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叁拾捌 迷題似難解 因人在局中

葉安安立刻反應過來,看小美正在那揉著肩膀,她連忙接過包袱,幫小美揉了一下:“疼嗎?”

“還好,安安姐你包袱裏裝了什麼硬東西啊?難道是石頭?”小美似乎忘了前麵還在和張良賭氣的尷尬,好奇地問。

經這一問,葉安安連忙打開包袱,想看看那個泥塑的小韓信時候安然無恙,心裏暗暗嘀咕怎麼今天這個小泥人這麼不甘寂寞,沒事就出來添亂。

葉安安剛打開灰色小布包,小美的眼睛就直了:“呀,捏的好精巧的泥人!”她一把拿過去細細欣賞,不停地發出嘖嘖讚歎。葉安安看到小泥人並沒有碰壞,便放心隨她去把玩。眼波一轉,卻看到張良驚訝又疑惑的眼神從小泥人那轉移到自己臉上……

“呃?啊!”葉安安心下暗叫糟糕,隻好期期艾艾地的對著張良解釋,“他自己找人捏了,又嫌麻煩不肯自己背著,就,就,就……”

“啊?安安姐,你是說這個是有真人的?”小美聽了葉安安的話忍不住神采飛揚,搶著問道。

張良眼眸微黯,似乎想說什麼,卻隻是默不作聲。葉安安有些緊張地想:難道他不相信我的解釋?

“這個人真的好帥啊!”伴隨著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小美把小泥人舉到眼前:“這眼神,好冷傲!這身材,好有感覺……”

“你們聊著,我去前麵跟沛公打個招呼。”

小美的花癡被張良生硬的打斷,他並不看葉安安,隻是淡淡地對著小美說:“跟著葉姐姐和張米,不要到處亂跑。”然後調轉馬頭,一抖韁繩向前方而去。

“啊?好啊!子房哥你最好了!”發現自己這麼容易就成功留到張良身邊了,小美如獲大赦,興高采烈地歡呼起來。

葉安安看到張米張大了嘴巴呆在那裏,不由得一陣苦笑:“公主,看完了就還給我吧。”

“安安姐!”小美舉起手裏的小泥人,依然兩眼冒光:“這人是誰?何方人士?現在何處?跟你什麼關係?能不能介紹我認識一下?”

“有機會我會的。”葉安安隨口答道,望望前麵越來越遠的背影,心中一陣酸澀,對自己的解釋連理都不理,就這麼走了?

接過小泥人放進包袱,葉安安三人也撥轉馬頭,跟著大部隊的方向前進。邊走邊問小美是怎麼逃出來的,小美講起來又是眉飛色舞:原來她是早有預謀,聽到大軍要開拔的消息就跑去先大睡了半天。韓王成派去防止她追出來的馮英奇本來是高度緊張的,發現公主居然一直在睡覺,還以為自己撞大運了。誰知道小美睡足吃飽後直接找了根繩子把他捆在了自己床腳上,馮英奇不是不知道韓王對公主的寵愛,隻能乖乖就範。當然,在捆綁的過程中還因為眼睛大被小美言語調戲了一下……

“所以隨便找個屬下去看管公主是很不明智的。”張米主動忽略掉最後一句,很痛心地總結道。

小美心情舒暢,自然認為張米這句話是誇讚自己的。她一路精神煥發,說話的聲音依然清脆連貫,葉安安也顧不得考慮她的感受,隻說自己困的厲害,在她蹦豆子一般的話嘮裏昏昏欲睡。還好小美姑娘對這種事很是大條,轉而拉著張米講個不停,當然這對於最怕聒噪的張米來說無異於世界上最可怕的折磨,直接讓他痛苦的欲哭無淚。

一直到日出東南隅,大軍就地燒火做飯了,小美非要張米帶著她去後勤那看看,葉安安的耳邊才清淨下來。

把馬兒拴好,葉安安緩緩走到一棵大柳樹背後的綠蔭下,找了塊凸起的樹根隨意坐下。不知不覺已是春夏之交的天氣了,幾隻早蟬立在樹上,在暖哄哄的陽光中單調的鳴唱。樹蔭前麵是一望無際的農田,綠油油的黍苗一排排地生長在那裏,在明亮的陽光下有些打蔫,像極了葉安安此刻微垂著的頭和迷離的眼神。

陽光下葉安安覺得眼睛有點睜不開,加上又一夜沒睡,她很想偷閑打個盹,可是腦子裏又老是回憶起前麵張良不顧而去的身影。她不知道張良到底是因為生氣了還是因為真的想起了什麼事情要去找劉邦。要說因為那個小泥人不高興葉安安還真的不敢相信,且不說張良一直溫爾文雅的樣子,就憑現在的形勢,葉安安想:我都在和跟你指過婚的“情敵”和平共處呢,還沒表現出什麼不滿,你憑什麼……

“安安,”後麵一聲熟悉的呼喚,說曹操曹操到,葉安安懶得回頭,閉目做假寐狀。

月白色長袍挨著葉安安身邊坐下,靠在背後的樹幹上:“困了?”

