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貳 疾馳奔霸上 病中難自抑

葉安安猛地完全醒了,轉頭一看,居然是一臉焦慮的項伯。

“項大哥?”葉安安迷茫地看著項伯:“你怎麼來了?”

“我遇到虞夫人的親兵,他告訴我你來了,夫人請你過去。”

“噢!”葉安安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卻被項伯一把拉住衣袖:“賢妹啊!等哥哥說完啊!那個秦兵已經被我打發回去了。現在你可沒時間去見你的姐姐了!”

“啊?為什麼?”葉安安詫異地回過頭。

“大將軍下令全軍休整,明天一早進軍霸上,直搗沛公大營!”

“啊?這麼快?”

葉安安嚇的一屁股坐回到了榻上,想想自己不告而別的張良還留在霸上,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跟著劉邦來赴鴻門宴了。心中一陣後悔,早知道就晚點離開了……抬頭看看正急躁地盯著她的項伯:“項大哥,你不去送信,來找我幹什麼?”

“哎,你怎麼知道我要去送信?”項伯又急又奇,忍不住笑起來。

葉安安翻個白眼,心說我看過曆史,當然知道張良在你心中比你那大侄子親多了。

“我是想去送信的,可是怕路上出什麼意外,所以想拉上你一起,到時候多個人多個保證,不管咱倆誰到了,趕緊拖著張良逃走就行。”項伯一連串說下來,看來是路上過來的時候就想好的主意。

葉安安心中泛起一陣苦笑,暗想:“你當張良和你一樣輕鬆?說逃走就逃走,說歸隱就歸隱,你,我,甚至他自己的命,都比不上他的複國大業。”又想到自己是好不容易才下了決心和張良分開的,才這麼幾天又跑回去不是前功盡棄了?於是躑躅道:“項大哥你一個人去也行吧……”

項伯見她麵上表情,知道她在猶豫,忙道:“若是大將軍突然傳我們開會,我恐怕就很難出營了。別猶豫了!快隨我走!”

葉安安被他扯著袖子,隻好跟著他快步奔出韓信的營帳。二人到馬肆牽了兩匹好馬,項伯道:“出營後你走南邊,我走北邊。到了便和子房逃走,給後到的留個標誌。”

葉安安微微點頭後跟項伯分手,拐了兩個彎後便看到了營門口,正待直奔而去,一個頎長的身影忽然映入眼簾。

葉安安一時有些囁嚅:“我,那個……”她一下子不知道從何說起,而且慚愧地想起來自己居然都沒想到要先和韓信打個招呼再離開。不知道為什麼,她有些擔心韓信會誤會什麼,卻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那雙明亮的眼睛帶著疑惑直直地盯了她一會兒。然而韓信終於什麼都沒有問,而是緩緩解下身上兔毛圍領的鬥篷,幫葉安安係好,轉身而去。

望著那個略顯單薄的頎長身影,葉安安本想追過去叫住他,可是馬上又覺得時間急切。她來回走了兩步,終於還是加快步子向營門口走去。

出營並未遇到什麼麻煩,守門的兵士正是替她給虞姬通報的那個,看到葉安安,隻是循規矩問道:“姑娘要出去?”

葉安安連忙撒謊道:“是,虞夫人急需一個東西,隻有我知道哪裏有賣,現在便去幫她采買。”

那兵士點點頭便退開了。

出了營門,葉安安辨明方向,策動馬兒,毫不猶豫地向南奔出去數百米,待到了官道上又折向西飛奔而去。

現在約莫是下午四點左右,初春的太陽已經西斜,清冷的光照在葉安安的身上,光線已經暗淡的不再耀眼,更不能帶來哪怕一絲絲的暖意。葉安安一邊策馬,一邊用凍僵的手拉緊鬥篷,隻覺得身上冰冷一片,隻有頸項裏因為那條兔毛圍領而略有些暖意。

“這個家夥,看我出來也不打個招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上的鬥篷傳來了主人的氣息,葉安安的心頭忽然冒出來那個人的身影。“我也是,想來便來說走就走。我把他當朋友,卻總是在失落難過的時候想要回到他的身邊。何時他在的地方已經成了我的避風港灣?人說人窮則反本,難道,我潛意識裏,已經把他當成了自己的親人?”

葉安安握緊韁繩,手上的僵冷似乎緩過來一些。天邊夕陽西下,幾隻鳥兒相伴歸巢,飛翔的翼翅劃過飄著淡淡晚霞的天際。不遠處古樸的村落,大人呼叫孩子們回家吃飯的聲音此起彼伏,中間還夾雜著幾聲狗吠,葉安安眼望歸鳥,忽然有了想家的感覺……

“夕陽河邊走,舉目望蒼穹,渺渺炊煙飄來的是鄉愁……”忽然想起了這句歌詞,讓葉安安心中一顫,手中的韁繩拉緊,馬兒機靈的停下了腳步,抬起頭來噴個鼻息。

葉安安一驚,連忙抖動下韁繩,催動馬兒加速奔跑,心下暗暗自責:“怎麼可以在這麼關鍵的時刻走神?子房還在等著我的消息,鴻門宴那麼凶險,難道我能保證曆史不會改變麼?我怎麼可以用子房的安危來打這樣的賭?”

