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意外

納容舒玄將傘放於惜弱手中,他的眼神使惜弱覺得心安,驀地,納容舒玄低頭道:“我就送到這裏。”

納容舒玄和小時候一般,輕輕摸一摸惜弱的頭發,笑容有些模糊:“我走了。”

說罷納容舒玄撐開另一把傘,頭也不回的離開,他走得很快,也不敢回頭,他害怕自己舍不得,害怕自己會失去殘存的理智,離開,是對惜弱和自己,最好的選擇。雨雪打濕了納容舒玄的眼睛,最怕不覺,淚已拆兩行。

惜弱回頭看著納容舒玄的身影,一點點被雪花淹沒,再沒痕跡。

天地之間,因為雪花的覆蓋,而顯得特別安靜,以至於惜弱隻能聽見自己不安的心跳聲,合著漫天飛舞的雪花,一下又一下。

惜弱拿出那塊瓜形玉佩,那玉佩通身血紅,因著她常常撫摸的緣故,原先冰冷的質地,漸漸變得溫潤起來。

惜弱拂去玉佩上沾染上的雪花,愛憐的將玉佩緊緊握在手心,一雙水眸,卻總忍不住朝著遠方眺望。

進京的官道上,飛奔著兩匹駿馬,一匹通身雪白,一匹則是棗紅色,那雪白色的馬駒跑的極快,將棗紅色的馬匹遠遠甩在身後。

寶豐落後慕容啟佑太多,見狀忙對著馬腹狠抽一鞭,縱然是寒冬臘月,寶豐一路追趕慕容啟佑,也已是出了一身的汗,寶豐拿袖子囫圇將額上汗珠擦去,一邊無奈的喊道:“主子,主子,你等等奴才!”

寶豐的聲音被呼嘯的風聲卷起帶走,慕容啟佑此刻一顆心,全都撲在惜弱身上,他恨不得能立即跨越一切阻隔,出現在心上人麵前。

此時聽到寶豐的呼喊,慕容啟佑這才意識到自己確實是策馬策得太過急切了,照這樣的速度下去,寶豐一定會跟丟自己的。

慕容啟佑微微皺眉,手上馬韁用力收緊,閃電揚頭長嘯一聲,又奔跑了幾步,才緩緩停了下來,喘著粗氣,用馬蹄煩躁得刨著地麵,看來,閃電比自己還急著見惜弱呢,慕容啟佑安撫的拍一拍馬背,閃電才勉強安靜了下來。

封地的路,距離這裏有兩日的行程,慕容啟佑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休息過,他和閃電有惜弱做精神支柱,寶豐就不行了,現下幾乎已經是筋疲力盡了。

雪越下越大,地麵覆蓋的積雪已經沒過馬蹄,慕容啟佑看著黑壓壓的天色,心下一沉,寶豐擔憂道:“主子,這雪不知道還要下多久,如果我們還是接著抄小道,隻怕會趕不上。”

寶豐欲言又止,慕容啟佑豈會不知寶豐的言外之意,如果不走小道,要抄捷徑,那就必須走官道,那就意味著,他被皇兄發現的幾率很高,要知道他可是抗旨不遵,私自離開封地,這樣的舉動,無疑使對皇兄聖諭**裸的藐視,是絕對不能被寬恕的死罪。

可是,那個約定對他來說這樣重要,他不惜一切,也要與她相見,隻為彼此的承諾與信任。

慕容啟佑重新策馬,毫不猶豫的拋下一句:“走官道!”

寶豐還來不及反應,閃電已經得了慕容啟佑的命令,風馳電掣的向前奔去,濺起無數雪花。

寶豐歎一口氣,主子都豁出去了,他又豈能不從,當即集中精神,努力跟了上去。

自從出了賞戲會上皇上遇刺一事之後,官道的防守便變得異常嚴密,稍稍有些可疑的人,便統統剔除在城門之外,不允許踏進城門一步。

此刻慕容啟佑已經來到了城關附近,守城的官兵依例上前,厲聲道:“哪裏來的?”

慕容啟佑下馬,抖一抖碧色披風上的雪花,抬起頭,不急不慢道:“我們是從城郊來的,此番前來,是到京中看望親戚。”

那官兵漠然抬頭,似乎是想從對方臉上找出破綻,判斷慕容啟佑的一番話是否真實可靠,官兵的視線一碰觸到慕容啟蒙佑,便覺得無比震撼,以至於忘了本身的職責所在。

這是一張比女人還要漂亮十分的臉,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麵如桃瓣,目若聖水,稱之為翩若驚鴻一點也不過分。

他身形極為欣長,穿著一件藍色雲翔符蝠紋勁裝,腰間係著犀角帶,隻綴著一枚白玉佩,慕容啟佑今日披著一件白色大麾,風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夾雜著雪花迎風飛舞。

官兵還注意到,慕容啟佑靛藍色的長袍領口袖口都鑲繡著銀絲邊流雲紋的滾邊,腰間束著一條青色祥雲寬邊錦帶,烏黑的頭發束起來戴著頂嵌玉小銀冠,銀冠上的白玉晶瑩潤澤更加襯托出他的頭發的黑亮順滑,如同綢緞,優雅而高貴。

官兵隻見鳳眸星目微微一掃,絕美的唇形輕輕道:“我可以走了嗎?”

