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暗箭難防

向嵐見場眾人無不麵色唏噓,心中暗自疑惑,難道,晴兒的死,真的另有文章,但眼下,她來不及細想這些,最要緊的,便是穩定大局,向嵐厲聲道:“鬼神之說,本就是虛妄之詞,青天白日的,你竟然說出這些胡話來擾亂人心,還不快住了嘴!”

芳兒整個人已經接近癲狂狀態,她定定的看著向嵐一眼,隨即失常的大笑起來,嘴裏念念有詞:“晴兒來報仇了,晴兒來報仇了!”

向嵐的眉心皺的隻剩下巴掌大,她冷冷的看著驚慌失措趕來的小瑞子一行人,嗬斥道:“還愣著做什麼,你們幾個快把芳兒綁起來,她現在已然瘋了,福妃娘娘此刻又是命懸一線,芳兒現下這個樣子,不定會惹出什麼事端來!”

小瑞子幾個上前,手腳並用的將芳兒拿下,那芳兒也不知哪裏來的一股蠻力,幾欲掙脫小瑞子幾個人的束縛,一雙眼睛因著充血而變得通紅,芳兒伸出舌頭,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她披頭散發,神色詭異的模樣,使眾人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種錯覺,仿佛那死去晴兒的冤魂已經纏在了芳兒身上,而現在的芳兒,便已形同鬼魅,眾人皆打個冷戰,默默不語。

昔日富麗堂皇的永福宮,不知為何,突然就生出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搖搖欲墜之感。

毓宸宮。

太後坐在鋪著鵝毛軟墊的椅子上,眼神一絲不錯的盯著門外,都這麼久了,福妃為什麼還沒有將福妃傳召過來,太後運籌帷幄這麼多年,從來不曾慌過手腳,可是眼下,她卻覺得有些看不透了,太後心中掠過一陣超出自己控製的不安,心煩氣躁的鬆開原本交疊在一起的雙手。

式微徐徐上前,拎起茶盞邊的銀挑子,將熱水緩緩注入已經見空的杯底,那些原先還委頓在杯底的茶葉,隨著沸騰的熱水,重新活了過來,愜意的舒展著綠色的身子,起起伏伏間,茶香便重新溢滿整個內殿。

太後精神一振,看著式微平靜的側臉,心中忽然有些微妙一動,她果然沒有看錯她,她的確是有這萬凰之王的資質,有足夠的手段和能力掌管後宮,沒有人,能比她更適合這個位子。

在她都亂了的時候,她卻是心平氣和,就這氣魄而言,隻怕自己都無法及得上她,太後端起茶盞輕品一口,若有所思的再看了一眼式微。

門簾響動,太後有些緊張的看著門簾後走出的身影,讓她失望的是,這個人,既不是向嵐,也不是福妃。

而是向嵐打發前來如實稟報福妃情況的婢女,這婢女乍一進殿,就見到了跪在地上一動不動,麵如死灰,仿佛已經死去般的薑太醫,薑太醫眼神渙散,往日的威嚴和神氣通通都不複存在,見到這樣的情況,這名名叫若雲的婢女不由得更加緊張起來,隨著她的步子緩緩邁進大殿,她的呼吸也變得越發急促起來,偏偏這毓秀宮此刻安靜的很,襯托得她的呼吸一聲大過一聲,她偷偷打量一眼太後和皇後,隻見這二人皆麵色不善,愈加覺得自己的膽怯和害怕已經盡數被這上座的兩位主子瞧了去。

若雲隻覺得雙腿已經支撐不住這樣的壓力,她幾乎是不自覺的雙膝一軟,下一刻,她已經跪在了地上,戰戰兢兢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向嵐姑姑讓奴婢前來傳話,福妃娘娘她,怕是不好了!”

太後雙目圓瞪,不可置信的一拍幾案,厲聲道:“你給哀家說清楚,什麼不好,福妃怎麼了?”

不僅是太後無比震驚,連式微的心中也忍不住翻起了驚天巨浪,也許是因為她的心還不夠狠,總不願意把人往最壞的地方想,她怎麼也沒有想到,福妃竟然這樣決絕,寧可玉石俱焚,選擇犧牲腹中親生骨肉,也要不計一切的抱住幕後的那個人。

她怎麼敢,又怎麼忍心,式微心中暗自歎息,福妃,你終究還是太心急了,你今日小產之事,隻怕不出明日便會傳遍整個盛京,屆時,你所在乎的那個人亦會知道,你隻想著拿親手骨肉做最後一搏,可那個人卻未必會明白你的心意,你舍棄了你們的孩子,隻怕一個正常人聽到這樣的消息,再冷靜也會失去理智,到那時,甚至不用我再另費心思,你要保護的人便會自動現身,暴露身份。

