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玖 喬裝堪避險 暗有情愫生

葉安安抬頭再看,果然北方有隱隱黑影閃動,一支支羽箭已經飛了過來。葉安安連忙飛快躲閃,還好天色已暗,弓弩手射箭的準星受了影響。有驚無險地躲過一輪箭雨後,葉安安頓腳轉身,向聲源而去。

那邊一堵牆下果然是張良在等她,他抓住葉安安的手,叫道:“向西再轉北。”葉安安連忙默念禦風咒,與張良一起騰空向西飛去。她們剛剛離開的牆邊地上,新一輪箭矢已經飛到。

“你們去那邊,你們幾個跟我來!”

葉安安被張良拉著躲到一個陰暗胡同的角落裏,聽著外麵秦軍的聲音傳來。好不容易熬到腳步聲似乎遠去,貓了半天都僵了的身子立刻急不可耐地想要伸個懶腰。身後的張良立即察覺,用幾不可聞的聲音說道:

“別動。”

聲音近在咫尺,熟悉的氣息拂過耳邊,葉安安不由得麵上一紅,心跳如擂鼓,一種異樣的感覺湧了上來。

原本葉安安以為可以瀟灑地帶著張良禦風脫身。可誰知折騰了一天的體能已經是強弩之末。前麵算是將將躲過秦軍的箭雨,可飛了沒幾個牆頭,葉安安就覺的腦袋一暈,直直往地上栽去。還好張良一直很冷靜,見勢不妙,一把攬過她的腰,又借勢在牆上一蹬,抱著她一個回旋穩穩落地。四下張望確定沒人看到後,張良又拖著她躲進了這個陰暗的胡同裏。很快,秦軍的呼喝聲、腳步聲隨後而至,張良拉著葉安安躲在一堆破爛籮筐底下,又拿了幾個放在身後,狹窄的空間裏隻聽得見對方盡量屏住的呼吸聲。

“嘖嘖,誰說帥哥都是花架子!”

葉安安雖然被這一係列的動作晃的更加頭昏眼花,心裏卻還是忍不住激起一陣驕傲的小波浪。至於外麵不遠處逡巡搜索她們的秦軍,大概因為張良在身邊的緣故,葉安安隻覺得無來由的心安,倒沒有引起她多大的驚慌。不過也許正是見到張良放鬆了的緣故,葉安安一天的疲憊忽然都爆發了一般,隻覺得渾身酸軟,身子撐不住地想往下墜。

感覺到了葉安安的不適,張良輕聲地問:“你沒受傷吧?”

葉安安條件反射地回頭,模糊的夜色中,一雙晶亮清澈的眼睛正溫柔地注視著她。那眼神暖暖的,葉安安看到自己的影子整個被籠在這片溫暖和安寧裏。她忽然覺得,隻要一直盯著這雙眼睛,就可以化解全身的疲憊。葉安安,當機了。

“嗯?”張良見她沒有反應,輕輕抬手,想碰她一下。

“我沒事!”葉安安像被紮到一樣地跳了起來,急急向後躲。結果一腳踩到後麵的籮筐,一下子失去了重心,眼看著整個人不可避免地要和地麵做親密接觸了。這時,一隻有力的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借力一拉,葉安安整個人跌進了張良的懷裏。青衫微涼,隔著青衫的肌膚卻傳出了陣陣暖意,沉穩有力的心跳也傳到了她的耳朵裏,葉安安的臉一陣滾燙。

“沒事就好。”輕柔的聲音在頭頂響起。葉安安,又一次當機了。

輕拍一下葉安安,張良道:“你在這裏別動,我出去打探一下。”說完,一個閃身便離開了。

呆若木雞的葉安安留在原地,心亂如麻。

“張良剛才抱著我?漢朝的張良?留侯張良?可我這種反應怎麼回事?臉紅心跳,渾身發熱,但那一絲欣喜是怎樣啊?發春了?……”葉安安在心底無聲的咆哮著,隻覺得腦子裏一團漿糊,“難道……”她不敢深想。

就在葉安安快要被自己的想法嚇傻了的時候,張良回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個包袱。

“我們今天出不了城了,隻能找個地方躲一晚上。先把衣服換上。”

見葉安安投來一個問詢的眼神,張良微微一笑:“喬裝改扮。相信我,當通緝犯我的經驗很豐富。”

葉安安重重點頭,拿著包袱歡天喜地地躲到籮筐後麵去了,張良似乎很配合地轉過了身。可打開包袱一下,葉安安是真的想咆哮了。

“相信你才有鬼啊!”

包袱裏明明白白地擺著的,是一把梳子、一根發簪和一個脂粉盒,這些小物事的下麵,是一套淺色的女裝。

“這家夥什麼意思?”葉安安忍不住咬牙。特別是想到剛才張良遞包袱過來時,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怎麼越想越奇怪呢?