心意已決,葉安安便不在猶豫,開始盤算如何盡自己全部努力幫助張良渡過難關。

“至於劉邦,既然子房已經把自己綁在他這根繩子上了,也隻能一起救了。畢竟,他建立的漢朝在曆史上也是少有的盛世。”

而想到小美,葉安安決定現在還是不考慮這個問題了。想的簡單點,幹什麼都容易的多。

一路疾馳,趕到霸上沛公軍營的時候夜色已和露水一般深重,葉安安猜想項伯應該先她到了,便請營門中的軍士通報。誰知道軍士很快回來,說張良正在發燒、昏迷不醒,有很多軍中醫士正在他帳中診斷,張米讓軍士代請葉安安進去。

葉安安一聽心下焦慮,連忙把馬交給軍士代為牽走,自己直奔張良營帳而去。

進得帳門,一股濃重的中藥味道撲麵而來。營帳裏一團忙亂,醫士、侍從、兵士站滿了一屋子。葉安安撥開眾人,來到張良榻前。隻見他更加消瘦,臉上因為高熱而泛紅,嘴唇都幹裂了。葉安安心頭一酸,眼眶立馬就濕了。

“葉姑娘,你去哪裏了,你可回來了!”侍奉在榻前的張米看到了葉安安,一把拽住她。葉安安本來還愣在那裏,被張米一拽身子沒穩住半跪在了榻上。

“葉姐姐,”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響起,一雙白嫩的手伸過來抓住她的衣袖,“子房哥哥,他,他不會死吧?”話還沒說完人已經哭了起來。葉安安扭頭看見了小美,一張俏臉上滿是淚痕,眼睛底下有著濃重的陰影。

葉安安隻有收起自己的難受,安慰起張米和小美,“放心,子房不會有事的,這點小病難不倒他。”

像是聽見了葉安安的聲音,張良慢慢睜開了眼。

“安安,”昔日清潤的嗓音,此刻卻像是被沙石磨礪過。葉安安也顧不得多人在場,趕忙抓住張良的手,說道:“子房,我回來了。你會沒事的。”

“我知道,”張良露出一個寬慰的笑容,“你沒事就好。”

“我很會照顧自己的,即使你不能……”沒想到下半句話脫口而出,葉安安驚得刹住話頭,倆人一時相對無語。

“子房,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

張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對張米吩咐讓眾人都出去。小美這次難得沒有出聲抗議,任由小米拉著她走了。

帳子裏突然靜了,張良撐起身子坐起來。葉安安隻覺得手上一緊,原來張良不但沒放開,反而更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

看來人生病的時候總會格外脆弱,即使沉穩如張良也不例外。葉安安心裏想著,看張良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臉上禁不住露出笑容。

“笑什麼呢?”張良好奇地問,卻不知道自己的嘴角也翹了起來。

“笑某人,像是要果子吃的孩童。”

“我不愛吃果子。”張良煞有介事地皺了皺眉頭。一下子兩人都被逗樂了。

剛才沉重的氛圍一掃而光,葉安安想起了那件緊要的事情,連忙說:“子房,項羽要打沛公,我來之前他們已經準備拔營了。項伯和我分頭出來報信,我想他也快到了。”

項伯要張良逃跑的話,葉安安沒說。因為她知道張良不會逃跑,但是也不敢擅自勸告張良留下。所以她隻說了已經發生的事情,餘下交給他自己判斷。自己是外來人,隻有他們真正身處曆史的洪流之中。

這次張良的眉頭真正皺在了一起,他凝神思考了一陣,突然說話:“我要去見沛公。”

葉安安不置可否,隻是在張良作勢要站起來的時候扶了他一把。畢竟還是生病的人,張良有些踉蹌,葉安安站得更近好讓他靠一下。

“你還在病中,不要……”

剩下的話沒有說出口,嘴上就被堵住了。

那人身體溫度高,像一團火包圍著她。唇上都是任性和霸道,完全不似平時的溫文爾雅。葉安安隻覺得肺裏的空氣都要被吸走了,忍不住哼出聲。張良放鬆了力道,溫柔地吻她,用唇描摹著葉安安的嘴角。

待兩人平靜下來,張良抵著她的額頭,輕輕地問了一句:“下次你要走,能不能先告訴我一聲?”

“恩。”葉安安無法思考,隻能機械地回答。

這是他倆的初吻,又甜又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