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叁拾壹 牢房秋雨冷 不期暖心傷

葉安安心中“砰”的一聲,她仿佛感到自己的心像氣球爆炸一般裂開了,隻覺氣血上湧,一陣痛楚傳遍全身,忍不住猛烈地咳了起來。張米連忙扶住她,仔細查看了一下她背上的傷:“怎麼了?你還是躺一下吧。”

“無妨,”葉安安臉色蒼白,勉強咧出一個微笑:“剛不小心碰到了傷口,現在沒事了。你接著說……”

“你臉色很不好。”張米皺著眉頭道,不過他還是繼續說了下去,看來這些話在他那也存了很久了:“後來公子要去潁上複韓,讓我去接你,還怕你等不及了去薛城找他。特意請沛公在加急信中囑咐呂夫人,讓她務必多留你幾日,待我前去接你同行……”

“你說什麼?”葉安安驚詫地呆在那裏,腦子裏已是千回百轉,原來呂雉要見自己的時候她已經知道張米要來接我了?那她為什麼還要那麼急切地趕我走?我自以為聰明詐到了盤纏,卻不知道中了人家的調虎離山之計。想到這裏,心中一陣苦笑:呂雉果然有手段,把自己看成了假想敵,一發現苗頭就能立刻消滅在萌芽狀態。虧自己還是二十一世紀的新新人類呢,居然就這麼容易被公元前的人給算計了……想到這裏,葉安安有些頹喪,再想想以後還要和她正麵相對,葉安安的心中湧起一股緊張的情緒,更強烈的情緒反而是期待——為現代人的聰明智慧正名的期待……

張米看到她呆愣的樣子有些奇怪,旋即也立刻明白了過來:“那個婆娘沒告訴你?我就說她來迎接沛公的時候,看我的眼神怪怪的!她隻說我們出發了沒兩天你就也走了。她苦口婆心都勸不住你,你定要自己去尋找我們公子,一刻都不肯停留。還說你說這輩子千山萬水,就跟定我們公子了……哎,葉姑娘,這句是真的還是她編的?”

葉安安頓時大赧,麵紅耳赤地低下頭去。張米倒是看明白了,笑嘻嘻道:“我想就是真的,所以連她前麵說的也信了。我又擔心公子,就回潁上跟公子會合,一路還想著能不能遇到你,到了公子那才知道你根本沒來,我就猜想看來你是留在薛城了。那時公子還受了很重的傷,我看他又虛弱又焦慮的樣子,就隻好先騙他說你已經到了薛城我沒接到。就這樣,公子還因為我不立刻趕到薛城去接你好幾天都對我不理不睬的……”

葉安安終於恍然大悟,隨著張米一點點的回憶和描述,對張良的不滿自然減輕了好多,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愧疚。忽然,她猛地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韓王的妹妹呢?”

“嗯?你說小美姑娘?”張米正說的興起,忽然被打斷,聽到葉安安的問題愣了一下,然後支支吾吾道:“這個我不好說,還是讓公子給你解釋吧。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葉安安心中仍有疑惑,卻感到輕鬆了好多,身上的傷似乎也不那麼疼了,“你們公子怎麼受的傷?重不重?”

“還不是跟秦軍爭奪潁川的時候,公子身體本就不怎麼好,加上此前又趕路,水知道到那就遇到了秦軍,公子複國心切,不顧身體就率軍上陣了,怎堪敵眾我寡,公子又被敵軍暗箭所傷……”

“啊!”

看到葉安安的臉又變的蒼白,張米連忙安撫她:“早就沒事了,公子養了半個多月就下床了。還幾次從秦軍手中奪取潁川呢,”說著臉上忍不住得意起來,“要知道,公子的兵馬和當地的秦軍比起來可是差了好多呢。”

葉安安聽著張米的介紹,心中忍不住也湧起一陣自豪的感覺,“子房真是厲害呢。”

“那是。”張米搖頭晃腦地還想再說什麼,卻又有些猶豫。葉安安沒有注意到,她感覺外麵的雨聲基本上停了,抬起頭來看去,小小的天窗外麵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回頭看看張米的臉色也漸漸模糊起來,她坐了這麼久,背上的傷隱隱傳來,一股強烈的倦意湧了上來。

“早點休息吧!”

張米看她坐的都有些搖晃了,趕緊扶她躺下。秋夜的涼意透過身下的草席傳到葉安安的身上,為了不碰到傷口,她麵朝牆壁側臥,依稀可以看到一壁斑駁的黴痕,眼皮越來越沉重,解除了很多心頭疑問的她沉沉睡去。

一夜無話。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一陣牢房鎖鏈打開時稀裏嘩啦的聲音傳來。葉安安聽到聲音睜開眼睛,為了不碰到背上的傷,她對著牆側躺著,現在想回頭看看,可惜翻身有些困難。正在她緩緩撐著動作的時候,一雙溫暖的手扶上了她的肩頭。她心念一動:“是他?難道我又在做夢?”

急切地回過頭去,看到了一張熟悉溫婉的麵容,耳邊傳來不遠處張米的低呼:“公子,你?”

