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葉安安恭謹地回答了項羽,緩步退出了營帳。
別看她表麵平靜,心裏已經亂了:怎麼辦,現在才知道陳平是力主誅殺劉邦的,如果通知他去叫人,怎麼可能順利地放劉邦走呢?
她又轉念一想,幹脆不通知他,抓緊找到劉邦讓他們快逃。
葉安安拿定主意,抬腳剛要往廁所方向走,突然發現陳平從左前方走來,看來是要進中軍大帳。
糟了!看他的樣子是要進去打探情況,這樣一來還是不能阻止他。
葉安安來不及細想,趕忙迎了上去攔住了陳平。
“陳都尉!項將軍有任務派給你。”
“恩?什麼任務?”陳平看著這個麵生的侍從,挑起了眉毛。
葉安安腦子轉得飛快,這謊不能扯得太大,畢竟周圍還有這麼多人看著,不能讓他起疑。“項將軍命你去找劉邦回來。”葉安安大聲說,後半句故意壓低了聲音,“剛才項莊和項伯兩位在裏麵舞劍,劉邦帶著樊噲出去了,料是去了兵器坊,尋找趁手的刀劍好在將軍麵前也露一手。”
陳平沒有回答,隻是盯著她看,葉安安隻覺得後背都冒了一層汗,臉上盡量露出諂媚的笑容。
隻覺得時間過得好慢,陳平終於吐出一句:“我知道了。”隨後便轉身離去,向著和廁所相反方向的兵器坊走去。
葉安安來不及腳軟,待看見陳平轉彎,拔腿往廁所的方向跑。
果然,劉邦、張良和樊噲正在那附近營帳隱蔽處交談,每個人眉頭緊皺。待跑得近了,隻聽見劉邦渾厚的聲音傳來:“媽的,嚇唬老子……”
葉安安跑過去,來不及解釋什麼張口說道:“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劉邦和樊噲詫異地看著這個項羽軍中服色打扮的小子。
張良這時說:“這是我們的人,可以信任。”
葉安安接口道:“項羽有些猶豫,但是範增殺心已定。他們派我傳令給陳平找沛公回去,不過陳平已經被我支走了。我出來的時候他們還在爭吵,難免項羽不改注意。”
劉邦立馬回過味來,低聲問道:“可我說上茅廁跑出來,也沒告辭,不像話吧…”
樊噲粗嗓門打斷劉邦的話,看來形勢危急讓他也顧不上君臣之儀了,“做大事顧不了些許細節。現在我們都是砧板上的魚肉了,還告什麼別!”
葉安安心裏給樊噲豎起了大拇指,你行!
劉邦這人的優點就是聽勸和識時務,立馬意識到了自己身處險境,趕忙說:“那還等什麼,快走!”
張良這時說道:“沛公帶什麼禮物來的?”
“給將軍的一對白璧,給亞父的一對玉鬥。他們凶神惡煞的樣子,我都沒敢拿出來。你幫我呈上去吧。”
張良遵命從事。
劉邦吩咐樊噲,“把馬解套,車子不要了,叫上夏侯嬰、靳疆、紀信持劍盾,偷偷從驪山下小道走。”樊噲領命而去。
劉邦回轉身,冷不丁握住葉安安的手,一派親和地說:“小兄弟多虧了你。這次劉某人脫身後必定重重有賞。”
葉安安一陣惡寒,心想,你的演技真不是蓋的。一邊把手抽出來,一邊忙說“為沛公效力是小的榮幸”。
劉邦又轉向了張良,一臉真誠地說:“子房啊,感激的話都不說了,我待君心如明月,打江山不能沒有你。”
張良不置可否,隻是做了一揖。劉邦真情表白沒有回應也毫不在意,繼續說:“從這回軍營不過二十裏地,你估摸著我到了再進去回話。
“謹遵沛公之令。”張良回道。
劉邦草草向他們告別,一溜煙地跑了。邊跑還不忘將外麵的罩袍脫下掩飾身份。
“幹嘛這麼聽他的話,他自己逃命扔下你來善後。”葉安安有些不滿。
“其實和項羽比,劉邦更有帝君之相。”張良輕聲說道。葉安安扭轉頭看他,那人嘴角微帶笑意,將眼睛微微睜大,表情似乎在說,你不也是這麼覺得麼?
“少得意!”葉安安很是不忿,“你還是快去想想怎麼應對項羽的好。”
“這倒是不擔心,畢竟我有韓王這層關係在,他不敢對我怎樣。”張良略為沉吟了一下,“倒是你,做了這些事在中間,遲早被發現,還是快快離開。”
“恩,我知道,不過也得等確定你沒事了一起走。”葉安安難得沒有反駁,又接著說,“對了,這次韓信也幫了忙,而且很有可能已經被虞姬發現了,我得喊上他……”
葉安安停住了話頭,因為她發現張良的表情有些奇怪,還很不自然地把頭扭向一邊。
“怎麼了?”
