了絕不先和他說話。

山洞外夜風漸大,吹過半人高的草叢,發出刷刷的聲響。月亮不知何時隱去了,這片靜謐的山穀變得有些陰森,似乎在醞釀著什麼。

沒有等到天亮,攻擊在淩晨發生。

韓信猛地睜開眼,洞外傳窸窸窣窣的聲音。他迅速坐起身,借著剛剛燃盡的火堆微弱的光,回頭看了一眼葉安安,她還在熟睡。韓信弓身爬起來,輕輕拿起倚在牆壁上的劍,走到山洞入口旁的牆壁後藏好。

一個人進來了,先是一把刀,然後是腳,然後是身子。韓信猛然抽出劍,從下麵刺上去,貫穿了那人的身體,並將他用力掀出去。

隨著那人身體落地,韓信抽回寶劍,一步跨出洞外。月亮猛地突破雲層,讓外麵的五個蒙麵人看到一幅震撼的畫麵。韓信衣襟染血,一手握劍,鮮血順著劍身一滴滴落下去,砸在痛苦呻吟的主人身上。慘白的月光照著韓信麵無表情的臉,他宛若天將,又似修羅。

誰都不敢動。

“你們是誰?”韓信首先說話。

“給,給我上!”似乎是一個領頭的發話,五個人鼓足勇氣一擁而上。

意料中的苦戰沒有發生,韓信刺出那一劍似乎用盡了全部的力氣,沒一會便被製服。

“執戟郎也不過如此麼。”領頭人呸了一聲,語氣裏盡是不屑。他指揮手下將韓信綁起來,帶到洞裏。

“陳……頭領,這裏還有個人。”一個小嘍囉發現了還在熟睡的葉安安。

“那就對了,把她弄起來。”

“別動她,省得後悔。”韓信陰冷的聲音響起。

那些人愣了一下,隨後都哈哈哈笑了,“告訴你,爺不知道什麼叫後悔。”領頭人再次挑釁。他親自走到茅草鋪邊上,一把拽起葉安安。

睡夢裏的葉安安隻覺得脖子上好緊,像是被人扼住了,她剛待睜眼,隻聽近處“啪”地一聲。她臉趴在茅草上醒了過來,一邊的腮火辣辣地疼,似乎有什麼熱乎乎的東西正從嘴角淌出來。發生了什麼?葉安安迷迷糊糊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