隨後又是獄卒把牢房門拉上鎖好的聲音,伴隨著一聲鄙視的譏笑:“想你們想的來牢房團聚了,快敘敘舊吧!”

葉安安終於確定這不是夢,一陣驚喜,反手抓住張良的胳膊。張良嘴角輕輕一翹:“不要亂動,讓我看看你的傷……”

葉安安一聽,立即想起自己的傷在背上,還有張米給自己纏的布條,臉上飛紅地囁嚅道:“沒什麼事,不看也罷。”

張良卻輕輕把她扶起,靠在自己的臂上,檢查了一下,蹙起眉頭:“小米?”

“呃?公子……”小米連忙站到張良身邊,支支吾吾道:“我看葉姑娘流血不多,應該主要是內傷……”

葉安安一陣羞憤,心中暗道:“內傷和纏這麼多圈的布條子有什麼關係?”

“我怕葉姑娘脊柱受傷,才想到你以前固定骨頭的辦法,可是沒有找到木板,隻好多纏幾圈……”

張良一邊給葉安安放鬆布條,一邊嚴厲地說道:“木板是固定用的,布條纏再多也收不到同樣的效果的。還好葉姑娘一直躺著,要不說不定給你搞的更嚴重了呢。”

張米一聽,嚇的眼圈都紅了。

葉安安忙擺手道:“沒事沒事,我覺得張米弄得還挺舒服的,晚上睡覺一點都沒覺得冷……”

忽然張米“噗”的就笑了,葉安安看到張良原本嚴肅的臉上也現出莞爾笑意,再看看自己木乃伊一般的腰身,忍不住也笑起來。

張良重新給葉安安包紮了一下,安慰她道:“沒有傷到骨頭,你還痛不痛?”

葉安安搖頭,張良便扶她斜靠在身上,又對張米使個眼色,待張米蹲下身來,他方悄悄道:“我們的人會在今晚來劫獄,白天我們都吃飽睡足,等著晚上行動。”

葉安安和張米的嘴巴都張成了“O”字,葉安安心中一陣激動:“第一次坐牢就遭遇劫獄,一何壯哉!”

張米一手遮住半張臉,爆豆子一般地問了一堆問題:“公子你怎麼也回來了?還帶了人來?”

張良看著他欲蓋彌彰的動作,一把拿掉他舉著的手,對著葉安安笑道:“本來我想和沛公先回營中議事的,誰知剛派了張米回來接應你,就聽說秦軍來劉套鎮征兵。我怕你們出什麼意外,連忙跟沛公稟明情況,沛公便撥了二百人於我。我到了鎮上,卻正好遇到那個被你們解救的母子,打聽到你們的情況,就和隨行的兄弟們商量好了劫獄的計劃。為了確認你們平安,我便先假裝投案,到時候也好裏應外合。”

“你又何必投案呢?”葉安安擔心地說道:“萬一救不成,不是連你也被困在這裏了?”

“無妨,”張良笑道,“我前麵都打聽清楚了,劉套鎮監牢裏的獄卒並不多,我的計劃很周全的,安安盡管放心。”

“公子肯定是不放心我們才進來的,葉姑娘你看,我就說,公子對你的意思是很清楚的,你們兩個……”

“小米……”張良沒想到張米轉話題轉的倒很快,看到葉安安的臉都紅了,自己也覺得麵上微熱,隻好出聲喝止了張米。

張米不滿的撇撇嘴,走到牢房的一個角落蹲下:“不讓我說,自己又不說,看你倆什麼時候能互相弄明白……”

葉安安聽的清楚,忍不住想笑。細細一想覺得張米說的何嚐不是?韓信把自己推出來不也是為了讓自己和張良講清楚嗎?看來不管古代還是現代,戀愛中的溝通都是一個重要的問題……

想到這,她抬頭看向張良:“當初我在沛公的大營了等了你數日,呂夫人原本收到了沛公的急件,卻並沒有告訴我你讓小米來接我。而我因為心急,自己跑到薛城去找你。”

張良聽到安安說起當初的事情,甫是一愣,隨後驚喜道:“你果然是為了我才去的薛城嗎?”

葉安安心中微羞,卻是毫不猶豫地點了下頭,角落裏的小米插嘴道:“公子,那時候你傷勢嚴重,我怕你著急影響身體,才騙你說葉姑娘還有別的事的……”

被張良帶著譴責的眼神掃過,小米隻好扭回頭去繼續蹲在地上畫圈。

“我以為你都把我給忘了,卻不知道你受了傷……”葉安安愧疚地說道。

張良又扭頭瞪了一眼,張米這下卻是學乖了,低著頭不敢看他。張良轉回頭來:“我的傷早就好了,可這麼久都沒來接你,是我的問題。小米說你有事留在薛城,我也想了很多有的沒的;又覺得在潁川和秦軍正麵相對太過凶險,便沒去接你,連信都沒有給你寫一封,都是我不對……”

葉安安正想寬慰他,張米卻又插嘴進來:“公子,別的事情還好說,我覺得你還是先解釋一下小美姑娘的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