嫻妃正在大殿內悠然自得的喂著鸚鵡喝水,聽得身後的腳步聲,頭也不回,便知道是誰,篤定道:“你來了?”
灰衣將士在嫻妃麵前再無需裝模作樣,恢複男聲,戲謔道:“怎麼,嫻妃娘娘等我很久了嗎?”
嫻妃對灰衣將士的輕挑似乎不以為意,轉過身,笑意盈盈道:“這次的計策能夠成功,都是你的功勞,本宮要親自對你說聲謝謝!”
灰衣將士卻是不置可否,對嫻妃的示好不以為意,他鷹一般敏銳的眼神打量著嫻妃的寢宮,譏誚道:“我這個人從來不做徒勞無功的事,嫻妃娘娘答應我的承諾,可還算數?”
嫻妃自信道:“本宮向來說話算話,你想要什麼,本宮都會盡力給你!”
“好!”灰衣將士朗聲大笑,“娘娘果然是個爽快人,跟爽快人說話,就是痛快!”
灰衣將士頓一頓,接著道:“我知道崔大人掌管邊界貿易大權,以後貴國所需要的軍火,都由我來供應,這點小事,對崔大人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什麼!”嫻妃心中大驚,她原以為他隻是普通的外邦商人,不過精通奇門遁甲之術才為她所用,她想著事後許諾他生意上的好處便也是了,可是,他要的不是金銀珠寶,不是瓷器古玩之類的生意,而是,最為重要,最為關鍵的軍火!
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什麼來曆!嫻妃的眼神變得淩厲起來,上上下下緊緊打量著灰衣將士,她不得不暗自歎服,他的易容之術,簡直出神入化,能叫她崔瑾夏佩服的人,這普天之下也沒有幾個。
灰衣將士似乎看出了嫻妃的心思,冷冷道:“事到臨頭,莫非嫻妃娘娘想反悔?”
他這樣說著,卻無端的給嫻妃一種深深的壓迫感,嫻妃正想著要如何拒絕,灰衣將士卻搶先道:“娘娘若不答應也沒關係,隻是我生平最恨背信棄義之人,我能用什麼樣的手段對付梵太尉,就也能用什麼樣的手段對付崔尚書,甚至,會更加有趣!”
一番話說的嫻妃勃然大怒,柳眉倒豎道:“你竟敢威脅本宮,你可知本宮現在就可以找個由頭,不知不覺的將你處理掉!”
“這倒是個好主意,隻是如此一來,娘娘背後做的那些事便再也包不住了!“灰衣將士輕蔑的笑了,“我在為娘娘做事之前,已經留好了後招,隻要我今日太陽下山之前無法出城,便會有人將娘娘買通我的證據一並呈上,那契約書上,可有娘娘和崔尚書按下的手印,就算娘娘想要抵賴,怕也是不能的!”
嫻妃氣得渾身發抖,原先隻是為了利用眼前之人對付熹貴妃,卻不想自己因此而惹上了甩不掉的大麻煩,嫻妃後悔莫及,銀牙幾欲咬碎!
灰衣將士卻是故作無辜的眨眨眼睛:“蒼爵孤身一人,無所畏懼,娘娘的罪過加起來,隻怕是要誅九族呢!”
原來這灰衣將士名叫蒼爵,蒼爵無賴的在紅花木椅上坐下,氣定神閑的看著臉色陰晴不定的嫻妃,嫻妃在心中反反複複的做著思量,隻得無奈長歎一聲,冷冷道:“好,本宮答應你,隻是你也得答應本宮,不許胡來!”
蒼爵笑意愈深:“識時務者為俊傑,之後的事,便不是娘娘該操心的了,蒼爵不宜久留,這就告辭了!”
就在這時,嫻妃架子上的綠嘴鸚鵡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嫻妃心中停頓了幾秒,忙向那金絲架子上看去,這一看,嫻妃便是嚇得再說不出一句話。
她的宮裏,何時來了這麼長一條蛇,那蛇渾身赤黑,花蟒似的花紋閃著冷冽的光芒,頭顱高高昂起,眼裏透出瘮人的寒光,那尖利的獠牙裏,還剩鸚鵡一半的屍體留在外麵,寂靜的大廳裏,隻聽見蛇在吞咽食物的聲音,地上的鮮血,刺目而可怖。
蒼爵笑著上前,動作無比溫柔的撫摸著蛇身,輕輕道:“阿南,你又頑皮了,瞧瞧,你把嫻妃娘娘的臉都給嚇白了!”
那蛇極有靈性,似乎聽得懂蒼爵的話一般,忙盡數將鸚鵡咽下,蒼爵滿意道:“這才乖,快去,給嫻妃娘娘好好道個歉!”
蒼爵手指輕輕一指,那蛇便靈巧的向嫻妃遊去,嫻妃嚇得渾身無法動彈,隻覺得呼吸一緊,大腦一片空白,胡言亂語道:“別過來,別過來!”
