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拾貳 美男譏韓信 張良思慮深

葉安安還想再說什麼,後麵傳來嘚嘚的馬蹄聲,回頭一看,是張良三人趕上來了。葉安安馬上高興起來,對著張良揮揮手。張良過來,見二人臉上俱是笑容,疑惑地看了下葉安安,終於什麼也沒問,淡淡說道:“前麵有一家茶水鋪,不如我們到那裏歇息一下,給馬兒補充點水草再趕路不遲。”

韓信點頭,幾人策馬到了茶鋪,下馬飲茶。茶鋪很是簡陋,隻有兩張桌子,每張桌子旁邊各擺了三個凳子,韓信、張良在葉安安一左一右,對麵而坐。張良吩咐完夥計,輕聲問葉安安:“累不累?”

葉安安衝他笑笑:“不累。”

韓信半眯著眼睛,若有若無地瞅了二人一眼,做假寐狀。

張米牽了四匹馬給夥計,過來跟項伯坐到了隔壁一桌上,經過葉安安時,他湊近悄悄對她說:“葉姑娘,我們公子看不到你,怕你被壞人騙,可擔心了。”

葉安安一怔,不禁莞爾,旁邊的韓信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繼續假寐。倒是張良,瞥了張米一眼:“又在胡說什麼?”

張米撇撇嘴,跑回去落座喝茶。

忽聽的有一陣馬蹄聲,眾人抬頭望去,一個衣衫華麗的男子騎馬翩翩而至,葉安安砸著沒滋沒味的茶水,隻望一眼,便忍不住在心裏暗歎道:“真是一副好皮相。”

隻見他瀟灑躍下馬來:“夥計,牽馬。”韁繩往趕過去的夥計手上一丟,望一眼張良諸人,雖然白皙的臉上帶著淡笑,葉安安卻覺得此人眼神頗為淩厲。看到韓信,那人略是一愣,似乎帶出一絲鄙視,但立刻恢複淡笑模樣。韓信對他卻是視而不見,自顧自的喝茶。

隻見那人施施然走到項伯張米旁邊,略一抱拳:“叨擾了,湊個桌子。”一撂背後長衫,坐了下去。

那人坐了下來,葉安安偷瞄了下,隻見此人模樣生的極好,明眸皓齒、眉如墨畫,鼻子挺拔還略帶鷹鉤,臉部輪廓剛毅而不失精致,整個人就是對“英俊”二字的最佳詮釋。

葉安安心下暗歎,忍不住去細細打量,這才發現他所穿看似華麗的天藍色綢服上落了很多灰塵,看來是騎馬跑了很遠的路。

看著葉安安盯著自己看,那人倒也大方:“這位姑娘,對在下如此感興趣?”

葉安安一窘,脫口而出:“沒有,我看你長得像劉德華。”

“劉德華?”那人皺眉,兩桌人俱是寂靜無聲地望著葉安安。

“是一個明……,呃,是我的一個鄉黨……”葉安安支支吾吾。

還好這時夥計端茶上來,給葉安安解了圍。那人似是渴了很久,接過來就立刻仰起頭來咕隆隆喝了下去,喝完眉頭緊皺,嚷道:“夥計,這什麼破茶!再來一碗!”

“噗哧”,葉安安忍不住笑起來:“破茶還要再喝?”

大胡子項伯也搭腔道:“湊合著喝吧,這種茶鋪裏還能有什麼好茶。”

那人不以為意,反倒趁機跟項伯攀談起來:“看幾位打扮應非一般百姓,不知如此風塵仆仆是要去何處啊?”

項伯嗬嗬一笑,不緊不慢地回道:“我們是做生意的。”

“噢?”那人玩味地看看項伯,“不知道是做什麼生意呢?”

“小本生意。”張良接過話頭,看一眼他綢衫上的灰塵,淡淡笑道:“我看閣下比我們還要風塵仆仆,不知道又是意欲何往呢?”

“噢,我麼?”那人淩厲的眼神掃過張良,看一眼張良對麵無表情的韓信:“我自然是辦要事,如今圓滿完成,正是要回去複命。不過,我看某些人似乎進展的不那麼順利。”

“噢?”張良順著他的眼神看看韓信,並不接話。葉安安忽然想起韓信的名句:“而今亂世,知道的越少越好。”看看韓信,韓信依然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她忍了忍,終於沒有忍住:“怎麼?”

那人端起夥計剛剛加滿的水,自顧自說道:“我軍統領派我們到各處辦事,跟他約定六日,跟我約定八日,今天就是第六日,我還以為他早已回去複命了。卻未曾想到,在茶鋪裏遇到他,還以為他找到了一幫有識之士,沒想到卻是跟幾個做小生意的談笑風生、好不熱鬧。難道他如此拿軍法當兒戲麼?”

“啊?”葉安安聽完,緊張地望著韓信,韓信漠然地看了那人一眼,說了一句讓葉安安哭笑不得的話:“你認識我?”

