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葉安安把頭埋在張良胸前,用哄孩子一樣的語氣說道。
“恩,好了。”就算看不到表情,張良語氣中的笑意還是那麼明顯。他收緊手臂,用力抱了一下葉安安,隨後鬆開她說,“幫我換衣服?”
時間緊迫,葉安安幫張良整理好衣裝,倆人趕緊出門奔往劉邦大帳。
張良雖然還在發燒,但是精神上好了很多。臨出門時回頭對葉安安一笑,那個神采飛揚的樣子,讓人晃神。
兩人快速穿行在營地裏,傍晚的薄霧讓周圍一切蒙上了模糊的影子,葉安安心裏升起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子房!”
喊聲響起,原來是項伯趕到了,葉安安心想這大哥果然比我還慢。
他出手倒是不慢,幾步上前一把抓住張良的胳膊,“子房,快跟我逃命,安安都跟你說清楚了吧!”
“大哥,我都知道了,可韓王令在先,我斷不能扔下沛公,出了這麼大的事我必須知會他。”
“可你不知道……”項伯還想再說,葉安安在一旁著急了,心說就一晚上的時間你後麵還有很多事要做呢,趕忙出聲打斷,“項大哥你不要再勸了,子房已經拿定主意,大家還是快想應對之策的好。”
“安安,你馬上回項羽營地。”張良突然說。
“什麼?為什麼?”葉安安愕然。
“形勢凶險。項大哥是項羽長輩,無論哪邊都不會難為他。你貿然牽扯進來隻會讓自己處於險地。趕快回去,當作什麼都不知道,發生什麼事情也不要管。”張良越說越堅決。
“子房,原是我考慮不周了。”項伯摸摸頭,有些不好意思。
“是我沒保護好她。”張良看著葉安安,語氣很平靜,眼神裏有著不易察覺的傷痛。
葉安安看得心裏一抽,罷了,他終歸還是為我好,況且看現在的情形發展應該不會偏離曆史太遠,我倒不如回項羽營帳打聽些消息。
“好,我聽你的。”葉安安顧不得外人在場,握住張良的手。“你也要聽我的,別以身犯險。”
張良回握住她的小手,溫暖的掌心包裹著指頭,惹人貪戀。又用另一隻手替葉安安整理了一下都沒來的及脫下來的鬥篷,忽然覺得鬥篷有些眼生,穿在葉安安身上似乎也大了一些。但是由於顧著考慮眼下事態緊急,倆人都顧不得多想什麼,也顧不得再說什麼,對視了一眼,分別轉身離開。
他們總是擁有這樣的默契,總是太清楚對方想什麼要什麼,總是想成全對方,反而兩個人辛苦。這一刻,和營帳裏擁吻甜蜜完全不合宜的念頭突然冒了出來,葉安安心裏五味雜陳。
夜未濃,霧更重。葉安安仗著古代車馬不多還是一路狂奔。她心裏比來路時卸下了一些包袱,但似乎又背上了另外一些。葉安安深深歎口氣,想把那些糾結的想法趕出腦袋。這是一個多少史學家願意用生命換取以求身臨其境的一天,她可不能這麼渾渾噩噩地過。
葉安安直奔項羽大營門口,才翻身下馬。沒想到守營官兵還沒換,看見她直打招呼,“葉姑娘,你回來了。”
“恩,有勞小哥。”葉安安牽著馬往營內走,突然想起什麼回頭問道:“虞夫人有沒有派人來問我?”
“我一直在此守衛,並未見虞夫人差人來問話。”
“好。”葉安安謝過門衛,繼續前行。這種非常時刻還是小心一點的好,看來自己撒的謊還沒被識破。
把馬送回馬廄的路上,葉安安一直在思考,應該怎麼辦?躲在營帳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還是打聽一下項羽這邊的動靜,好為張良多提供一些信息?因為按照曆史發展,他們明日一早就會過來。
葉安安幾番思索,心裏有了主意。
她把馬送下後,急忙回到韓信的帳篷。剛才走得急,連包袱都沒有帶上。葉安安解下鬥篷,在包袱裏左翻右找,搜出了張良以前送給她的幾個精巧胭脂盒。她放在懷裏收好,平緩一下呼吸,正欲起身離去,身後突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幹什麼呢?”
葉安安一驚,猛地站起回身,原來是韓信。她捋著胸口說,“嚇死我了,怎麼一點動靜都沒有。”
“剛才進門的時候覺得不對勁,我還以為是賊。怎麼回來了連燈都不掌?”韓信隨手將油燈點亮。
“我太著急了。”葉安安很沒必要地整理了一下衣角,突然感覺氣氛有些怪。她抬起頭,隻見韓信站在燈影之外。雖然看不清,但她能感覺到那人明亮的雙眸正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看。
那雙眼睛裏有疑問,有探尋,有期待,似乎還有些別的內容,葉安安被他盯得有些發毛,連忙支支吾吾地開口打破這詭異的安靜:“你的鬥篷,還給你……”
韓信像沒聽到一般,默然半晌後,睫毛微垂,悠悠道:
“為什麼來找我?”
