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精心部署

這個世界上,因果自有循環規律,你越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它越是會發生,就像黑夜,不管你如何抗拒,它也還是始終會到來。

黑夜像一張密布交織的網,而此刻的梵太尉,儼然就是那個等待收網的人,山莊在樹影的掩映下,顯得分外詭異,此刻的山莊看起來十分安靜無害,梵太尉緊張的揣測著山莊內的動靜,潛藏在草叢裏的黑衣將士們,也是盡量壓低呼吸,不敢發出聲響,要知道,這山莊內值守的人,可個個都是頂尖高手。

梵太尉已經買通了給山莊送米糧的夥計,因著麗太妃做事極為警惕,所以這個夥計向來都是晚上送米過來,不但如此,梵太尉還從這個夥計口中得知,麗太妃從來不許這個夥計進入山莊內,隻在門外叩三下門作為暗號,自然會有人出來接應,將米麵送進去。

今晚亦是如此,這夥計收了梵太尉的好處,梵太尉許以三百兩銀子的酬勞,條件隻有一個,那就是這名夥計不得擅自打開箱子,這夥計從小到大,哪裏見過這麼多的白銀,一下子便應了下來,對梵太尉的話是言聽計從,說一不二。

現下,這名夥計便用推車扛著箱子來到了山莊門外,使出全身的力氣,將箱子從推車上搬了下來,箱子落到光華的青磚地麵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夥計看著地上的朱漆箱子,如釋重負的長籲一口氣,接著按照從前的約定,叩了三下門,也不逗留,便抽身離去。

梵太尉緊緊的盯著那扇合著的大門,他在等,等門內的人將這箱子拿進去,可是,時間漸漸流逝,卻始終不見有人出來,梵太尉不禁等得有些心急,焦躁的搓著雙手,卻是絲毫不敢放鬆,那潛伏在暗處的將士們也是叫苦不迭,冬日的風如同刀子一般刮在眾人臉上,眾人隻覺得手腳都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

就在眾人都覺沮喪之際,那門卻是“吱呀”一聲開了,梵太尉不由得精神一振,隻見那門內走出一個身著藏藍色勁裝的男子,腰間配著一把鑲嵌著寶石的長柄寶劍,在夜色裏褶褶生輝,那男子麵色冷峻,單手提起箱子,幾乎是不費絲毫吹灰之力便將這箱子提了起來,如此深厚的功力,看得梵太尉是瞠目結舌。

轉眼間,那男子已經將箱子提了進去,朱漆的大門再次重新合上,整個山莊再次陷入了之前的安靜。

山莊內。

燭台上的高燭熊熊燃燒著,整個大殿亮如白晝,蠟油嘩嘩的流下,瞬間就結了一層厚厚的繭。

麗太妃一個人靜靜的坐在大殿內,麵無表情,有如雕塑一般,不知過了多久,麗太妃發出一聲喟然長歎,這歎息,不知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別人。

麗太妃緩緩起身,從前豔麗無雙的麵龐漸漸現出了不易覺察的老態,她長眉入鬢,一雙深眸因著經過歲月的洗禮而透著幽深的冷芒。

大殿上響起了細碎的腳步聲,麗太妃轉身,看著飛龍提回放在大殿上的紅色木箱,這箱子的形狀有些奇怪,過分長了一些,和平時送來的箱子形狀大不相同,令人不經意便生出一絲不安的感覺。

麗太妃沉吟道:“這便是今日送來的軍糧嗎?”

飛龍點點頭,麗太妃死死的盯著這隻箱子,揮揮手道:“打開吧!”

麗太妃向來有驗收軍糧的習慣,飛龍也不覺得奇怪,便下意識的忽略了麗太妃臉上有些變形的表情。

箱蓋在麗太妃的眼下緩緩打開,饒是裏太妃再鎮定,在看到那箱子裏的東西時,也是驚得不知所措,麗太妃隻覺得心底有如刀尖在紮,那痛意,勝過淩遲處死,勝過千刀萬剮,麗太妃一把推開飛龍,看著箱內慕容啟逸那張蒼白得早已失去了呼吸的臉。

“逸兒!麗太妃仰頭哀嚎,胸腔內的悲鳴有如野獸的低嚎,麗太妃一遍遍的呼喊著慕容啟逸的名字,一時間淚如雨下,可不管她如何呼喊,慕容啟逸始終隻是安靜的躺著,她引以為傲,一直以來對她言聽計從的兒子,就這樣永永遠遠的離開了她,即使她有意用“逍遙散”來強留啟逸的性命,可是終究還是天不遂人願。

早知如此,她萬萬不該答應慕容啟逸讓他進宮,早在他沒有平安歸來的昨夜,她心中便生起了不好的預感,但她一直不敢往“死”字上想,卻不想,這一切,還是避無可避的發生了,麗太妃捶打著胸口,不知道要如何抒發盡這揪心的痛楚。

