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鬥智鬥勇

太後不置可否道:“大局為重,哀家不得不謹慎為之,若是她真的因為此事而與哀家離心,那證明哀家從一開始就看錯了人!”

向嵐沉默不語,太後接著道:“皇後最難得的不是她的聰明,而在於她識大體,懂進退,並且,她是這後宮之中,唯一一個能一心一意為皇上著想的人!”

太後眼光微動:“正因為如此,她一定會理解並且認同哀家的做法!”

太後背窗而立,紫色華服籠罩下的身影,顯得分外蒼涼寂寞,夕陽的餘暉在大殿光滑如鏡的地麵上投射出一道長長的影子,使邊上看著的向嵐,也生出了淡淡的惆悵。

太後喃喃道:“如今萬事俱備,隻需等那魚兒上鉤便可!”

說罷太後不再多言,隻重新斜倚在美人榻上,緩緩閉上雙眼,很快便聽到了太後均勻的呼吸聲,向嵐上前,將一床毛絨毯子輕輕蓋到太後身上,太後細長的睫毛有意無意的微微顫動著,使向嵐一時也分辨不出,太後到底是真睡著了,還是隻是假寐!

永福宮。

福妃倚在窗前,看著窗外陰沉的天氣出神,芳兒將暖爐裏的銀炭撥了撥,那燃燒的正旺的銀炭便發出“劈啪”的脆響,讓原本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福妃嚇了一跳。

福妃轉過身,見是芳兒,臉色有些不好看,揮揮手道:“本宮想一個人呆著,你去殿外候著罷!”

福妃有意支走自己,芳兒心知肚明,她麵上卻越發的恭順起來,福了福身,便退了下去。

福妃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上次芳兒無故瘋癲,已經讓福妃起了疑心,昨天自己在小皇子大喪上失態,雖然沒有確鑿的證據,但恐怕也有芳兒這個丫頭脫不了幹係。

想到這裏,福妃恨恨的咬牙,隻可惜已經出了一個晴兒的事,現在自己又在風口浪尖上,自然不能對芳兒下手,就算是將她打發去其他地方當差,難保芳兒不會將撞鬼的事情說出去,有心之人若是借機抓住此事大做文章,隻怕自己也是有口難辯,所以,思量想去,這芳兒竟是無論如何也奈何不得的。

想這芳兒也是個不識趣的,自己對她冷淡的態度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但她卻恍若不知一般,依然孜孜不倦的出現在她的眼皮之下,福妃越想越氣,偏的這口氣還隻能生生咽下,不可謂不委屈。

就在這時,窗欞上響起了輕輕的碰撞聲,福妃一個激靈,忙支開窗戶,隻見一隻白色的鴿子,靜靜的停落在床台。

是“同心”,見到這隻鴿子,福妃不由得喜出望外,將“同心”愛憐的抱了起來,因著激動,福妃的手忍不住微微顫抖,好不容易才解下了鴿子腿上的紙條。

潔白的宣旨上,映入眼簾的,卻不是熟悉的字體,這個字體,不是啟逸的,那麼,就隻能是麗太妃的了,福妃心頭掠過一絲失望,但這紙條上的字,卻又給了她無盡的希望,紙條上赫然寫著:今夜子時,假山相見。

福妃將這張紙條看了又看,最後才不舍得將紙條扔進炭火盆裏,看著火苗將這點希望一點點吞噬。

今夜的相見,實在太不容易。啟逸,福妃低下頭,看著自己平坦的小腹,眼中忍不住掉下淚來,她輕輕摩挲著腹部,那裏原本真真切切的住過她們的孩子。可是,現在,這個孩子已經去了,福妃忽然有些害怕,害怕麵對啟逸的質問,更害怕麵對接下來的一切。

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回頭路了,有些事,是你選擇開始,但卻永遠不是由你來結束,你隻能無休止的走下去,一直到生命的盡頭。

紅燭高照,夜色終於悄悄降臨,偌大的皇宮靜謐的有些反常,福妃看著紅燭上源源不斷掉下的燭淚,拔下發髻上的銀簪,將那結了一層厚厚的燭花盡數挑去,燭火跳了挑,很快竄得更高,室內一下子明亮起來。

福妃的晚膳早已布好,一桌子的每位珍饈,福妃卻沒有絲毫的胃口,隻是略略的夾了兩筷子,便放下了筷子,再也不看眼前的菜肴。

芳兒上前柔聲勸道:“娘娘,這是禦膳房特意為您做的一品官燕,您多少用一些罷,您就算不想用,也得為自己的身子著想啊,若是皇上回來,看到娘娘您清減了的話,隻怕奴婢們都沒法活了!”

芳兒這最後一句話說的十分巧妙,眾人被這最後一句話一激,便個個如同醍醐灌頂,不約而同的懇求起福妃來。

福妃恨得銀牙幾乎都要咬碎,麵上卻又不能表露出分毫,隻淡淡道:“日日都是官燕,本宮實在是膩了,難得芳兒你一心一意為本宮著想,這盞官燕,便賞了你吧。

不待芳兒拒絕,福妃接著道:“本宮瞧著這碧玉羹做的不錯,你與本宮盛一碗罷!”

