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千鈞一發

在那個暗無天日,冷血無情的地牢裏,唯一救過自己,幫助過自己,溫暖過自己記憶的烈鷹,卻是死在了自己手裏。

飛龍心中發出無限的悲鳴,他隻覺得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縱然他的雙手,早已染滿鮮血,縱然今天的比試,隻能活下一個,但他情願那個人是自己,他還沒有來得及報答烈鷹的恩情,卻恩將仇報的讓烈鷹死於自己的劍下。

烈鷹似乎看透了飛龍的心思,提著一口真氣,輕輕道:“飛龍,你不必自責,我不會怪你,就算沒有這個意外,我也會心甘情願死於你的劍下,我還是會像小時候一樣,將生的機會讓給你,因為我知道,你比我更需要這個機會!”

烈鷹頓一頓,接著道:“記住,要替我好好活著!”

烈鷹死的很平靜,似乎他早已厭倦了作為死士的生活,飛龍卻是無法接受烈鷹的死去,他站起身的時候,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人渾渾噩噩,再沒有一絲生氣。

飛龍久久凝視著烈鷹已然冰冷的屍體,驀地抽出獵鷹腰間的佩劍,狠狠的滑向自己的右手,毫不留情的挑斷了自己的手筋,一時間手腕鮮血淋漓,那挑斷的青筋猶在跳動了幾下之後,終於戛然而止,誤殺了烈鷹的手,從此以後都不配再拿劍。

從那以後,飛龍開始了自暴自棄的生活,他整晚整晚的睡不著覺,隻要一合上眼睛,他的腦海裏便會不由自主的浮現出那天的場景,浮現出烈鷹逐漸冰冷的身體,夢見那一片紅色的血海!

飛龍右手已廢,對於麗太妃來說,便是棄子,麗太妃的府中從來不養閑人,飛龍已經沒有了任何可疑留下的理由。

飛龍被狼狽的趕了出去,飛龍看著久違的藍天,心中一時間五味陳雜,他拿著簡單的行禮,看著交岔的路口,不知該往哪兒去,他隻是茫然的站著,躊躇著。

直到身後傳來一個有力的聲音:“飛龍!”

這個聲音的主人,正是嶺南王慕容啟逸,飛龍慣性的轉身行禮:“飛龍參見王爺!”行禮完畢,飛龍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府上之人,他如此這般舉動,簡直滑稽到了極點。飛龍嘴角不由得泛起一抹苦笑,略略低頭,不敢直視慕容啟逸向自己投來的目光。

“飛龍,抬起頭,看著我!“慕容啟逸的聲音很溫和,卻又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飛龍猶豫的抬頭,目光卻是躲閃閃爍。

慕容啟逸上前拍拍飛龍的肩,聲音帶著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你的事,我都聽說了,我知道,你是為了烈鷹的死而內疚自責,可是,烈鷹已死,你再努力,他也不會死而複生,這點,你必須清醒的明白!”

慕容啟逸接著意味深長道:“如果烈鷹泉下有知,是絕不會願意看到你現在自甘墮落的模樣的,他用生命換來你的存活,你必須履行對他的諾言,好好的活著,替他完成為完成的事!”

飛龍一愣,笑容卻是愈發苦澀:“我還能為他做什麼,我什麼都不能再為他做了!”

“你能!”慕容啟逸落在飛龍肩上的手加大了力度,似是在極力平穩著飛龍的情緒,慕容啟逸的語起比方才更堅定,隨即語氣陡然一轉,卻是溫和了下來,“烈鷹在十歲的時候和他的母親走失了,這麼多年來,烈鷹使盡全力,卻是一直沒有找到自己母親的下落,本王派了數十人馬,終於在近日打探到了烈鷹母親的下落!”

聽到此處,飛龍原先還是呆滯無神的雙眼,一下子亮了起來,聲音因著激動而有些顫抖:“王爺,您是說,您是說,烈鷹的母親還活著!”

慕容啟逸點點頭:“這麼多年來,烈鷹的母親也一直在苦苦尋著烈鷹的下落,烈鷹的母親甚至變賣了家宅和田地,一處處的找,盤纏用光了便沿街乞討,不但如此—”

說到這裏,慕容啟逸的聲音夾了一絲淡淡的揪心:“不但如此,烈鷹的母親因為太過思念兒子,將雙眼生生哭瞎了!”

飛龍麵上的神色複雜起來,他很小便失去了雙親,他有太久太久,不知道親情的滋味了,如今聽到烈鷹母親對兒子的執著,不禁深為動容,心中更有一絲無法抑製的失落。

慕容啟逸見飛龍的神情不再似方才一般茫然,接著道:“如果你真的想為烈鷹做點什麼,那麼從今天起,你便是那位婦人的兒子,你要代替烈鷹,好好照顧她的母親!”

飛龍連連點頭,堅定道:“飛龍一定不會辜負大人的心意,飛龍一定會將烈鷹的母親,視為自己的親生母親來對待!”

