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叁拾柒 知君非無心 奈何意難平

來人正是韓王成,後麵還跟著張良,他也正看著葉安安,臉上帶著淡然的笑意。

葉安安給韓王成行了個禮,隻覺得自己的臉開始發燒,不會被張良認為自己也和小美一樣有強大的花癡本性吧?

後麵韓王成的一句話打消了她的顧慮:“小美,你又胡鬧什麼?是不是又要去打擾馮英奇?他有要務在身,你不要去了,更不要拉上葉姐姐。”

小美撅起嘴巴:“你們都沒空理我們,還不允許我們自己去看大眼睛帥哥,太不講理了!”

韓王成臉上表情非常無奈:“我們忙得很,你不要添亂了。”

“想讓我不添亂可以啊,讓我跟子房他們一起去鹹陽!”小美毫不示弱。

葉安安一聽,心跳都漏了一拍,還好韓王成立刻堅決地回擊:“休想!”

葉安安覺得自己待在那有點尷尬,可是又害怕韓王成真的答應讓小美跟著他們,隻好偷眼瞧向張良。張良原本若有所思,注意到她的眼神,便微笑著看了她一下,又陷入了思考之中。

葉安安看他的神情,知道他在想別的事情,忽然也覺得沒了興致,便低著頭沉默。

韓王成被小美吵的煩了,揮手道:“這件事你就別想了,我現在通知你,馬上回自己住處去。待會兒我還有事找你。”又轉身道:“子房,我們快過去吧!”

張良應了聲,又衝葉安安點了下頭,和韓王成從二人身邊穿過,往劉邦大帳去了。

葉安安瞬間覺得有些胸悶。

扭過頭去,發現小美也正望著那兩人的背影發呆。忽然想:“如果我一直處在這種環境中,會不會也會無聊成這個樣子?”

“安安姐,我回去了。”小美撅著嘴,大眼睛裏有點水光,葉安安還沒看清楚,她已經轉身離去了。

葉安安怔怔地站了片刻,回去坐下接著洗衣服。木盆裏的水帶著點皂角的味道,一點點泡沫飄浮在水上,葉安安拿著衣服,卻呆呆的忘了洗,水麵上仿佛映出張良淡然微笑的麵容,葉安安癡癡地看著,那張臉卻漸漸模糊,另一張麵孔慢慢清晰起來,清亮堅定的眸子,斜飛的眉,挺拔的鼻梁,那個人微微一笑,嘴角帶著點譏誚。然後又抬起胳膊,衝她伸出兩個手指,比了個“V”的手勢,仿佛在說:“不要泄氣,加油!”

葉安安便覺得心情漸漸好轉,嘴角微翹,把手裏的衣服放到水裏,平靜的水麵被打破,韓信的影像也消失了,可勇氣卻留在了葉安安心裏,笑意留在了她的臉上。

“這個家夥,明明見麵就跟他鬥嘴的,怎麼倒成了我的動力來源了?”葉安安搖了搖頭,洗衣服的動作快了很多。

當晚,葉安安拉下簾子正準備休息,忽然聽到張良急匆匆回來的聲音。她詫異地探出頭:“子房,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

“安安,不要睡了。沛公下令,收拾東西,連夜拔營西進!”張良匆忙地走過來,“行軍作戰講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秦軍肯定沒想到我們這麼快就繼續向鹹陽進發了。你和小米先收拾著,我還要再去和韓王交代留守事宜。”

“噢好!”葉安安一陣忙亂,連忙收拾自己的隨身裝備,又幫著張米打包各類物事。張米倒是很開心:“葉姑娘,終於可以離開這了!”

“哈,小米你不就是這裏的人麼?怎麼這麼著急離開啊?”

“葉姑娘你明知故問嘛!”小米苦著臉說。

葉安安笑著把包袱被在身上,卻被一個有點硬硬的東西敲到了背上,她詫異了一下,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韓信那個小泥人,那天被韓信推著來追趕張良,東西也是他幫著收的,沒想到還真把小泥人也放進去了。

“這家夥,肯定自己嫌背著麻煩,就欺負我這個免費勞動力!”葉安安心中覺得好笑,又想到自己被強迫好好收藏著的,還是檢查一下不要被磕破了。於是葉安安心裏叫著麻煩,還是不敢怠慢,連忙把包袱放下來,攤到榻上。把一方灰色布料包著的小泥人拿出來,仔細看了看,小型版的韓信栩栩如生地站在葉安安手心裏,身姿挺拔,目光深邃,依然是一副孤傲不羈的神態。“瞧你那自以為是的小樣兒。”葉安安心裏暗暗嘀咕著,確認完好無損後,又把它包好放了進去。

看到包袱裏的小泥人,葉安安又有些擔心:此次分派任務項羽那邊雖然不是攻打鹹陽,麵對的卻是秦軍最主力的軍隊,希望那個自戀自傲的家夥不要一時大意受了傷才好。不知道從何時起,葉安安覺得自己有很多事情想要跟他說說的感覺,明明分開也不過一個多月,明明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互相唇槍舌劍的使氣鬥嘴——葉安安歎口氣:也許,真的是和張良說話的機會太少了吧……