那官兵猶自沉浸在那片震撼裏,不自覺便連連點頭,慕容啟佑對著官兵微微一笑,這笑意,如同湖麵上泛起的漣漪般細細綻開,讓官兵心神激蕩,不由自主便打開了城門,恭敬的側過身,示意慕容啟佑放行。

慕容啟佑牽起閃電,不動聲色的對寶豐點點頭,二人就要穿過城門而去。

就當寶豐以為,這劫總算安然無恙的渡過之時,身後卻響起一個刺耳而威嚴的聲音:“恪親王,請留步!”

慕容啟佑心中一沉,轉過身來,眸中瞬間冰凍,站在他麵前的人不是旁人,而恰恰是定國公。

定國公似笑非笑道:“恪親王,我沒有認錯你吧?”

定國公走近慕容啟佑,揚聲道:“要怪就怪恪親王生得太過耀眼,我可是一眼就從人群中將你認出來了,若非你這張臉,又怎會讓我最嚴謹的部下,犯下這麼嚴重的大錯呢!”

定國公嚴厲的眼神掃過方才給慕容啟佑放行的官兵,似是惋惜道:“你果然還是讓我失望了。”

定國公根本不容那名官兵辯解,順手就將手中的汗巾塞到了這名官兵嘴裏,隨即板著臉,對著其他愣在原地的官兵冷冷道:“還不將他拖下去,軍法處置,斬!”

那名官兵很快被拖了下去,雪地裏蜿蜒出一道血痕。

定國公這是殺雞儆猴呢,自己在他眼裏,分明不算個王爺,慕容啟佑氣極,定國公卻已定定的看住他,明知故問道:“恪親王可有來京的聖諭,若是沒有—”

定國公眼中掠過危險的信號,皮笑肉不笑道:“那就要勞煩王爺跟我去宮裏走一遭了,您畢竟不同旁人,您的罪,得要皇上親自定。”

慕容啟佑心中焦急萬分,他將眼神投向寶豐,寶豐到底跟了慕容啟佑這麼多年,隻這一眼,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慕容啟佑是要他代替自己去赴約,去向惜弱姑娘解釋,寶豐不動聲色的點了點頭。

定國公讓過身子,諷刺道:“王爺,請吧。”

慕容啟佑道:“本王一人做事一人當,請定國公將我的仆從放了。”

定國公玩味道:“那可不行,奴才看管主子不力,我豈能縱容了他去?”

說罷定國公朝著手下的官兵揮揮手,致意道:“統統帶走!”

定國公轉身,心情一下子如釋重負起來,他為了花會上刺客的下落一直很頭疼,畢竟那些刺客全部選擇了自盡身亡,一點線索都未曾留下,他正愁無法向啟曜交差,不想今日,竟然陰差陽錯的撞到了私自離開封地的恪親王,這正是無心之獲。

有了這個恪親王,自己的日子也能好過不少了,要知道,恪親王就是一粒砂子,而皇上的眼裏,是容不下這顆砂子的。

自己也算幫了皇上一個大忙,念及此,定國公滿意的微微一笑……

禦書房內,啟曜正手握朱毫,屏氣凝神的看著奏折,屋內擺著六盆燒的正旺的銀炭,不時發出“劈啪”的炸響。

若非定國公執意求見,小南子是絕對不敢前來打擾啟曜的,他匍匐在地,卑順道:“奴才參見皇上!”

啟曜放下手中的筆,臉上看不出表情,他站起身來,緩緩走下台階,揚眉道:“何事?”

小南子抬起頭,隻見啟曜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處鑲繡金線祥雲,腰間朱紅白玉腰帶,上掛白玉玲瓏腰佩,不同於平時的威嚴英挺,此刻隻覺氣質優雅,氣度逼人。

小南子忙不迭道:“回皇上的話,定國公有事求見!”

啟曜劍眉蹙起,這個時辰,若非沒有重要的事,下麵的臣子是決計不敢前來求見的,啟曜坐會上首,淡淡道:“請他進來吧。”

定國公隻身進得殿來,他雖已年近六旬,看起來卻依舊意氣風發,老當益壯,一雙眼睛如同銳鷹一般不怒自威。

定國公隻是象征性的行禮,自先帝以來,他便獨享如此尊寵,對著帝王,也隻需行半禮,啟曜與定國公的視線對峙在一起,啟曜沉聲道:“定國公急著見朕,到底所為何事?”

“皇上,臣今日巡查城門之時,意外的發現了一個人。”定國公緩緩道,“想必皇上見了這個人,也會大吃一驚的。”

說罷,定國公拍拍手,便有侍從,帶著一個人緩緩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