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起來!官家搜查,拿出身份文牒!”
嗡!葉安安腦子一懵,我一個穿越黑戶哪裏有什麼身份文牒!正想著大不了拚殺出去好了,隻見張良從容下了床,打開桌邊他的包袱,拿出了兩張布片一樣的東西。
“官爺,這是在下和內子的身份文牒。內子初次出門,感染風寒身體不適,還望您多通融。”盡管背對著自己,葉安安還是看到張良從袖口裏掏出一些刀幣,不著痕跡地塞到官兵手裏。這時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掌櫃,也趕來幫腔:“是啊是啊,一早我就看這小娘子身子柔弱,臉色也不大好。”葉安安聽得一頭黑線,老板,你也太能聯想了吧。
那個官兵看了看手中的文牒,又抬頭往葉安安的方向掃了一眼,似乎沒有覺察出什麼不妥,又或者對張良的“賄賂”很滿意。他點了點頭,肥胖的臉上露出一種粗俗的了然笑意,將文牒交還給張良:“公務在身,打攪了你們的好事了。你們繼續,繼續……”
隨後,轉身對店老板說道:“快,帶我去後院看看!”
等到人關上門走了,葉安安長出一口氣。這時才發現,自己剛才一直緊緊攥著拳頭,後背濕了一片,都沒有注意到那個肥胖官兵的眼神,倒是省了尷尬,正在感慨“媽呀,太刺激了”,看到張良笑著走過來,在床邊坐下。“咦,這東西是哪來的?快給我看看。”葉安安的神經也算是經過磨練的,馬上忘了剛才的驚險,又被張良手中的文牒吸引住了。
“出逃在外,總要有這種事物以備不時之需。”張良把文牒遞過來,“自打你來下邳住下後,我料想你是世外之人,不會有這種東西,就幫你也備了一份。”
隻見那號稱身份文牒的東西,材質是布,上麵印著葉安安看不太懂的篆體文字,好像還有官府的印章。借著昏暗的燈光仔細研究,葉安安終於認出了上麵的兩個名字,一個是劉安,一個是蘇阿嬌。
“呃?嗯?what?納尼?”葉安安深感慌亂,腦子裏不住地蹦各種語言的單詞。慌亂中又似乎帶著一點失落,就好像小孩子自以為聰明地跟大人玩了半天躲貓貓遊戲,後來才知道其實大人早就看穿了,不過在配合自己而已。最終,葉安安還是悶悶地說道:“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看著不肯抬起頭來的葉安安,張良輕歎一聲,伸手抽走了她拿著的文牒。待那人沮喪地看著自己,他說,“安安,你的禦風術挺高明,但是易裝術麼,實在讓人不敢恭維。”
兩人眼神交彙,都感受到了彼此眼中的坦誠。再無隱瞞後,葉安安的心上也卸下了一個包袱,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本名確實叫安安。”她突然想起什麼,“其實“劉安”這個文牒應該我用。子房你用“蘇阿嬌”的也一定合適。”
張良似是很驚奇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抑製不住地笑出聲來。葉安安見過很多次張良的笑,但從未見過他如此開心,一時間不免得意起來,“那你怎麼一直都不戳破?”
“嗯,”張良沉吟了一下,依然帶著笑意說道:“這樣做,肯定有你的理由。待你方便的時候,自會告知我。”
“你真應該去當外交官。”葉安安一不留神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外交官?”
“就是你們常說的使者之類的。”
“是麼?”張良不置可否。
是啊,張良不一直是這樣麼:從不會拒絕你的提問,但是回答了也好像什麼都沒說;對你總是和煦如風,然而很難再近一步。葉安安稍微有些失望,她知道自己的某些小心思已經按捺不住地冒出了些苗頭,卻感覺到自己似乎一直無法走進張良的內心最深處。不過有人關心總歸也算是個安慰,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張良是葉安安最親近的人。懷揣著天生的樂觀主義精神,她按壓下心頭的一絲酸澀。
那邊張良把自己的被子又搬了下去。“安安,累了一天了,休息吧。”
回過神來,葉安安也覺的疲憊。於是二人睡床的睡床,打地鋪的打地鋪,一夜好夢。
次日,清晨,城外的圯橋上。
兩個男子相對而立。隻見這二人,左邊一位,濃眉大眼,髯須飄逸,身材粗壯,一身灰色短打盡顯樸實,隻是原本習慣了笑嗬嗬的臉上盡是嚴肅,手裏拎一把樸刀,謹慎地盯著對麵的青衣男子。青衣男子年歲略輕,身形瘦長,麵色冷傲,係於腰間的佩劍並未解下,右手牽一匹棕黑色大馬,那馬和主人一般倨傲,對長髯漢子噴出一個似乎帶著輕視的響鼻。而橋的另一邊,一個書童模樣的少年正緊張地看著橋上二人,時不時焦急而期待地望向橋對麵城門的方向。
“你若不是秦軍的間諜,怎麼會大清早的騎著馬在這裏轉來轉去?”長髯男子不耐地叫道。
那青衣人對對方的不耐不以為意,漠然回答道:“我說過了,找人。”
“找人?我看是來抓人的吧!”長髯男子話語中滿是氣憤,“還不如痛快承認,跟我比個高下,你輸了,乖乖告訴我我那兩位兄弟被你們抓到哪裏去了;我輸了,任你處置。如何?”說完,把手中的刀舉了起來。
身後的書童急的都要哭了:“項公子,說不定我家公子就要回來了。這個人看起來很能打的樣子啊。”
長髯男子並不回頭,隻道:“小米,若我有什麼閃失,你隻管先逃的遠遠的,以後再來尋你家公子。”
青衣人對這二人的對話似乎毫無興趣。“你這交易於我倒是不虧,可惜我並不認識你的什麼兄弟。讓開!”
