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現在這個時間過來便是對將軍還有擔心,”虞姬淺笑一下轉過身來,“你道我現在還收拾發飾做什麼?還不是也和你想法一樣?將軍蓋世英雄,卻因為覺得殺掉劉邦名不正言不順而有所猶豫。”
“成王敗寇,他日將軍統一海內,曆史怎麼書寫還不是將軍一句話的事?”陳平忍不住抬起頭來,焦急地說道。
“嗯,放心,現在將軍還在和亞父諸人探討進軍方略,我再去推動一下。”虞姬緩緩道,“我已經在將軍麵前多次提起你的計謀,將軍也常說要找機會和你多談談,待會我先過去提醒將軍一下,看看是不是今晚就和你討論下接下來進攻劉邦的戰略。”
“陳平何德何能,能得夫人青眼。有勞夫人了!”陳平連忙站起身來,向虞姬長揖及地。
虞姬笑笑:“你自是才德兼備,否則我又怎會在聽了你幾次獻計後,便給帳外親兵吩咐,隻要不是我在休息,你都可以不需通報便進。”
陳平一張端方俊臉上滿是感激之情,似乎忽然想起什麼般從廣袖中掏出一隻精巧的小盒子,毫無煙火氣地遞過去:“昨日上街偶得之物,還望夫人笑納。”
虞姬不接,表情似乎頗為無奈:“跟你說了多少次了,我隻是為將軍憐惜人才,你又何需如此?”
“以前那些都是俗物,這件東西,卻是非夫人不能配的。”陳平眼睛裏似有得色。
“噢?”虞姬眉目如畫,隻是微挑一下眉梢便讓人心神蕩漾。隻見她輕輕接過陳平手上的小方盒,臉上帶著好奇的神色緩緩打開蓋子,情不自禁的發出一聲輕歎。
隻見裏麵赫然是一對小巧的玉琢鳳墜耳環。鳳乃百鳥之首,華貴襲人,卻能在小小一點玉上雕琢的如此精致逼真,那玉一看便知乃是藍田名玉,雕工水平也是上乘。女人愛美,美女尤甚,虞姬看在眼裏便不由得喜在心裏,愛不釋手道:“果然不是俗物,隻是看這材料,這工藝,必定造價不菲,我如何受的起如此厚禮?”
“除了天上的仙子,這世間又有誰比夫人更配用這對耳環呢?”陳平低眉斂目,卻是由衷的道。
營帳側後方燈火照不到的陰影中,一個瘦小的身影從帳頂輕輕飛落。葉安安的禦風術已經駕輕就熟,自是不會弄出一點聲響,她蹙眉片刻,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姐姐,為了子房,隻好對不住你了……”
默念禦風術,葉安安借著夜色掩映,悄然向中軍大帳飛去。
中軍帳中的燈火將幾個議事將軍的側影映照出來,躲在暗處的葉安安仔細分辨,隻能看出其中有項羽和鍾離昧,看來今天又沒有叫上韓信。再想想還在虞姬營帳裏鋪路的陳平,葉安安不由得對項羽的影子撇撇嘴:“人才到你這還真是明珠暗投啊!”
正在逡巡思考該如何辦,藏在身後的一隻手忽然被人一拉,葉安安心下一驚險些叫出聲來,嘴巴已經被人捂住了,她身子失控不由自主的轉了過去,卻對上了韓信一臉不爽的表情。
憤憤地丟掉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葉安安壓低聲音怒道:“你想嚇死我啊?”
“你在這裏幹什麼?”
“我還想問你呢!”葉安安氣鼓鼓地問。
“我?”韓信抽抽嘴角,“馬上該我換班在帳外執勤了,而且我前麵還被某個莫名其妙的人要求留意將軍的動向。”
葉安安頓時頗感心虛羞愧,正要再說什麼,忽聽到帳內一陣響動,扭頭看去,是議事的大將們已經散會了。她趕緊尋找項羽的背影,卻看到他和一個瘦削老頭的背影還站在原地,那個微微駝背的老頭似乎還在很激動地說個不停,等到幾個大將都離去了,二人才緩緩從帳門走出來,細碎的談話聲越來越近。葉安安知道機不可失,忽然拉住韓信的手跑到了營帳一側的火光底下,故意抬高聲音道:“我讓你多去虞姬姐姐那走走,你就不肯,死硬著有什麼用?現在將軍對陳平已經很信任了,你的計策怎麼從來沒被采納過?”她如願地聽到項羽二人的談話戛然而止。
韓信本來看到葉安安一臉慚色,還等著她說幾句服軟的話,忽然被拉起手奔到燈火旁邊,不由得麵紅耳赤,還沒等他動什麼曖昧小心思,葉安安這幾句前後不搭的話突兀地在耳邊響起,讓他不由得一愣。韓信不是沒注意到帳中的動靜,再看看葉安安對著自己拚命使眼色,心裏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隻好苦笑著望向葉安安,淡淡道:“是麼?”
