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種說法?”李賀驚訝道,“仙品武者……隻能活到八十歲?”
“也不是隻能活八十歲……”洪璃皺皺小鼻子,“是八十歲之後就會跌落到玄品九階,我師父推測,應該是年紀太老,身體強度撐不住仙品武者的內力,所以才會跌落境界……”
原來還有這種說法……
李賀撓撓頭。
他有金手指的幫助,如果說對仙品境界一點想法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聽上去成就仙品似乎並不容易,仙品武者的位置就那麼多,想要登上去就得等前人把位置讓出來。
還要跟競爭者爭奪。
爭奪到手也坐不長久,到了八十歲也得把位置讓給後來人……
而且,李賀聽說過,大明的高祖皇帝也曾是仙品武者,也是八十歲那年駕崩的。
難道說,連高祖皇帝都躲不開仙品武者必然跌境的宿命?
所以,那句“天牢盡頭,可得長生”的可信度越來越低了。
連仙品武者都不得長生超脫,怎麼還會有人相信這麼虛無縹緲的事情。
“你可別出去到處亂講啊……”洪璃伸出一根蔥白玉指,點了點李賀的左胸,“我師父是仙品武者,所以我才知道這些事情的。尋常江湖人士,就算到了玄品七八階,都未必會知道這些隱秘。”
“我明白。”李賀點點頭,“你看那個厲破雲都玄品九階了,不也一樣不知道這個秘密嗎?”
“不啊……”洪璃搖搖頭,“厲破雲知道這些事情的,當初我師父晉升仙品的時候,厲破雲也是競爭者之一。”
“什麼?”
李賀有些驚訝地看著洪璃。
既然厲破雲知道仙品武者的隱秘,那為什麼還要潛入天牢,試圖追尋虛無縹緲的長生呢?
“他當初主動放棄了競爭……”洪璃搖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具體是怎麼回事,反正我師父後來答應他,如果有朝一日他落難了,我師父可以出手幫他一次……不過,還沒來得及幫,他就……”
“那確實挺遺憾的……”
李賀有些心虛地聳了聳肩。
厲破雲的內力還在李賀體內,如果說起來,李賀也算是半個厲破雲的傳人吧。
那玉璿真人幫李賀其實也一樣……
但這種話可不能說出來,李賀挨了厲破雲一拳卻沒死,還吸幹了他的內力,這種事情實在過於匪夷所思。
沒準就得被那些仙品武者捉去切片研究。
李賀現在玄品六階的修為在年青一代裏還算不錯,但在那些成名已久的江湖高手眼裏,確實算不了什麼。
“好啦,我要收拾收拾東西,準備去找我師父了。”洪璃拍拍李賀的肩膀,老氣橫秋地說道,“你在帝都可要好好幫橙姐做事,她其實壓力很大的,如果不是師父非要帶我走,我肯定會幫她……”
“所以你跟她是怎麼認識的?”李賀好奇問道,“你是江湖人,她父親卻是大明戰神……”
“要你管!”
洪璃白了李賀一眼,轉身進屋收拾包裹去了。
對於洪璃的身份,李賀心中其實有了些許猜測。
她就算不是金枝玉葉的公主,至少也是高門大戶出來的貴女,不然不可能跟陸映橙熟識,也不可能知道十五年前那場國運之戰中的隱秘。
甚至連李賀父母的身份都知道。
所以……在身份的問題上,洪璃應該還是說謊了。
難道她真的是洪貞帝的公主?
可是……洪貞帝確實隻有六子一女,這是朝野上下都清楚的事情。
洪貞帝唯一的女兒月錦公主,據說是一位難得的才女,如今已經二十三歲了,而洪璃今年隻有十八歲。
難不成是……私生女?
李賀被自己這個想法逗笑了。
洪貞帝行事素來霸道,教育六個皇子也甚為嚴厲。
但他對唯一的女兒卻十分寵溺,含在嘴裏都怕化了,很難想象他會把自己的私生女兒丟在宮外放養。
再說,皇帝私生女兒又何必遮掩,以洪貞帝目前的威望,就算私生一百個兒女都接回宮中,那些言官也不敢多放一個屁。
看來,洪璃應該是某位王爺家的郡主……
哪位王爺呢?
