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瑞子背著昏死的晴兒,卻不忘時刻注意周身的動靜,好在夜色已深,這個時候,各宮之人早已歇下了,加之小瑞子又總撿偏僻的道走,所以一路走來,根本無人發覺。
因著小瑞子警覺,這可就苦了式微與翠珊,兩人提心吊膽的跟了一路,直到小瑞子停住了腳步,式微才放心下來,順著小瑞子的方向仔細一瞧,不是嫻妃的永安宮又是哪裏?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嫻妃的手段,式微雖然早有察覺,但不想,她竟然膽大到敢在皇上最寵的福妃宮裏布下自己的眼線,那麼自己的宮裏呢,會不會也有嫻妃的人,式微被自己突如其來的猜測驚了一身冷汗,她原隻是想查清楚福妃身上的秘密,卻不想還引出了嫻妃。隻是自己今天這一出,嫻妃也是不知道的,式微越想越後怕,若是自己當時先於小瑞子救下了晴兒,那落在嫻妃眼裏,又會如何作響?
式微眸中冷意微閃,對著翠珊輕聲道:“回宮吧。”
翠珊一愣,不解道:“娘娘,您就這麼走了?”
式微嘴角勾起一抹讓人猜不透的笑意,淡淡道:“本宮想知道的,都已經分明了,你如今也見識到了,嫻妃可不是一般的人,本宮再呆下去,隻怕會被她的人發現,打草驚蛇可就不美了。”
看著翠珊不甘的神情,式微笑道:“姑姑何須擔心,不出兩日,嫻妃就會自己找上門來,姑姑等著瞧吧。”
見自己主子說的如此篤定,翠珊隻好將滿腹的疑惑盡數壓下,跟上式微的步伐,消失在沉沉夜色中。
永安宮向來是安靜而內斂的,比不上坤寧宮的大氣高貴,也不上永福宮的奢華精致,但永安宮有一樣好處,是這兩宮怎麼也比不上的,那就是,永安宮布局精巧,十分隱蔽,做起事來要方便和得心應手許多。
永安宮就和它的主人嫻妃一般,都喜歡以靜製動。
可是今夜分明有些不一樣,菊香總覺得安靜得過了分,伴隨著忽明忽暗的燭火,菊香的眼皮跳個不停,她有些難以心安的煩躁。
終於等到了熟悉的三下敲擊聲,菊香忙上前開門,卻見小瑞子肩上背著一個人,那人早已經渾身濕透,顯然是落了水,待看清麵容之時,菊香才看清,竟是福妃身邊的晴兒。
晴兒怎麼會弄成這幅模樣,又怎麼會被小瑞子背了來?菊香先幫著小瑞子攙了晴兒到自己房間躺下,這才讓小瑞子去大殿回話。
嫻妃依舊是高高的坐在上首,即使已經是深夜,她的發髻也是梳理的整整齊齊,絲毫不亂,妝容精致,秀美溫婉。
小瑞子匍匐在地上,那諂媚的表情叫人平白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隻聽小瑞子道:“娘娘,一切不出奴才所料,薑太醫果然按捺不住,在今晚對晴兒動手了,想必晴兒是知道了什麼不該知道的,奴才已經將晴兒救了起來,待她醒了,娘娘便可以問話了。”
嫻妃看不出太多的表情,似笑非笑道:“小瑞子,本宮果然沒有看錯你,這次你做的很好,你想要什麼賞賜呢?”
小瑞子一反從前的貪得無厭,無比恭敬道:“娘娘,奴才冒險救下了晴兒,若是被福妃娘娘知道,奴才隻有一死了,還望嫻妃娘娘垂憐,留奴才在您這裏當差吧。”
嫻妃聽得這席話,忍不住在心底無聲冷笑,小瑞子這次確實是下了血本,也是向她表示了極大的忠心,他這樣做,無非是給自己一條後路罷了。再者,這個人雖然貪財,卻也不是一無是處,何況,他的利用價值還沒有完全用盡,一個有弱點的人,總是要比沒有弱點的人好控製得多。
念及此,嫻妃笑得寬厚無比:“你且放心,本宮向來賞識你這樣的投誠之人,又怎會落井下石,本宮定不會讓你回去福妃那裏。”
小瑞子一顆惴惴不安的心,此時才算落了下來,連連磕頭道謝道:“謝嫻妃娘娘成全,謝嫻妃娘娘成全。”
小瑞子完全沒有注意到福妃眼中的鄙夷之色,她隻是說不讓她回去福妃那裏,但可一句都沒有說,要讓他來自己的永安宮。
晴兒落水時間不長,再加上被小瑞子救上來之時,已經吐了好些井水,菊香先是給她換下了幹淨的衣服,方才又是一番照料,更將她腹中積水盡數擠壓了出來,晴兒的眼中露出感激的神色,劫後餘生,她的心潮還不能一下子平靜下來。
菊香本想再讓晴兒好好歇息一番,卻不想嫻妃已經進得屋來,端的是一副無盡擔憂的神色,輕輕坐至床前,也不顧及晴兒是個丫鬟的身份,徑自握住晴兒的手,柔聲道:“晴兒可好些了?”