不情願地把衣服換上,又隨手挽了個發髻,撲了點粉。大概從沒穿過古代的女裝,葉安安總覺得不太舒服,不過衣服很合身,樣式簡單,顏色素雅,她深吸一口氣,從暗處走了出來。幹笑著對站在外麵把風的張良說:“嗬嗬,沒想到子房你挑的衣服挺合適,男扮女裝看來我還是有幾分姿色的,嗬嗬嗬……”

“頗有。”

張良他聽到聲音轉過身來,似乎有亮光從眼睛裏一閃而過,嘴角浮現出滿意的笑容。他早就換好了衣服,少了點清貴公子的精致,多了幾分四方遊士的瀟灑。不過這簡單的兩個字還是激的葉安安想要變臉,張良急忙正色道,“我們還要去城西的客棧投宿,快點走吧。”

“住客棧?這樣會不會太高調?”葉安安不解。

張良一邊走,一邊小聲解釋說:“官軍一般都會認為逃犯東躲西藏,絕對不敢光明正大的露麵。我們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過了今晚明天出得城去,項伯已經在城外等我們了。”

兩人喬裝之後自不會引起官軍注意,一前一後穿城而過,順利來到了城西的客棧。

“這位公子來得真巧,小店就剩一間客房了,給您小夫妻倆住正好。”張良剛說要住店,掌櫃的便熱情地推薦,留下臉色尷尬的二人對視著。葉安安心想這逃難關頭也顧不得那麼多,何況自己是“男兒身份”,太扭捏了反倒讓張良起疑。於是說了句“煩請店家帶路”,便領頭跟了上去。

豆大的燈光,照不透一室的昏暗。

葉安安睜著眼躺在床上,雖然穿越到秦朝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她還是不能習慣早睡。尤其是度過了這樣驚險刺激的一天,心中久久難以平複。他倆投宿以後,草草吃了晚飯,便梳洗休息。葉安安睡床上,張良打地鋪。

盯著桌上的油燈,葉安安突然記起了一雙溫暖的眼睛,也是在這樣一個夜晚,也是隔著那如豆的燈光,停駐在自己身上。而這雙眼睛的主人,此刻正躺在不遠處的地上。原來不知不覺間,有些事情已經在心裏紮了根,發著芽。

“子房?”雖然極力壓抑著情緒,葉安安還是聽出自己聲音裏那一絲的緊張。“怎麼了?”回應來得出乎意料地快,葉安安結巴了,“啊,那個,啊,沒什麼……對了,你不是留下記號在城外等我麼,怎麼又回來了?話說那鞋子畫得可真難看……”

“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張良麵上一赧,果斷截住了葉安安的習慣性跑題。葉安安立刻覺得心裏甜甜的,沒有插話,等著張良說下去。

“雖然有禦風術傍身,但是你沒什麼武功,打起來難免要吃虧。再說,你沒有潛逃的經驗,地形又不熟,很容易出意外。別看平時我們過得風平浪靜,一旦遭遇官兵,那也是凶險萬分。”

“項伯他們都安全麼?還有小米呢?”

“放心,他們都沒事。對了,白天你引秦兵上山,是怎麼脫險的?”張良關切地問道。

葉安安便把如何引秦軍到山頂,施展禦風術下山,又得到韓信救助之事細細向張良敘述一遍。聽到葉安安差點落水又差點撞到馬上,張良很是緊張。雖然看到葉安安好好地和自己在一起,可還是一個勁感慨當時凶險,葉安安忙勸慰道:“我不是沒事麼?有驚無險,不要擔心。”

“幸虧有你說的那位俠士相救,否則你一個人不是太過危險?萬一出了事……”說到這張良頓住了,像是在思考什麼。還沒等葉安安出聲,他接著說:“安安,等我們躲過這一劫,就即刻前往彭城。可以先投靠景駒,再做權宜之計。當下局勢……”

伴著張良緩緩的敘述,葉安安沉浸在自己的心事裏。當然,也就沒有捕捉到張良對她稱呼的變化。自從穿越到這裏,葉安安的每一天都過得新奇有趣,她也以極大的熱情感受這裏的一切。但是時間久了,內心卻開始生出巨大的空洞。在這裏,她是一個沒有過去的人,那她的未來又在哪裏?經曆過的一切有什麼意義?曾經為能見證曆史而無比興奮,後來那種身處其中卻萬分疏離的感覺,越來越重地壓上她的心頭。她不願細想,隻好每天拚命地看,拚命地玩,隻有忙起來,才會暫時放棄這些能把人逼瘋的思考。

然而,在一個驚心動魄的白天之後,在一家不知名客棧狹小的房間裏,有一個人用平常的話語撫慰了葉安安的情緒。過往的日子中,那些溫暖的話,溫柔的目光,溫情的注視一一回現,像暖流一點點注入葉安安心裏的那個空洞,讓她覺得無比心安。

在這個時空裏,葉安安第一次發現了她在乎的人,想要更接近,進入他的生活,參與他的生命。原來,心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就隨它去吧。葉安安這樣想著,終於抵擋不住疲憊來襲,慢慢沉入夢鄉。

地鋪上,張良停住了話頭,耳邊傳來均勻的呼吸聲,他溫柔地看看床上安睡之人燈光明滅下的臉。

“睡吧,有我在。”

咚!咚!咚!

葉安安被砸門聲和吵鬧聲驚醒,不一會便聽見外麵傳來很多人的走路聲,還有掌櫃的聲音,“哎呦,官爺,我們這裏都是來往客商,哪有什麼要犯啊……您手下留情,我這是小本買賣”,還沒等他說完,便聽到一人大聲嚷道:“給我一間一間地搜!”

壞了,官軍追到這兒來了,怎麼辦!葉安安心中焦急,連忙坐起來尋找張良,卻聽得張良壓低的聲音在近處響起,“安安,快到床裏麵去。我,得罪了!”隨即,便感覺有床褥被已經甩到腳邊,張良掀開被子,翻身上床,葉安安趕緊往裏挪。

雖然情勢緊急,葉安安看到張良就躺到自己身邊,心中竟然忍不住湧起一股異樣的感覺。而匆匆把被子蓋在身上的張良一轉身也正好看到葉安安的眼睛,四目相對,不由的同時紅了臉。

還沒等兩人想好怎麼化解這種尷尬,雜亂的腳步聲已經到了他們的門前。

“我們正在假扮夫妻?!”

在官軍拍門而入的前一刻,這句話從葉安安腦子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