“恩?來找你?”葉安安有些懵,但馬上就明白過來。這短短的一天發生太多事情,她都沒時間好好消化整理,難免腦筋短路。“沒有為什麼,聽說你受傷了。”
事實上,在潁川外的那個縣城養傷的時候,葉安安就聽說了巨鹿之戰的消息。史書上記載巨鹿戰況慘烈,葉安安雖然知道韓信不會有性命之虞,可難免還是擔心。和張良在渭河邊的夜談之後,葉安安心下慘然,一夜難眠。他們的這段感情回不到過去,卻也難看到未來。葉安安決定讓雙方冷靜一段時間,於是想離開散散心。原本想一路慢慢遊覽著秀麗山川回下邳尋找師父黃石公,問問有沒有辦法穿越回現代。可從霸上到鴻門一路都在聽人們討論巨鹿大戰的血肉橫飛,恰巧又經過楚軍營帳,便想探望一下韓信和虞姬再上路。誰知道通報的兵士說虞姬近日忙於安撫傷兵,難得有時間能休息一下,還好虞姬的親兵接了葉安安進來,還給她指了韓信營帳的方位。然後,就是前麵白天見到韓信的那刻了。不過葉安安沒想到的就是,鴻門宴這麼快就要到了,她的原有計劃被打破,現在看來繼續散心的計劃要延後了……
韓信顯然不知道內裏這許多的計較,隻以為葉安安一直在關心她。而葉安安也不想再解釋一遍,而且他確實是受傷了。
沒有注意到對方感情的波動,葉安安又徑直問道:“對了,你在項將軍營帳執勤,可曾聽說他們要攻打劉邦?”
話音未落,葉安安隻覺一陣勁風起,韓信人已經到了她身邊,雙手握住她的胳膊。
那人是練家子,手上力氣極大,此刻更像失去控製一般,鉗得她生疼,葉安安皺著眉,生氣地看向韓信:“痛……”
韓信平時總是一副萬事不在乎的樣子,此刻臉上的表情卻很是痛苦,眼睛裏更是洶湧著波濤般的情緒。直到葉安安痛的吭出聲來,韓信動作一滯,漸漸地鬆了手,眼神也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範增一直在和將軍商議進軍的事宜。項羽很是生氣,這次看來不會放過劉邦。”韓信語氣平靜,更有一絲的冷漠。
葉安安沒有捕捉到那絲冷漠,隻將注意力放在了“很生氣”、“不會放過”幾個字上。為什麼會是這樣,項羽的態度應該沒那麼堅決才對?難道出了什麼岔子?葉安安心亂如麻。
她深呼了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現在情況有變,務必要打探更確切的消息。葉安安決定執行先前定下的計劃,還是先去虞姬那裏。她急忙對韓信說:“我有點事要去找虞姐姐,你幫我留意項羽那邊的動向。”
葉安安不等韓信回音便急忙撩簾出門。她沒有聽到身後發出的響聲,似乎有什麼東西摔碎了。
葉安安顧不得多想,匆匆向白天時親兵告訴自己的虞姬營帳所在地走去。拐了兩個彎便看到了,營帳不遠處燃燒著明亮的火把,葉安安正想加快腳步,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華服身影從另一側拐過來,出現在虞姬營帳門口。他似乎和守在營帳門口的親兵很是熟稔,笑嗬嗬地打了個招呼便閃了進去。
葉安安一愣,連忙躲回到剛剛走過來的營帳後側的陰影中。雖然多日不見,但是陳平的身影她還是一眼就能辨別出來。為什麼他可以不用通報便進入虞姬的帳中呢?雖然虞姬門外的親兵可能知道她現在已經睡醒了,但是能允許陳平如此隨意出入,肯定也是得到了虞姬甚至項羽的首肯的吧?
葉安安敲敲腦袋回想曆史,根據《史記》的記載,陳平和韓信雖然一直不合,但是在項羽麾下兩人卻是一樣的命運,不得重用。如果現實和曆史記載一樣的話,項羽肯定不會對陳平如此看重的。再想想曾經虞姬在懷王營帳外欺騙自己的那次,葉安安心念一動,她慢慢地向後退去,消失在火把映照不到的陰影裏。
“夫人,將軍進軍劉邦的命令都已經下了,想必不會再猶豫了吧?”
被幾盞燈照的透亮的營帳裏,陳平跪坐在矮幾旁邊,恭敬的向正由侍女對著銅鏡打理發型的虞姬問道,他不敢直視虞姬,隻能望向地麵上被燈光打的淡淡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