嫻妃的手在空中毫無章法的胡亂揮舞著,她能清晰的聽到耳畔傳來的蛇信子“嘶嘶”的聲音,那股陰冷的氣息似乎離自己越來越近了。
就在嫻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蒼爵的聲音再度響起,一如既往的戲謔,仿佛正看了一場好戲般津津有味道:“好了,娘娘,別再揮了!”
嫻妃呆呆的抬起頭,睜開方才因為害怕而緊閉的雙眼,這才發現,發才那條蛇已經沒了蹤影,她想起自己剛剛在蒼爵麵前的洋相百出,不由得怒從心起,卻又無可奈何,隻是半信半疑的盯著蒼爵。
蒼爵揚一揚袖子,唇角的笑意充滿了說不出的譏誚:“娘娘不必害怕,阿南已經在我袖子裏了,既然娘娘不歡迎阿南,那我便帶著阿南先行告退了!”
蒼爵利落的轉頭,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留下不知所措的嫻妃,定定的看著地上還未幹涸的血跡,心中湧起一陣後怕。
梵太尉府。
“老爺,老爺,你的手怎麼了!”梵太尉婦人終於忍不住出聲,從宮裏回來,老爺就一直魂不守舍,老爺明明剛剛立了大功,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宮中的賞賜更是無比豐厚,為何老爺卻鐵青著一張臉回來,梵婦人始終想不通,目光卻是注意到梵太尉不住發抖的雙手,忍不住驚呼出聲。
梵太尉心急如焚,他的這雙手,仿佛失去了知覺一般,根本提不上一點力氣,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懷疑,他的手已經廢了。他勃然大怒之下,命人將那灰衣將士押上殿來,可是,人人麵麵相齜,誰都不曾注意到那灰衣將士是何時離開的,更者,梵太尉上上下下查閱將士的軍籍,卻始終不曾找到這灰衣將士的下落,這個憑空出現的人,分明是打定了注意要害自己!
是誰,是誰這麼狠心,要將自己置之死地,一個武將,若是失去了手,就已經喪失了行軍打仗的能力,不能拉弓,不能提劍,他的武將生涯,已經徹底宣告結束了!梵太尉痛苦的閉上雙眼,內心有如一鍋燒開的水,片刻不停的沸騰著。
偏偏這件事他還沒法聲張,若是他手廢的事鬧到人盡皆知,那麼,他這個太尉一職也就徹底保不住了,如此,沒有了太尉的身份,熹貴妃要如何再宮中立足,他梵家又要如何支撐下去?
為今之計,隻有先守住這個秘密,再私下裏遍尋名醫來治療自己的手,這也就是梵太尉為什麼沒有宣太醫,而是命人請了京城名醫的緣故。
梵太尉已經夠心煩意亂,不想梵婦人還在這裏大呼小叫,不由得心中煩躁,厲聲道:“叫嚷什麼,你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的手出了問題嗎?”
梵婦人被梵太尉當頭一喝,當即清醒下來,不敢再言語,隻是默默的守在梵太尉身旁。
這時候,有家丁上得廳來稟報道:“大人,盧大夫已經到了!”
梵太尉壓製住心中的緊張和激動,淡淡道:“婦人,我早和你說過,這有病就要醫,你卻總是忍著,還不快請盧醫生進來!”
梵婦人似乎對梵太尉的虛偽早已習慣,隻是逆來順受的點點頭:“是妾身不好,讓老爺操心了!”
官家邊退下便想著,這老爺對婦人還真是好,經過這麼多年,還是那般體貼婦人。
盧大夫很快被請到了殿上,梵太尉冷聲道:“盧大夫,治病救人是你的本分,本太尉今日請你來,不僅僅看中的是大夫的醫術,更看中的,是大夫的醫德,想來盧大夫一定會為病人保守秘密,守口如瓶的!”
盡管梵太尉一番話說的隱晦,但盧大夫還是聽出了梵太尉的弦外之音,方才家丁去請自己的時候,他就覺得奇怪,堂堂太尉府,如何寧可請他一個京城的大夫,也不願召宮中的太醫診治,原來是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在裏麵。
梵太尉伸出自己的右手:“我昨日不幸被蛇咬了一口,人倒是無事,隻是這手卻再也使不出一絲力氣,起先隻是右手如此,現在,兩隻手皆是一樣的情況,還請大夫幫我看看,應該要如何診治才好?”
那大夫見梵太尉如此說,當下也不敢怠慢,放下肩上的藥箱,細細的查看起梵太尉的手來,說來也奇怪,這梵太尉的手絲毫沒有中毒的跡象,依舊是正常的膚色,並未發黑變深,除了手腕處一絲小小的傷口,整個手臂都是安然無恙!
這樣的傷,盧大夫生平也是頭一回遇見,要說這蛇有劇毒,但它並未要了梵太尉的性命,但若說這蛇沒毒,梵太尉的兩隻手,好端端的,又如何會廢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