葉安安勉強“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一隻帶著清涼的手覆上葉安安的額頭,隨後緩緩地摩挲著她長長的頭發,葉安安微微一驚,那隻手上似乎帶了某種魔力,很快她便充滿著享受的感覺,身體更加放鬆,眼睛也不睜開,像隻懶懶地曬著太陽的小貓享受著主人的愛撫。

“安安,剛才是我失態,對不起。”張良猶豫片刻,手掌微頓,慢慢說道。

“什麼?”葉安安故意裝傻。

“剛才,我看到你的包袱裏背著一個韓信的小泥人塑像,不知道為什麼,我覺得一下子氣血上湧,又緊張又害怕。”

“你怕什麼?”葉安安用頭蹭蹭張良的手,後者便又輕柔地為她按摩著。

張良蹙起好看的眉毛:“怕會失去你……”

“我不是一直在你身邊嗎?”

“是,可是我卻總找不到時間陪你,我不能照顧你,還要麻煩你照顧小美,我怕,這樣下去,我們反而會越來越疏遠……”

葉安安微歎一口氣,張良心中也有這樣的擔心麼?

“小米說你最近一直在歎氣,我前麵沒注意,現在才發現,是不是我真的很讓你失望?”張良輕輕抓住葉安安的手,話語中含著心痛。

“子房,”葉安安看著和自己的手握在一起的那兩隻白皙纖長的手,“如果,我是說如果,推翻秦朝後我希望你和我一起歸隱山林,你願意嗎?”

張良怔怔地看著遠方,半晌答道:“安安,我希望能永遠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現在,什麼都不能跟你保證……我這樣說,你會怪我嗎?”

“我問你這個如果,就是能順利推翻秦朝,而你複國成功我倆又都安然無恙的情況下呀?”葉安安覺得自己的聲音有些嘶啞,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樣逼問張良,也許在愛情麵前,沒有誰可以做到一直理智的吧?

張良緩緩起身,手在葉安安手中抽離出來,葉安安感到一縷涼風迅速占據了那雙手原本的位置,讓她的心裏有了絲絲空虛的涼意。

“我並不迷戀政治權勢,隻是我張家三代相韓,我弟死不喪籌措複國,萬一夢想成真,自然不可能馬上抽身而去,總要為韓王和全國百姓負責,讓國家富強、人民生活安樂,這就需要尋到得力的將相人才,還有建立相關的法律製度……”

葉安安心中一片迷茫,張良就是這樣,在任何時候都是如此冷靜自持。為何不能為愛瘋狂一次?還是他的身世背景決定了他不可能像自己或者像韓信一樣,麵對紅塵俗世了無牽掛?

“願求一心人,白首不相離。”葉安安苦笑著喃喃道,“原來這已經是很高很高的要求了。”

她站起身來:“我明白了。”

“安安,”張良咬咬下唇,“對不起,我不敢奢求你一直等下去。所以我先前跟你說,如果有更適合你的人,你可以隨時選擇離開。可是,當我今天看到韓信的塑像,我卻覺得自己一點都無法忍受,我不能接受你身邊帶著別的男人的東西,更何況要放你離開。”

雙手緊緊握住葉安安的兩隻胳膊:“我總是以為我可以,可是每次都發現自己不行……”

葉安安心裏一陣煎熬,她沉默地把自己的頭貼到了張良的胸前。月白長衫帶著張良身上特有的清涼,卻讓葉安安的心裏倍感充實。

張良緊緊摟著她,二人什麼話都沒有說。

也許這個時候,什麼都不說是最好的選擇。

“公主,你的馬在那邊!”張米的聲音忽然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葉安安條件反射地離開了張良的懷抱,退後兩步。張良微怔,看向葉安安的眼神更加內疚。

葉安安已經把眼神轉向聲音的方向,看到張米和小美在樹後側約莫三十米的地方,一身紅裝的小美還是那麼顯眼,她正順著張米手指的地方向倆人相反的方向走去。葉安安和張良從樹後麵走出來,張米已經快步跑到了他們身邊:“公子,你可回來了!咱們公主把後勤上搞的雞犬不寧,害我還被來檢查的蕭督事說了幾句。”

張良拍拍張米的肩膀:“她這是去幹什麼?”

“噢,她說她的馬要多喝點水,自己去牽馬了。剛才她還四處找你們呢,不過沒看到。”張米笑嘻嘻地看向葉安安,後者麵色微紅,裝成沒注意到。

張良敲了下張米的頭:“好了,我們先去吃飯吧!”

葉安安依然覺得有些尷尬,裝成隨意地問道:“子房,最近項羽那邊怎麼樣了?”

張良微一暗眸,卻毫不猶豫地說:“那邊倒真的發生了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