李賀正在思考,洪璃胳膊上挎著個小包袱就出了屋子。
“今天就走?”李賀愣了一下,他本以為洪璃是跟他提前告別,沒想到是下最後通牒,“我以為你過幾天才會離開呢……”
“怎麼,舍不得我?”洪璃笑了起來,像隻狡猾的小狐狸,“沒關係的,我跟師父約好了,等北元使節進京,她就把我送回來,我最喜歡看熱鬧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驚喜來得太突然,還沒做好準備迎接……”
“哎呀你好煩!”
洪璃羞惱地一跺腳,雙拳一起錘上了李賀的胸口。
李賀張開雙臂,順勢將洪璃箍在了懷裏。
“你……你幹嘛……”
洪璃俏臉騰地紅了起來,兩隻小拳頭也慢慢落在了身側。
李賀的懷裏寬闊溫熱,還有一股綠豆糕的香味……
綠豆糕?
洪璃想起來,應該是小肥啾站在李賀肩膀上吃綠豆糕的時候,把碎屑全抖進了李賀的懷裏。
“啾……”
小肥啾站在一旁的樹杈上,伸出一隻翅膀遮住了眼睛。
“哈哈,打不到我了吧!”
李賀得逞後嘎嘎大笑,露出兩排大白牙。
“你!!”
洪璃氣急,她本以為是李賀不舍得她離開,所以才獻上擁抱,沒想到卻是因為這麼幼稚的原因。
她在李賀懷裏使勁扭動身體,想要掙脫出來。
兩人之間的身高差距不多,李賀隻感覺隨著洪璃的扭動,自己胸腹之間有兩團軟膩……
咳咳。
李賀連忙鬆開了手。
洪璃掐住李賀腰旁軟肉,狠狠一揪——
“疼疼疼!”
女孩紅著臉,轉身往院外跑去。
“哎,要我送送你嗎?”
李賀在她身後呼喊。
“你不怕被我師父拍死就來!”
李賀縮了縮脖子。
那還是挺怕的。
但是,怕不等於不去送……
“啾!”
小肥啾落在李賀的頭頂上,像個趾高氣揚的指揮官,伸出翅膀向前一指。
意思是,追!
那就追!
李賀追出院門,可兩側的街上,已經沒有了洪璃的身影。
……
踏。踏。踏。
小巷子裏,一身青衣的少女走在鋪滿碎石的路麵上。
她的腳步越來越慢,一會兒停下看看牆角螞蟻,一會抬頭看看天上流雲。
洪璃記得,十五年前,自己還是個紮著羊角小辮,走路也磕磕絆絆的小女孩。
那時,她也是這樣,孤獨地蹲在牆角看小小的螞蟻覓食,或者看偶爾飄過的奇形怪狀的雲彩。
沒有玩伴。
有人會記得兩三歲時的事情嗎?
當然是有的。
隻要那些事情在心裏刻下了痕跡,當然會被牢記。
洪璃也會記得那個握著糖葫蘆跟她分享的小男孩,一根糖葫蘆上有六顆山楂果,洪璃吃四顆,他吃兩顆。
有時洪璃吃五顆,他吃一顆。
小女孩的肚子撐得溜圓,牙也被酸倒了。
被娘親責罵之後,第二天依然照舊。
那是小女孩一天中為數不多的快樂時光。
但有一天,那個比她高半個頭的小男孩不見了。
洪璃沒了糖葫蘆吃,於是便去問娘親。
娘親說,小男孩的爸爸媽媽死在了遙遠的北方,他要跟他的爺爺一起生活了。
那時的洪璃不知道什麼是死,隻知道跟自己分享糖葫蘆的小男孩再也回不來了。
後來娘親也死了,嚴厲的伯伯把她趕出了“家”,還好遇到了師父。
也找到了自己的父親。
但洪璃內心始終不願親近那個所謂的親生父親,就算他是這個國家最有權勢的男人。
但不得不承認,那個男人還是幫了她很多,至少幫她找到了小男孩……
“啾!”
一聲清越的鳥鳴在洪璃頭頂響起,雪白的長尾山雀停在院牆上,朝遠處揮了揮翅膀。
那意思是:在這裏,快來!
身後的巷子口響起了腳步聲。
洪璃連忙轉身,李賀已經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眼角的淚終於忍不住劃過臉頰。
李賀的笑容立刻變成了滿臉的莫名其妙:
“哭什麼?我還沒被你師父拍死呢……”
洪璃一邊落淚,一邊苦兮兮地笑。
他真的忘了……
還好,他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