“沒事,韓兄幫了忙,我們自然不能扔下他。如若他願意,我可以向沛公舉薦。”張良擠出了一個勉強的笑容。
“好。”葉安安壓下想解釋的衝動。這會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安全脫身最要緊。
眼波微轉,卻看到陳平急匆匆地向這邊走來。葉安安連忙招手道:“陳都尉!”
陳平仿佛沒看到她,卻對張良客客氣氣地抱拳道:“敢問申徒,沛公現在何處?”
張良微笑還禮:“我隨你去項王那解釋。”
陳平一愣,臉上微現抽搐,掃了垂著頭的葉安安一眼,轉身引張良向營帳走去。
葉安安默不作聲地跟在二人身後。老遠就看到韓信在營帳門口踱來踱去,覷得三人便停住腳步,立在一邊做無視狀。張良似有意似無意地看一眼韓信,卻看到了頭天晚上穿在葉安安身上的鬥篷,他心中微一動,又立刻集中心神,對葉安安使個眼色,隨陳平進入營帳。
葉安安挪到韓信身邊,低頭看著自己的鞋麵,咕噥道:“沒事了。”
“唔。”韓信麵無表情地應了一聲,眼神凝視前方,輕聲道:“去把衣服換掉,被我派出去買東西的那個近侍要回來了。”
葉安安點點頭,從韓信身後拐個彎,悄悄離去。
韓信心中暗暗鬆口氣,氣定神閑地站在那裏;看到張良掀開帷帳走了出來。陳平跟在張良身後,似乎是要送他離去了。二人邊說客套話邊走,張良眼睛的餘光看到安安已經離開,經過昂首而立的韓信身邊時,嘴角隱現笑意;而陳平則一副對韓信視而不見的態度。
待二人轉彎走向軍門,韓信聽到營帳裏一聲玉器摔在地上的聲音,以及範增的一句申斥,雖然聽不清具體說什麼,卻能感受到話語中的憤怒和絕望。
韓信蹙蹙眉,越發感覺今天就是一出鬧劇。事實上自從葉安安走後,他已經很久沒有主動去項羽帳裏獻計了,原因自然是失望到了近乎絕望。所以他也曾經多次考慮葉安安上次離開之前的那個提議,卻一直因為某些理由沒有行動;所以他現在也很理解範增的憤怒,感覺項王這個人猛則猛矣,終歸還是卻少了點智謀。用葉安安經常批判他的句式來說,就是“他剛愎自用堅持己見也就算了,問題是他自己還沒有謀略;自己沒有謀略就算了,問題是他還不聽別人的。”
當然,葉安安批判某人時候說的都是另外一個內容,一般都是“你那麼懶也就算了,問題是你還那麼自戀;你自戀你的我不理你也就算了,問題還老來說毒舌話刺激我……”一類的。
想到這,韓信明亮的眸子裏多了些類似於溫情的東西。但他立刻聽到帷帳裏傳來的沉重腳步聲,忙肅穆表情、挺直了身子。
範增和項羽,一個憤怒,一個失落,明顯都沒有說話的興致,一前一後從韓信身邊經過。
隨後,聽到帷帳裏傳來收拾打掃的聲音,韓信立刻轉身向自己的營帳疾步而去。
“執戟郎!”
微微帶著些陰冷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韓信身子略僵,立刻被成功的掩飾為冷漠的傲然。慢慢轉過身,他看到了陳平那張華麗世故的俊臉。韓信睫毛微挑,並不出聲。
陳平緩緩走到韓信身前,盯著他的臉:“那個有些麵生的近侍,執戟郎認識?”
韓信麵無表情地看回去:“我和將軍的近侍都認識,不知道你還想認識哪個?”
陳平臉上露出嘲諷的笑意:“那執戟郎可不可以解釋一下,我在軍門外麵送走張良,馬上又看到一個長相和那個近侍非常相似的人,這是怎麼回事?”
“陳都尉這麼年輕就有老花?”韓信頗感興趣地掃一眼他的眼睛,眼含嘲諷。
“執戟郎還是不要跟我逞口舌之能的好。方才項王讓我去找劉邦回來,那個近侍故意騙我說劉邦在兵器房,等我轉了一圈到茅廁找到張良,才知道劉邦已經跑掉了。那個近侍還在那和張良熟絡地說著什麼,明顯是那邊混進來的奸細!而你,居然窩藏奸細,還把他安插在項王營帳裏,你意欲何為?”陳平聲音狠戾,咄咄逼人。
韓信淡然笑笑,“說完了?我現在才知道什麼叫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憑空捏造這麼多,又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