嫻妃的手細膩而溫暖,這讓晴兒有些莫名的感動,她鼻子一酸,就有眼淚忍不住在眼眶裏打轉,晴兒垂下眼簾,點點頭。
嫻妃見自己已經成功的走出了第一門,乘勝追擊道:“不想他們竟然這樣狠毒,你對她們如此忠心,她們卻要置你於死地!”
晴兒的麵色又白變青,她的內心很掙紮,她想起昔日福妃對她的點點滴滴,本有些心軟,卻猛然被嫻妃點到,腦海裏立刻躍出薑太醫那張猙獰的臉,落水的恐懼一下子襲遍全身,那冰冷刺骨的水,湧進她的嘴巴,她的耳朵,最後要將她整個人淹沒,那一幕一下一下重重撞擊著晴兒的心理防線,晴兒緊緊攥住衣袖,變得不安起來。
“你且在這永安宮住著,好好將養身子吧,其他的事,你不必擔心。”嫻妃的話輕柔無比,卻說得人心房一暖,似是句句都在為對方考慮一般,“夜色深沉,你又受了驚,快些歇下吧,本宮明日再來看你。”
晴兒原先以為,嫻妃將她救起,隻是為了套她的話,好知道福妃不可告人的秘密,給予福妃致命一擊罷了,但現在,嫻妃絲毫沒有要她說出實情的意思,相反,隻是叮囑她好好休息,要知道,現下,藏著她,可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
嫻妃當然也知道這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所以她就是要激起對方的不安,讓對方主動將一切,對自己合盤托書。
她相信,晴兒一定會的,果然,在她即將離去的那一刹那,晴兒用力握住了她的手,著急的筆畫著。
嫻妃心中一喜,麵上卻是平靜道:“晴兒,你是不是有話要與本宮說?”
晴兒用力的點點頭,嫻妃丟個不著痕跡的眼神給菊香,菊香暗自歎息一聲,很快便將紙和筆拿了上來。
晴兒寫的很快,這個時候,她隻想借著手中的這支筆,將壓抑太久的情緒通通爆發出去,從薑太醫推她下井的那一霎那,她和福妃的主仆情分便已經盡了。
晴兒這個時候被一種難言的情緒拉扯著,她隻知道是嫻妃的人救了她,卻已經不想再去考慮嫻妃救她的目的,不管嫻妃是不是有所圖,她終究救了自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自己總該有所回報才是。
晴兒將寫好的宣紙遞給嫻妃,嫻妃接過宣紙,饒是她已經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也還是被這宣紙上所寫的內容驚出了一身冷汗。
這,真相,怎麼會是這樣?嫻妃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到是這樣的真相。
嫻妃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晴兒,一字一句重重道:“你說的,都是真的?”
晴兒迎著嫻妃驚詫無比的目光,篤定的點了點頭。
嫻妃將心底的疑惑收起,是不是真的,她自有法子試探真偽,隻是,福妃是皇上心尖尖上的,自己如何能做這個惡人呢?
這個燙手山芋,必須推給旁人才行。
嫻妃將自己的心思盡數掩藏,臉上依舊是溫柔善良的模樣,再次拉起晴兒的手道:“好姑娘,你將這件事告訴本宮,隻怕福妃她們知道了,是不會放過你在宮外的家人的。”
見到晴兒焦急的神色,嫻妃十分滿意,接著道:“不過你放心,本宮絕不會讓這些人傷害到你的家人,本宮明天便修家書給父親,請求父親將你家人安置到一處安全的地方。”
晴兒感激到無以言表,隻是礙於身體沒有力氣,否則恐怕早就下跪磕頭,視嫻妃為觀音菩薩了。
隻有一旁的菊香明了,嫻妃絕不是怕福妃的人傷害晴兒的家人,而是要從晴兒口中套出她家人的下落,變相將晴兒一家軟禁起來,以防晴兒最後倒戈罷了。
嫻妃的心思,實在太過陰沉可怕!她能做到讓宮裏所有人都讚不絕口,其厲害便已經可見一斑,何況現在要對付一個晴兒,隻需要用到嫻妃兩分的力氣,便可以得到她一切想要的。
嫻妃走回大殿,小瑞子還在大殿恭敬的等候著,在嫻妃未下達下一步命令前,他是絕對不敢擅自離開的,畢竟,他以後全部的指望,可就是這嫻妃娘娘了。
嫻妃玩弄著手中的寶石綠戒指,似做無意道:“小瑞子,福妃懷孕幾個月了?”
小瑞子一愣,嫻妃娘娘怎麼突然問出這樣的話來,福妃娘娘懷孕幾個月,這嫻妃娘娘不是最清楚不過的麼,雖然如此,小瑞子還是回答道:“回嫻妃娘娘的話,福妃懷孕至今,已經三個月了。”
“哦?”嫻妃不置可否,麵上的笑意有些刺眼。
她轉過身,逼近小瑞子,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想辦法帶一些福妃煎藥剩下的藥渣給我。”
小瑞子還想說話,福妃亮一亮手指:“本宮隻給你一天的時間。”
說罷福妃軟硬兼施道:“這件事辦好了,本宮給你的好處,一定會讓你覺得值得。”
小瑞子聽到這話,暗自下定決心,無論多麼棘手,也勢必要拿到福妃的藥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