一子錯,滿盤皆輸,負隅頑抗,垂死掙紮,也早已經是於事無補,輸了就是輸了,輸了就要認命。

也許自己太過殘忍了,想到那個未曾出世的孩子,式微看了看自己垂在身側的手,依舊白皙如初,可是它還真的幹淨嗎,自己,終究不能避免的染上了血腥,造下了殺孽。

溫展顏注意到了式微麵上一閃而過的失落,那種難言的傷感使得溫展顏心中一滯,在這宮中,要想獨善其身,無疑難於登天。

本已呆若木雞的薑太醫此刻眼珠澀澀的轉了轉,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自己不僅看錯了皇後,也看錯了福妃,這個看似柔弱還控製的女人,其實有一顆堅定的心,她選擇親手了結親生骨肉來保護慕容啟逸和麗太妃,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她要將自己推出去做這件事的犧牲品。

不不不,薑太醫的心拚命的掙紮著,他苦苦追逐的榮華富貴,還沒到手,便已成了泡影,他絕不能接受這樣的結局,絕不能,薑太醫心底有個聲音在不斷的呐喊著:我不能死,不能死,但隨之而來的巨大恐怖,將他的聲音一點點重新壓了下去。

若雲全身抖的厲害,她想好好回話,但牙齒卻忍不住一直打顫,說出來的話更是語無倫次:“回太後娘娘,太後娘娘的話,福妃娘娘她,她不知怎麼,流了好多血,章太醫,章太醫說孩子,孩子怕是保不住了,現下,隻是拿銀針,拿銀針勉強吊著。”

太後隻覺得天旋地轉,整個毓秀宮在她的視線裏急速的轉動著,太後連連倒退幾步,直到式微山前饞去自己,這才勉強定下神來,太後隻覺得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之氣,她拿帕子掩住口,不著痕跡的拿開時,式微注意到,那潔白的帕子上,已然是一片嫣紅的血跡。

太後的情緒經曆了大起大落,此刻已經說不出話來,現下隻是強作無事,拿眼神看向溫展顏,溫展顏透過太後傳遞了太多情緒的雙眸,一下子明白了太後的意思。

溫展顏背起藥箱,作揖道:“微臣這就去永福宮,請太後娘娘寬心。”

式微對著溫展顏不著痕跡的點了點頭,意思是太後這裏有我照顧,你趕緊去救福妃,溫展顏垂眸,她終究還是太過仁慈,不願讓那孩子遭罪,也不願對手下場太慘,式微啊,你可知,你這種善良,你這種不忍,根本沒有人會感激你,甚至,別人還會利用你的弱點,一點點將你置之死地。

永福宮。

現在的永福宮,在向嵐的坐鎮下,已經變得稍稍穩定下來,此刻向嵐拿著婢女已經熬好的參湯,一勺一勺的喂進福妃嘴裏,可是福妃根本沒有絲毫知覺,那參湯根本喂不進去,從嘴角蜿蜒流下,向嵐心急如焚,忽然聞到一陣更為濃重的血腥味。

向嵐心中暗叫一聲“不好”,忙一把掀開蓋在福妃身上的錦被,隻見福妃身下,正汩汩流出更多的血,福妃的麵色,已經蒼白如紙,隻怕在這樣下去,不隻是孩子,福妃也會沒命的。

向嵐忙出聲喊道:“章太醫,章太醫!”

這次進來的人卻是溫展顏,想來若雲已經將自己的話帶到了,溫展顏快步奔至窗前,看著福妃身下,已經浸透一大片床單的殷紅血跡,揪心之餘,忍不住扼腕歎息,木木道:“這個孩子,已經不在了。”

向嵐隻覺得心往下一沉,她張張嘴,想說些什麼,可是這一次,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忽的她反映過來,上前道:“溫大人,那福妃娘娘呢,福妃娘娘會不會有事。”

溫展顏取一塊幹淨的帕子搭在福妃手腕上,按住虎口,屏氣凝神,溫展顏的緊蹙的眉頭漸漸舒緩開來,對著向嵐點點頭:“福妃娘娘還有救,請姑姑回避,微臣現下就為福妃娘娘施針!”

“好。”向嵐猶自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福妃,按捺住心頭的不安,緩緩走了出去。

溫展顏將一排銀針盡數排開,小心翼翼的插在福妃最為重要的幾個穴位上,這個時候,他需要全副集中,若是稍有不慎,隻怕福妃真的會性命不保。

永安宮。

小瑞子趁著忙亂之際,悄悄的來了趟永安宮,嫻妃聽完小瑞子一席話,驚得半天說不出話,誰能想到福妃竟然可以不顧自己的性命亂來,皇後再如何神機妙算,也決計算不到這一重。

嫻妃柳眉倒豎,冷笑連連:“好一個福妃,有道是虎毒不食子,她當真下得了手。”

隨即嫻妃的臉上露出輕蔑的神情:“隻是她以為,這個孩子沒了,她便能將一切神不知鬼不覺的抹個幹淨麼,簡直是癡心妄想!”

嫻妃的冷笑凝固在嘴邊,福妃,你不要忘了,你的飛鴿傳書,現在已經落在我手上了,你想毀滅證據,可沒那麼簡單,你一日不死,我便一日不得心安,所以,我一定會讓你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