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太妃不想慕容啟逸竟會在這個時候到來,也不知道他是否覺察到了什麼,麗太妃看著慕容啟逸陰沉的側臉,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時間百感交集,竟不知如何以對。
半響,麗太妃才壓下心潮起伏,喃喃道:“逸兒,這個時候,你怎麼來了?”
啟逸聞得母親如此質問,隻覺得諷刺至極,愈加證實了自己方才的猜想,啟逸譏誚道:“怎麼,難道兒子來母後這裏,還需要特特的挑個時候,還是,母後這個時候不方便見兒子,有意要避著兒子不成?”
麗太妃被兒子一點,心中又羞又氣,麵色忍不住一陣白一陣紅,饒她再是如何世故圓滑,麵對自己的兒子,卻是一點手段都使不上來。
麗太妃歎息一聲,悶悶道:“你都知道了?”
麗太妃說完這句話,隻覺得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殆盡,盡管她的這句話說的微不可聞,落在啟逸耳朵裏,卻如一聲平地驚雷。
啟逸心中驀然升起一股不可遏製的怒火,這股怒火越燒越旺,幾乎要將他最後一絲殘存的理智都吞沒掉。
啟逸冷聲道:“封地苦寒,這麼多年,母親確實是寂寞了,隻是,您再寂寞,也不至於自甘墮落,與那薑太醫之流混跡在一塊,母親此舉,著實讓兒子失望透頂!”
啟逸的話說的直白而毒辣,甚至完全沒有給她這個做母親的留一絲情麵,麗太妃的一顆心,已經涼到了極致,比起方才薑太醫對自己的侮辱,啟逸才真真是寒了她的心,讓她幾乎痛到窒息,她所受的屈辱,都是為了他,可他,卻—
麗太妃怒極反笑:“好好,這就是我的好兒子對我說出來的話!”
麗太妃站起身,對上啟逸因為憤怒而充血的雙眸,一字一句道:“我問你,那日花會,你可有和福妃見麵?”
啟逸一愣,麵對母親了然的目光,自己再做無謂的辯解也沒有用,於是隻得默然的點了點頭。
薑太醫說的話,果然是真的,麗太妃幾乎是咬牙切齒道:“好,你既承認了,那我再問你,福妃腹中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你的?”
啟逸知道母親能夠說出這番話,必然是已經有了十足的把握,啟逸心中再三思量,覺得福妃腹中孩兒,到底是自己的,母親再恨,總也不至於對自己的孫子下手,念及此,啟逸才出聲道:“霄兒腹中所懷的,的確是兒子的骨血!”
“你—”麗太妃柳眉倒豎,揚手便要落下一掌,隻是觸到啟逸清瘦的麵頰,心中卻是如何也舍不得,隻得將氣發泄在紅木桌上的茶盞上,茶盞砰然落地,碎了一地,麗太妃方才急火攻心,隻覺得手指一陣刺痛,低頭去看,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被碎片割傷,有血從長長的傷口蜿蜒而下,觸目驚心。
饒是啟逸再生氣,終究是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唯一親人,當下緊張的抓過母親的手,不自覺的關心道:“母後怎麼如此不小心,傷口這樣深,得趕緊上藥才行!”
麗太妃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木然道:“不必了!”
啟逸內疚道:“母親—”
“區區這點傷口,算的了什麼!”麗太妃淒涼一笑,指指自己的心口,木然道,“切膚之痛,哪裏比得上這裏的疼痛!”
麗太妃長歎道:“我早知道,你放不下她,卻不知你竟然膽大到如此地步,你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卻不知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有心之人早已洞悉了一切,此事一旦東窗事發,那你我母子二人,二十幾年來苦心籌謀的一切,都隻能化作泡影,隻怕不僅如此,你我皆要因為此事而落得個遺臭萬年的下場!”
啟逸喃喃道:“難道,薑太醫他—”
“你說的沒錯,薑太醫早已洞悉了一切。”麗太妃無奈道。
啟逸猶不死心道:“可是,他是我們的人,正因為如此,我才想了這麼個法子,借霄兒的口,讓薑太醫進宮,他與我們是同一條船上的人,一損俱損,試問他又如何敢臨陣倒戈?”
麗太妃搖頭道:“你別忘了,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何況人心易變呢!”
“這個賤奴才,他竟敢以此作為要挾!”啟逸周身血液都在沸騰,看著母親蒼白無力的麵色,隻恨不得現在便親手了結了薑太醫的性命。
麗太妃看著啟逸湧現的殺意,忙出聲勸阻道:“逸兒,你不要衝動,切不要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薑太醫,而壞了我們的大計。”
麗太妃低頭,將眼底的屈辱盡數抹去,喃喃道:“母後,母後沒事。”
啟逸一拳砸在紅花木桌上,眼中壓抑的痛苦看得麗太妃心痛不已,啟逸哽咽道:“母後,都是逸兒害了你!”
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莫大的屈辱將啟逸一層層的纏住,並且是纏得越來越近,啟逸隻覺得頭痛欲裂。
麗太妃輕輕道:“逸兒,隻要是為了你,母親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的,從前的事情,母親都可以既往不咎,隻這一件事,你必須答應我!”
啟逸抬起頭,喃喃道:“不管是什麼事,逸兒都答應母親!”
“好!”麗太妃的臉色這才變得和緩下來,加重語氣道,“從今往後,你不許再過問福妃的事,這件事情,母親自會為你處理妥當,讓你再無後顧之憂!”
啟逸深知自己母親的脾氣,麗太妃向來殺伐決斷,做事利落,此刻麗太妃臉上稍縱即逝的陰霾,已經盡數落入麗太妃眼中。
隻怕,母後是決意要除去霄兒腹中的孩子了,不,不可以,那是他與霄兒唯一的聯係,唯一的寄托,他絕對不能容許任何人傷了她和孩子,即使這個人,是自己的母親。
啟逸深吸一口氣,決絕道:“不管任何事,逸兒都能答應母後,隻要母後不傷害霄兒和她腹中的孩子!”
麗太妃失望之極,已經到了自身難保的地步,兒子還心心念念的想著那個賤人,麗太妃看著自己不斷流血的雙手,隻覺得悲憤莫名。
她再也壓抑不住此刻劇烈的心跳,揚手上去,隻聽得“啪”一聲脆響,這掌不偏不倚地打在了慕容啟逸臉上。
慕容啟逸目光堅定,不躲不閃。
麗太妃大力一拂衣袖,背過身去,再不看慕容啟逸一眼,隻聲嘶力竭喊道:“滾,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