“既然你有這樣的決心,那麼—”慕容啟逸緊緊盯住飛龍的雙眸,“你還要這樣渾渾噩噩下去嗎?現在你已經不是一個人,你的肩上,有了更多的責任!”

飛龍當場跪下,他明白,慕容啟逸苦口婆心,隻為讓他重新振作,他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竟為他這樣一個廢人如此傷心,飛龍心中的感動像一波洶湧的潮水,他在心中暗暗發誓,此生此世,生是王爺的人,死是王爺的鬼,絕對效忠王爺的命令,直到生命的完結。

慕容啟逸欣慰道:“我已經將這婦人安頓了下來,如今馬車也已備好,車夫會將你送至這婦人的住處!”

飛龍感激慕容啟逸為自己安排的一切,若不是慕容啟逸,他隻怕是再也站不起來了重新麵對生活了。

那婦人被安排在城中的一處宅院內,雖不大,卻也幹淨整潔,頗有家的味道。

飛龍怕驚嚇到烈鷹的母親,刻意壓低了自己的步子,可也許盲人的聽覺總是特別敏銳,盡管飛龍做的再小心翼翼,那婦人還是一下子便察覺了出來。

那婦人驀地轉身,飽經滄桑的臉上溢滿激動,不敢置信道:“昭兒,是你回來了嗎?”

昭兒想來便是烈鷹真正的名字,飛龍一時之間無言以對,隻呆呆的看著麵前慈眉善目,的婦人。

這婦人臉上交織著無限的激動與悲傷,一雙枯澀的眼睛因為流淚太多,現下再也流不出淚來,婦人不待飛龍反映,便是跌跌撞撞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一把抱住了飛龍,喉嚨裏發出低低的哀嚎。

婦人枯瘦的雙手不斷的在飛龍臉上摩挲著,這雙手因為受了太多苦而變得無比粗糙,摸在臉上,甚至有一絲痛意,但飛龍卻絲毫感覺不到,他隻覺得心中原先缺了一塊的地方,正在被一點點填滿,此刻他亦有些害怕,害怕這個婦人會摸出他不是飛龍的真相。

好在這個婦人並沒有生疑,許是因為烈鷹走失的時候年紀還太小,也或許,這個婦人已經被久別重逢的喜悅占據了整個思緒,以至於,她幾乎是下意識的斷定,眼前的飛龍就是烈鷹。

婦人抱著飛龍遲遲不肯撒手,口中喃喃道:“昭兒,昭兒,娘找你找的好苦啊,整整十三年了,娘還是始終相信會找到你,上天終究垂憐我,讓我在有生之年還能遇到你,昭兒,這回,你再也不要離開為娘了!”

婦人所說的話,字字句句都飽含了無盡的血淚,聽得人心中酸澀莫名,飛龍下意識的便脫口而出:“娘!”

婦人一愣,臉上的笑容卻是真心的綻放了開來,歡喜的仿佛得了心愛禮物的小孩。

那婦人親熱的牽起飛龍的手,怎麼也不肯鬆開,將飛龍引至圓桌前,婦人指著桌上的一碟麥芽糖道:“昭兒,這是你小時候最愛吃的麥芽糖,你總說,那鋪子裏賣的,不如娘做的好吃,這麼多年過去了,娘也不知做出來的還是不是你當年喜歡的那個味!”

婦人麵上帶著暖暖的笑意,將碟子推向飛龍,緊張道:“昭兒,你快嚐嚐看!”

飛龍撚一塊在嘴裏,隻覺得淡淡的甜味在口腔彌散開來,他轉頭道:“娘,真好吃!”

婦人的笑容便比方才更深,一臉的滿足。

因著慕容啟逸的力排眾議,飛龍便繼續留在了府中。有了動力和責任,飛龍苦練左手的臂力,日複一日,從不曾懈怠過,別人雙手才能做到的事情,他飛龍僅僅憑著一隻手便能做到,而這一切,飛龍很清楚的明白,都是因為慕容啟逸的鼓勵和支持。

如今,慕容啟逸卻是死於非命,飛龍強烈的悲傷過後,心中湧起一股強烈的恨意,飛龍眼睛透出濃濃的殺意,咬牙切齒道:“太妃娘娘,定是太後派人暗殺了王爺,此仇萬萬不能不報!”

麗太妃站起身,止住眼中洶湧的淚水,一字一句狠狠道:“你說的沒錯,是太後那個賤人害了逸兒,可是,逸兒已死,本宮再也沒有出師的名由了,若是就此興兵,便是造反謀逆,此事,本宮還需要好好想一想!”

麗太妃神色凝重的向飛龍揮揮手:“這裏沒你的事了,你且下去罷!”

飛龍神色一冷,他萬萬沒有想到,事到如今,麗太妃居然還要選擇隱忍,王爺死的冤屈,既然麗太妃瞻前顧後,那這口氣,便又他飛龍為王爺出了!

飛龍握緊雙拳,心中已經暗自有了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