飛龍也萬萬沒有想到,這箱子裏送來的竟然是王爺的屍身,王爺音容笑貌,宛如昨天,深深的映刻在飛龍心中,飛龍看一眼靜靜躺在箱子中的慕容啟逸,忍不住鼻子一酸,縱然他是冷酷無情的死士,可在麵對生死離別時,也無法做到沒有一絲動容,何況,慕容啟逸在他心中,並非隻是主子,更是恩人。

飛龍是父母雙亡的孤兒,因為骨骼清奇,八歲的時候便被麗太妃的人招募到了府上,他們這些死士是沒有尊嚴,沒有感情的,他們的眼中,隻有命令和廝殺。因著這樣的目的,盡管隻是很小的年紀,他們便開始了殘酷的訓練。

他們這些孩子都被圈養在一個黑暗的天牢裏,這裏暗無天日,彼此都看不見對方,每天送來的食物隻有少量的一些,不爭不搶,便會挨餓。對於小小的他們來說,饑餓是一件足夠恐懼的事,他們為了這些可憐的食物,爭得頭破血流,這些看不見麵孔的夥伴相繼死去,飛龍也不知自己身上受了多少傷,他隻是想活下去,可是他的力氣不夠大,總是搶不到什麼食物。

有一個夜晚,他餓的怎麼也睡不著,他蜷縮在天牢的角落裏,看著無邊無際的黑暗,想到從前母親那張總是對著自己和善微笑的臉,飛龍不由得哭了起來,男兒有淚不輕彈,飛龍覺得流淚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所以他極力壓製著自己的哭聲,將頭深深埋在臂彎裏。

忽然,飛龍感覺身邊有人輕輕推了自己一下,飛龍警惕道:“是誰!”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身邊傳來一個低低的,故作老成的男聲,“我是烈鷹,你叫什麼?”

不知為何,這個聲音忽的讓飛龍覺得很安心,也許是因為自己孤單了太久,心中的防備太深,所以不自覺便相信了這個看不見的人。

飛龍停止抽泣,輕輕道:“我叫飛龍!”

“你是不是想家了,還是肚子餓了?”雖然看不見飛龍的模樣,但烈鷹好像一下子便猜透了飛龍的心思。

飛龍見自己的秘密被旁人這樣不費吹灰之力的揭穿,不由得有些惱怒羞憤,隻是低頭沉默不語。

見飛龍久久無話,烈鷹倒也不惱怒,隻強硬的掰開他的手,將半塊幹饅頭塞到飛龍手裏,漫不經心道:“拿去吃吧,吃了就早點睡吧,不然,明天你更搶不到吃的!”

飛龍愕然,他當然知道這半塊饅頭有多麼來之不易,他卻倔強的一句話也沒說,隻是背過那人,狠狠的啃起饅頭來。

從那以後,每晚烈鷹都會將搶到的食物分給飛龍,飛龍在心中一遍一遍描畫著烈鷹的模樣,他覺得烈鷹長大後,一定是個威猛高大的男子。

靠著烈鷹的幫助,飛龍活了下來,當時活下來的到底有多少孩子,飛龍也不知道,因為有一天,他被人蒙著眼睛帶出了天牢,繼而開始正式習武。

飛龍原先以為,那互相殘殺的日子已經遠離了自己,他做噩夢的次數也漸漸減少,卻不想,更殘忍的殺戮卻在後麵等著他!

他們這些精心訓練過的死士,兩個人之中,隻能活下一個,他們的對手,便是曾經在天牢裏存活下來的夥伴。

飛龍身處一處幽深的樹林裏,緊張的等待著對手的靠近,不知過了多久,他敏銳的感覺到,對手已經慢慢逼近,他的眼睛斜睨過地上的影子,隻見有一個黑影,已經伸開雙手,向自己悄悄撲來。

飛龍冷笑一聲,他如何會給對方這樣的機會,飛龍拔出腰間的佩刀,快速的向身後刺去。

飛龍隻覺得脖子上襲過一陣溫熱的液體,這是對方的血,可是,身為訓練有素的死士,怎麼可能如此弱勢,除非這個人,根本沒有對自己設防!

飛龍心中一驚,慌忙轉身向來人看去。。。。。。

來人的模樣,讓飛龍覺得莫名的熟悉,飛龍幾乎是下意識脫口而出:“烈鷹,你是烈鷹!”

那個人的腹部汩汩的流出紅色的血液,不消一刻,這個人便會失血身亡,飛龍手忙腳亂的為來人止血,卻是徒勞無功,刀劍無情,他一出手,對方必死無疑。

烈鷹強提著一口真氣,唇角綻出淡淡的笑意:“我方才在後麵看了很久,才確定那真的是你,我隻不過想上前蒙住你的眼睛,讓你猜一猜罷了!”

飛龍的目光觸到烈鷹腰間根本不曾拔出硝的配劍,想起小時候的點點滴滴,眼淚不由自主的滴落下來,記憶裏,他隻哭過三次,一是父母患瘟疫而死之時,而是天牢之時,最後一次,便是為了烈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