“葉姑娘你怎麼一直歎氣啊?在這裏呆不下去啦?不是馬上要離開了嘛!”張米笑嘻嘻地看著葉安安問道。

葉安安微笑了下,卻沒有解釋什麼。

收拾好東西,二人到了集合的地方,夜幕低垂,籠罩著整個世界,絢爛的火把整齊地舉著,把全營官兵的臉色映照的肅穆而悲壯。張良和劉邦諸人在一起,還在向韓王成交代著什麼,卻沒有看到小美。

“那個家夥居然不在?”張米奇怪地到處探頭探腦的尋找,葉安安懷疑他和自己一樣,有一種不妙的預感。

“希望不要……”兩人居然異口同聲,然後無奈地相視而笑。

約莫等了一刻工夫,全營集合完畢,劉邦和蕭何等人回到主帥車駕處,在樊噲向大軍宣布行軍紀律的時候,張良過來拉了葉安安二人先行離去,騎馬跟到劉邦車駕後側。

“公子,小美公主呢?”三人剛剛上馬,張米便率先忍耐不住地問道。

“噢,韓王說不讓她來送我們了,讓她在府裏學習女紅。”張良隨意答道。

“那個人,怎麼可能這麼老實啊?”張米擔心地追問。

“韓王已經安排了幾個人陪她,料想她不會那麼容易跑出來。”張良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騎馬在自己左側的葉安安:“這些日子,小美沒給你造成什麼困擾吧?”

葉安安猶豫片刻:“還好吧。”

“公子,你想想自己這陣子耳根子多清淨,就知道葉姑娘和我耳邊每天有多麼聒噪。”張米撅著嘴,表達自己的抗議。

“你呀!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對小美要寬容一些。”張良有點心不在焉地指了張米一下,又道:“我到前麵和蕭督事商量點事情。”

葉安安點點頭,看著他策馬超越了幾人,和在劉邦車駕旁邊乘馬的蕭何並行。

“後麵還有幾場硬仗要打,確實不可以掉以輕心。”葉安安默默地想。又想著張良講的“對小美要寬容一些。”不禁有些惘然,那麼小美能主動跟自己提出來讓自己做大她做小,如果讓張良知道了,是不是還會認為是自己對小美不夠寬容?想到這裏,葉安安的心情慢慢沉重起來。

葉安安一路想著心事,倒是一晚上夜行都沒有犯困,等到張良回來,天色已經漸漸亮了。借著東方漸露的晨光,葉安安回頭望去,隻見大軍蜿蜒了很長的一段路,幾乎要看不到尾了。劉邦的隊伍壯大了很多,可是軍紀卻很嚴明,隊伍整齊的行進,踏地的橐橐聲單調卻整齊。

忽然一陣嘈雜又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的傳來,伴隨著“讓開,讓一下”的嬌叱聲,整齊的行軍隊伍被打散了,有些官兵們似是認識馬上的人,乖乖的讓開了路。也有一些根本來不及反應,隻是馬上那人騎技尚可,拉韁提馬才將將避開。

葉安安回過頭去,隻看到一片燦若朝霞的鮮紅騎在一匹棗紅色的駿馬上。她並不吃驚,隻是轉過頭看著張良。

張良明顯也看清楚了來人是誰,原本一直微勾的嘴角變成了無奈。他蹙起眉頭,撥轉馬頭拐到路邊,冷冷地看著那人橫衝直撞來到了自己麵前。

“我要隨你們一起去!”馬上的人正是小美,她看到張良立刻開門見山。

“你怎麼跑出來的?”張良麵色微帶嚴厲,卻並不像對張米那般叱責。他眼神一掃,示意小美給身後慢慢恢複了整齊隊形的隊伍讓出路來。有從前麵騎馬過來的劉邦親兵,看了眼小美,又看了下張良幾人的表情,頗為識趣地撥轉馬頭自己去解釋了。

小美讓棗紅色的馬兒側開身子,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王兄派個馮英奇來看著我,他不知道馮英奇看到我就想跑嗎?隻消三言兩語就被我嚇的跪地求饒了。”

“你王兄會擔心你的,回去吧!”張良眉毛蹙的更緊,語氣卻依然和緩。

“不用怕,我給王兄留了信,他知道我來尋你了肯定就放心了!”小美興高采烈地答道。

“我們一路行軍作戰,辛苦且滿是凶險,你去幹什麼?”張良看到逶迤而過的隊伍裏官兵竊竊私語的樣子,終於冷下臉來,嚴厲地問道。

“安安姐能做什麼我就能做什麼!”小美沒想到一向好脾氣的張良也變了臉色,不服氣的回嘴,眼眶卻開始泛紅。葉安安心中叫苦:“扯上我幹什麼?”

“你跟安安姐一樣嗎?你一直嬌生慣養的……”

“怎麼不一樣,我什麼都能幹!”小美的眼睛終於泛出了淚光,忽然猛地一把扯過毫無防備的葉安安背上的包袱,使勁甩在自己身上:“我來背!哎喲!什麼東西這麼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