“噗……”項伯一口茶噴到張米身上。

“公子……”張米哭喪著臉,對著張良抱怨。

張良微笑,以眼神撫慰張米。

那人卻並不惱怒,冷笑一聲:“我與你同屬鍾離昧大將帳下,隻是我投入項梁將軍麾下時間尚淺,隻參與了鍾離昧大將召開的一次會議,就是六日前布置此次任務的那次。不過你那次除了領命的時候都在睡覺,不認識我也是正常,我叫陳平。”

“陳平?”葉安安大驚:“難道是後來做了漢朝丞相的陳平?難怪長的這麼帥!看他穿著華麗,是不是已經娶了那個克死了五個老公的老婆了?”嘴巴微啟,終於理智地克製住了內心的疑問。

陳平看著韓信一副興趣缺缺聽而不聞的樣子,終於失去了翩翩風度,譏笑道:“統領布置任務是在六日前的戌時,現在已是隅中,我看你接下來就是不吃不喝快馬加鞭也未必能趕得回去,居然還有閑心在此喝茶。”

葉安安一聽忍不住心急如焚,看向韓信,韓信一抬頭,正對上她的眼睛:“無妨,我有阿盧。”

未等葉安安反應,陳平已是火冒三丈:“項梁將軍神駿,賞給了勞苦功高的鍾離昧大將,鍾大將不吝送給你,是當你是個人才,不是讓你這麼糟蹋的!”

“既是送給了我,怎麼用,自然是我的事情。”韓信淡淡答道。

“你也是我兄長麾下的?”重新加了一杯茶的項伯忽然插話進來。

陳平一怔,麵色已經放緩:“你是?”

“我叫項伯,項梁是我長兄。我遇到這位韓信兄弟,正欲和他一起投奔我那兄長。”

“噢!原來是項大哥!”陳平迅速恢複謙謙君子相,親熱地笑道:“如此正和陳平同路,我們一起返回項將軍大營。”

“嗯,”項伯也笑起來:“這位韓信兄弟本可以及時返回的,隻是他俠肝義膽,勇救陷入秦軍包圍的我的義弟義妹,又被我誤會,攔截他的去路,這才耽誤了行程。”

“噢,原來如此,誤會誤會。我便說項大哥幾位一表人才,不像尋常做生意的。”陳平一語雙關,即跟項伯拉近了感情,又替自己前麵的出言無狀做出了解釋。

“哼。”韓信不屑地站起身來,“此處空氣裏味道變了,莫非阿盧放了個屁?”說完,向自己的馬兒走去。

“噗……”這次換了張米。

“……小張米你這麼快就報複過來了?”項伯苦著臉,抖著被茶噴濕了的一條袖子。

陳平麵色漲紅,終於隱忍不發。張良看著陳平臉色,若有所思。

葉安安也站起,跟著那個高大的背影,邊走邊說:“那個,是不是為了救我……”

“呆子,少廢話。”韓信並不回頭,“我先曬了兩天太陽才去辦事的。”

“呃?”葉安安腳下一滑,險些跌倒,立刻想起自己第一次碰到這個人的時候,他正在樹上睡覺。想想同是來完成任務,陳平風塵仆仆狼狽不堪,韓信卻似遊山玩水瀟瀟灑灑,也難怪把人家陳平氣成那樣。

一時語塞,葉安安回頭尋找張良,卻發現他正拉著項伯在遠處悄悄說些什麼。跟在一旁的張米認真地聽著,忽然被張良說了句什麼,便向這邊走過來。

“小米,你去幹什麼?”葉安安問道。

“葉姑娘,公子說時候不早了,讓我牽馬。”張米嘟著嘴。

“怎麼不高興?”葉安安打趣他。

“公子和項公子說秘密,不讓我聽。”張米委屈地看看葉安安,“不過”,他眼睛一亮,“我偷聽到一點,公子讓項公子到了以後記的多替那個人說說好話。”

“哪個人?”葉安安詫異道。

“呶。”張米衝著韓信的背影嘟嘟嘴。

葉安安明白過來,感激地望了一眼遠處的張良。恰好張良的眼神轉了過來,看到葉安安看他,有些不明所以地衝著葉安安笑笑。想了想,又衝葉安安招招手。

葉安安輕快地跑了過去。項伯識趣地走向猶在喝茶的陳平。

“安安,既然韓兄弟抓緊趕路,不如就讓他單騎先走。你便和我同乘一騎吧。”張良微笑著說。

“好!我都聽你的!”又感激又覺得幸福的葉安安想也不想就說出了這句話。

於是,張良的笑容更加明顯,如春風拂麵,似姣花照水,葉安安看的呆了。

韓信騎馬過來,葉安安便向他說道:“軍法如山,你還是抓緊回去複命吧。”

韓信也不勉強,點點頭,又向張良抱拳道:“後會有期。”

張良回禮,葉安安卻還是放心不下,叮嚀道:“既然你們的鍾大統領很看重你,你就要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努力建功立業,不要讓相信你的人失望。”

韓信哭笑不得地望她一眼:“剛才路上還沒囉嗦夠?”

“你!”葉安安杏目圓睜,待要再說。那韓信已經大叫一聲“阿盧”,馬兒不舍地望了葉安安一眼,發出一聲長嘶,飛奔而去,濺起滿地的灰塵……

葉安安呆了一下,發現自己已經被嗆的灰頭土臉。忍不住衝著遠去的背影叫道:“你這個壞蛋!你等著!”

一回頭,看到張良一邊竭力忍笑一邊在廣袖裏掏出一方手帕:“安安,去水井邊洗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