福妃這番話,徹徹底底讓芳兒沒有了拒絕的理由,福妃體恤,賞下這盞燕窩給她,並且福妃也真的聽了她的勸,再用了些碧玉羹,若是她再拒絕,未免也太不識抬舉了些。

芳兒隻得上前,拿一隻白色描金小碗,為福妃盛了一小碗湯,福妃似是無意將那盞燕窩向旁邊推了推,長長的丹寇在燭光下閃過一絲幽幽的光芒。

福妃和顏悅色道:“燕窩涼了便不好吃了,你快趁熱用了罷!”

福妃的目光看起來溫柔的很,但不知為何,芳兒卻有種鋒芒在身的感覺,仿佛福妃的眼中含著數不清的針,齊齊的向自己刺來。

芳兒隻得在眾人羨慕嫉妒的目光裏,將那盞燕窩一飲而盡,她喝的極快,喉嚨都被燙破了皮,至於燕窩的滋味,更是一點都沒有品嚐出來。

用過晚膳,福妃欠欠身子,麵上露出疲態,福妃自嘲道:“本宮的身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就這麼會子,本宮便覺得乏了!”

說罷,福妃眼神掃向芳兒,淡淡道:“芳兒,你服侍本宮梳洗寬衣,本宮今日,想早些歇息!”

芳兒上前,攙著福妃的手,緩緩向內殿走去。

按照往常的慣例,芳兒先在銅鼎香爐裏點燃了安息香,因著最近福妃睡眠不好,所以日日都要借助安息香入眠,今晚自然也不例外。

安息香的香味很快在寢殿裏彌散開來,那香味中帶著淡淡的花香,讓人十分沉醉。福妃端坐在雕花銅鏡前,眼角的餘光暗自打量著芳兒。

芳兒已經麻利的將福妃的發髻散了開來,拿玉齒梳為福妃輕輕梳理著頭發,福妃的頭發長可及地,梳起來極費工夫,芳兒來回起落間,不知為何,頭忽然有些微微暈眩起來,隻覺得眼皮也不自覺變得沉重起來。

想來是因為今天太過勞累,福妃殿中又點著安息香的緣故,芳兒輕輕搖搖頭,暗自在自己大腿上使勁一擰,疼痛讓她暫時又重新打起了精神。

福妃隻是靜靜的坐著,芳兒的神情已經盡數落入了她眼底,福妃心中暗自冷笑,芳兒,這回,看你還如何算計本宮。

原來,福妃在丹寇裏藏了些有助於安睡的藥粉,方才在推動燕窩茶盞的時候,福妃便將這丹寇中暗藏的藥粉,盡數倒入了燕窩裏,這一招,幾乎是神不知鬼不覺,無人發現其中的端倪。

現下,福妃又在寢殿中點起了安息香,自然是事半功倍,看芳兒這副昏昏欲睡的模樣,隻怕堅持不了多久了。

她這一睡,不到第二日,是決計醒不來的,今晚事關重大,如何能讓芳兒成為自己的隱患,所以,福妃早就有所準備,安排下了這一出。

芳兒隻覺得上下眼皮都粘在了一起,再怎麼努力也是無濟於事,困意如潮水般向她襲來,可是福妃不發話,她便隻能再旁伺候著,直弄得芳兒苦不堪言,整個人都變得渾渾噩噩起來。

見時機已經到了,福妃揮揮手:“行了,你下去罷!”

芳兒如蒙大赦,快步離開寢殿,此刻她隻有剩下睡覺這個信念,她隻覺得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眼睛已經再也睜不開來一般。

福妃看著芳兒離去的背影,冷冷一笑,吹滅了紅木桌上燃燒的正好的高燭,原本明亮如白晝的寢殿,一下子變得黑暗無比,福妃置身於黑暗之中,臉上的笑意愈發高深莫測。

今晚的夜出奇的黑,月亮的光華都被掩蓋在烏雲背後,整個皇城,都散發著一種黑暗的氣息,在這種黑暗裏,分明有什麼在伺機蠢蠢欲動。

式微如同往常一般,靜靜坐在書桌前,安靜的練著字,翠珊將一盞清茶放下,輕聲道:“都這個時候了,主子怎麼還有心情練字?”

式微停下筆,抬頭微微一笑,眸光褶褶生輝,笑容如同水蓮花一般,透著層層綻放的經驗之美,式微迎著翠珊的目光道:“姑姑在擔心什麼?”

翠珊見自己的主子不急不躁的模樣,心中暗歎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話卻是不由自主說出了口:“娘娘,都這麼久了,芳兒那裏也沒有信傳出來,奴婢思忖著,這丫頭怕是出了什麼意外了!”

式微卻是不置可否道:“說到底,福妃也是個聰明人,隻準我們想法子對付她,難道就不準她另辟蹊徑對付咱們嗎?”

翠珊急道:“娘娘,都這個時候了,您還有心思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