“我偏不讓開!”那長髯男子終於忍不住,大喝一聲,揮刀向青衣人劈去!
青衣人不退反進,向右前方側身一躲,長髯男子一刀劈空,還未回過神來,那青衣人左手化拳為掌,向其後背劈了過來。
“快停手!”
忽聽得後麵一聲嬌喝,青衣人身形一滯,將揮出去的一掌生生收住。長髯男子也是一驚,隻是出於慣性身子向前跑了兩步才停下,連忙抬起頭來。
倒是橋後麵的書童第一個看到了前方奔來的二人,邊跑邊驚喜地叫道:“公子!是公子回來了!”
長髯男子也看清了二人麵貌,高興地迎上去:“子房,葉……賢弟?”
那青衣人收掌回身,望了一眼這二人,也不由得愣了一下。隻有那馬兒,似是認出了故人,高興地抬起一隻前蹄,撒著歡想要奔過來。隻是見主人未動,才勉強平靜下來,恢複了原本倨傲的神態。
奔來二人正是張良和葉安安。原來,此前張良和項伯、張米約好在圯橋會合,現在他二人一直未赴約,張良隻怕他們肯定會焦急萬分,說不定一著急又找回去,忙一大清早就帶著葉安安急匆匆趕出城來。幸虧葉安安恢複了女裝,在城門口並未引起任何懷疑。他二人跑到圯橋,卻見項伯正和一勁裝男子纏鬥,而這男子,葉安安從背影和身後的大馬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韓信。
“一定有什麼誤會。”葉安安焦急地想,忽然看到項伯要吃虧了,連忙出聲喝止。隻是她恢複了女裝,聲音也不刻意壓著,韓信並沒聽出來是她,所幸他本心裏並不想傷人,所以立即收手。回過頭來,才認出正是葉安安。
這邊項伯和張米拉著張良葉安安問長問短,張米忍了一早上的淚都流出來了,撅著嘴抱著張良的胳膊,生怕他再次離開。項伯也咧著大嘴笑道:“我和小米都擔心死了,還以為你們肯定被秦軍抓去了,正想要不要去找你手下那幾個副統領一起去劫獄呢。”
張良摸摸張米的頭,笑著說:“都多大了,還哭。”又扭頭對項伯說:“有驚無險,我倆都沒事。唯一的問題就是,葉賢弟變成葉賢妹了。”
葉安安不好意思地朝項伯笑,項伯笑的更加爽朗:“我說葉賢弟怎麼瘦成這個樣子,原來是個姑娘家。賢妹你放心,哥哥一樣會好好照應於你,女孩子也不能太瘦。”
張米臉上掛著淚珠,忍不住也笑起來:“葉公子……,啊不是,葉姑娘,你穿女裝更漂亮。”
葉安安羞澀地笑笑,忽然想起橋上的韓信,抬起頭來,卻看到那人正雙手抱著膀子,麵無表情地45度角望天。
這邊張良也問項伯:“這是怎麼回事?”
項伯一扭頭,一拍腦袋:“哎呀忘了!”連忙走過去拱手道:“這位俠士,項伯心念義弟,誤會於您,多有得罪,還望俠士見諒。”說完,長揖下去。
韓信表情不變:“不妨事。”隨後,眼睛斜覷一眼葉安安:“既然沒事,我走了。”
原來前一晚上韓信聽到院子裏秦兵已出,立即依葉安安所言策馬狂奔。晚上尋了個安全的所在休息。合眼躺在床上,一個身影驀地闖入腦海,那人站在牆頭上,滿臉笑意真誠地說:“我叫葉安,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的名字。”這個身影在腦海裏一遍遍晃來晃去,搞的韓信一晚上都沒睡踏實,隻好暗想:罷了,明早還是尋他一尋,再回軍中交差不遲。於是天剛蒙蒙亮,韓信就騎馬到處尋找葉安安。
“阿盧,都怪你,再不回去複命就要受責罰了,還在這裏瞎轉悠。”繞城轉到第五圈的時候,韓信無奈地責備胯下的駿馬,馬兒還未回應,項伯卻從另一側橋下跳出來了。原來項伯張米在此處等張良二人久等不來,卻見這個青衣人騎一匹馬來此轉了好幾圈。他倆就懷疑是不是走漏了消息,張良已經被捕,此人是來尋找接頭的人的。項伯是個急性子,決定索性來拚一下,沒想到卻是個誤會。
葉安安見到韓信在此,已明白他是要確定自己安全。原本還以為他昨晚跑了就不會再管這閑事,沒想到韓信如此擔心自己,心下感激,也不管他的表情如何冷漠,快步走上橋,也學著項伯長揖到地:“多次救助,又承蒙掛念,大恩銘記於心。”
葉安安低頭瞬間,韓信似乎認真多看了她兩眼,待她抬起頭來,那人臉上已經恢複了一貫的冷漠。嘴裏咕噥了幾個字,葉安安茫然地看著他,韓信便皺眉道:“換回女裝還這麼呆呆的。”
“你……”葉安安嘴角抽搐,真想過去給韓信一拳。這時張良走了過來,對葉安安道:“安安,這位是?”
葉安安忙回答:“這就是昨日救我的那位俠士,姓韓名信。”
不等葉安安向韓信介紹,張良已經拱手對韓信道:“感謝俠士對我師妹的舍命相救,在下張良,字子房。”
“師妹?”葉安安一愣,“也是,因著黃石公的關係,張良是可以叫自己師妹。”
一抬頭,發現原本冷眉冷眼的韓信猶豫地看了張良兩眼,拱手道:“韓信,字重言。不必客氣。”又遲疑了一下道:
“貴派的人都是女扮男裝的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