“這種事我還會亂說?我剛去拜見姐姐,卻看到陳平連通稟都不需要便可以進去了。這可是比我還高的待遇呢。姐姐有這樣對你嗎?”葉安安做痛心疾首狀質問韓信。
“虞夫人那,我怎麼方便去?”韓信已經明白了葉安安話中之意,接茬道,“夫人端莊賢德,怎會私下接見我等無關之人?你肯定看錯了!”
葉安安心中暗讚一聲,嘴上卻不服氣道:“你覺得我是不認識陳平還是不認識我姐姐的營帳?我看的很清楚,陳平在營帳門口還和姐姐的親兵很熟稔的笑談了幾句呢。我本想等他出來再去找姐姐,可左等右等都不見他出來,他和姐姐能談什麼,肯定是去獻計了麼……”
一聲響亮的咳嗽聲打斷了葉安安的話,韓信馬上扭身行禮:“將軍,範軍師。”
一身玄色衣衫的高大身影冷哼一聲,在二人身前昂首經過,韓信忙拉葉安安讓出路來。葉安安低著頭,知道那個雙重瞳仁的霸王不屑於在自己身上撒上一絲在意的目光。玄色身影身後是一位身著深色棉袍的老者,葉安安忍不住抬頭偷偷望了一眼,並且成功地把眼中的好奇轉為淺薄的粗鄙無知。
那老者個子不高,脊背微駝,一把灰白的山羊胡子卻是翹的老高。隻見他約麼70歲年紀,因為皮膚鬆弛,眼皮耷拉下來,讓眼睛成了三角眼,臉上雖然有很多褶子,卻滿是一種倔強自信的神色,仿佛那條條溝壑都填滿了智慧一般。經過葉安安的時候用三角眼的餘光瞟了一下,大概對對方眼神中的無知驚訝非常反感,充滿鄙視地“哼”了一聲,急匆匆隨著項羽的腳步離去。
葉安安看著二人漸走漸遠,嘴角的驚訝隱去,望著範增的背影沉思起來。
“沒想到你這麼一句話就能讓將軍發怒呢!”旁邊的韓信懶洋洋地斜倚在一棵樹旁,眼睛半眯地看著葉安安。
“他發怒了?我怎麼沒看出來?”葉安安奇道。
“你就沒點觀察能力?”韓信恨鐵不成鋼地斜覷一眼葉安安,“沒見將軍都走到範軍師前麵去了?範增是被他尊稱為亞父的,平常將軍都是讓他走在前麵的,最差了也是平著走。今天明顯被你氣的,雖然隱忍住沒有發火,但是行動上還是暴露了。”
“噢!”葉安安渾然聽不出韓信對自己的嘲弄,心中暗道:“剛才聽虞姬說她多次在項羽麵前提起陳平,那陳平又長的人模狗樣的,說不定項羽心裏早就有些發酸了,看來自己這招離間計使對了。”
不過,僅這一點,還不夠離間他們,也無法在明日的宴會上太多影響項羽的心誌吧?葉安安心中的憂慮並未減輕。
“你還有什麼打算?不需要我配合的話,我就去換班站崗了噢!”韓信說完要走,卻聽到項羽和範增的說話聲、腳步聲又由遠漸近傳了回來。不,似乎還多了一個人。
“怎麼回事?”葉安安心底一驚,忙跟著韓信低頭站到路旁。
“執戟郎還不去輪值?”範增的聲音帶著傲慢的威嚴。
“喏。”韓信抬腳要走。
“等一下,”還是範增,隻見他翹著胡子點了點,“先去通知鍾離昧幾人,回來重新開會。”
韓信微一愣怔,立刻行禮去了。
葉安安依然低著頭,看著眼前三個男人的腳從自己麵前經過。隨後,她略帶緊張地輕抬起頭,看到了走在最後麵的那個一身短打的男子正回頭對著她偷偷使個眼色。
是項伯回來了。
葉安安一顆心暫時放回肚裏,她望望韓信遠去的背影,向虞姬的營帳奔去。
未等她跑出多遠,便遇到了正往中軍大帳而來的虞姬。葉安安親熱的跑過去,挽起虞姬的胳膊:“姐姐我來啦!你好不好啊?”
虞姬驚喜地看一眼葉安安:“妹妹!你回來啦?最近忙於安撫傷兵,確實有些辛勞,否則也不會連妹妹來都不知道。下午親兵告訴我你來過來了,我差了人去叫你,卻又被小叔父攔截。這下終於見到你了!”又猶豫了下道,“可惜我有事要去尋將軍。”
葉安安心思電轉,麵上卻是沒什麼變化:“你去吧,我明天再去找你。”
虞姬點頭,拉拉葉安安的手道:“許久不見,許多話要跟你說呢。不過明天可能也會無暇,但是後麵你就隨時可以來找我了。”
葉安安恰到好處地迷茫了一下,連連點頭。
待到虞姬嫋嫋娜娜地走到中軍大帳門口,葉安安忽然大聲叫道:“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