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刀鞘

刑部大牢。

這裏的環境比李賀想象中的還要惡劣。

因為清理京城大小幫派,抓了許多潑皮無賴,牢房已經不夠用了,有些罪行不太嚴重的犯人現在甚至住上了雙人間甚至三人間。

牢房裏潮濕陰暗,排泄物的臭氣混雜著稻草腐爛的氣息,令人作嘔。

馮椿捏著鼻子抱怨道:

“好臭,臭得我都餓了……”

這是人能說出來的話?

“好好好,查完董雀兒咱就去吃飯。”

李賀感覺要是再不帶大椿去吃午飯,他能把任何事情都跟餓聯係起來。

“真的嗎?”

大椿咧嘴一笑,露出兩排白生生的牙齒。

鼻子也不捏了,看起來比剛才精神了不少。

“董雀兒的屍體就在這裏。”楊崇文帶著幾人走到一間牢房前,指著地上躺著的一具屍體說道,“今天早上獄卒例行巡視,發現他的時候都已經硬了……”

董雀兒的表情猙獰可怖,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布滿了紫紅色的瘢痕,下半身還殘留著濕痕和汙漬,想來是臨死前失禁了。

“幾位要進去驗屍嗎?”

帶他們進來的獄卒小心翼翼地問道。

“讓仵作查查具體的死因吧……判斷一下是自殺還是他殺。”

陸映橙皺眉說道。

她生性愛潔,在這汙穢的大牢裏渾身都不自在,更別提近距離接觸這麼一具死狀可怖的屍體了。

“死亡時間肯定是昨夜三更以後。”楊崇文確定地說道,“昨晚我把齊連音押進來的時候,這小子還活蹦亂跳地跟我喊冤。”

“齊連音是誰?”

陸映橙有些不解。

“哦,陸大人可能不知道,昨晚李百戶出手擒下的綁架犯,他昨晚綁了一個老頭兒,是李百戶出手才將其拿下的……喏,就關在那兒。”

楊崇文向陸映橙解釋道,伸手指了指斜對麵的牢房。

幾人轉頭看去,隻見黑洞洞的牢房地上鋪著一層秸稈,秸稈上躺著個人。

還是昏迷不醒的模樣,李賀不禁懷疑自己昨天自己下手是不是真的有點重了……

第一次用燕子淩雲縱,可能確實沒掌握好力道。

“謔!好大的包!”馮椿感歎道,“跟古井街那家小籠包的包子差不多大……”

李賀懶得理這個吃貨,轉頭問楊崇文道:

“董雀兒的牢房裏隻關了他自己一人嗎?”

“沒錯。”楊崇文點頭道,“此人雖然不是重刑犯,但是平素在市坊內作惡甚多,於是便按重刑犯待遇給他了單人牢房。”

李賀拍拍腦袋,思緒紛亂起來。

從調查商人遇難開始,這起案子明裏暗裏似乎一直有線索,但揪住了線頭想要扯出來的時候,卻發現總是扯斷。

商人和董雀兒的身份看似呼之欲出,卻一直找不到一錘定音的證據……

“算了,先去吃飯。”李賀看向楊崇文和陸映橙,“兩位一起去嗎?”

……

古井街的包子鋪裏,四人圍坐桌邊。

楊崇文說他還要去喊仵作前來給董雀兒驗屍,就不和眾人一起吃了。

馮椿目前在吃今天中午的第六籠包子,他甩開腮幫子,一口一隻小籠包,再往嘴裏扔一瓣蒜,吃得滿頭大汗。

其他三人胃口都不大,早已停下筷子等大椿吃完。

“大椿你少吃點,別看是陸姑娘請客你就猛吃。”

李賀出聲提醒道。

嗯?

陸映橙狐疑地看著李賀。

我說過我要請客嗎?

算了……

“無妨,多吃點,下午好有體力查案。”

陸映橙倒也大方,一頓包子而已,請就請了。

馮椿百忙之中給陸映橙豎起了大拇指,以示自己內心的感激之情。

“所有線索都斷在董雀兒這裏了。”陸映橙看向李賀說道,“殺害商人的凶手也查不出來,董雀兒和商人的身份也無法確定……他們兩個,究竟是不是外邦派來的密探?”

“也未必是。”李賀沉吟道,“那商人暫且不論,董雀兒倒可能是收了外邦密探的好處,替他們傳遞信息……”

“賀哥兒說得對,”石錦讚同道,“這種收錢辦事的線人一旦敗露,很容易將真正的密探供出來,因此便有人先下手為強,把董雀兒毒殺在刑部大牢中。”

“可誰又能進入刑部大牢殺人呢?”

陸映橙抬手捏了捏太陽穴,問道。

現在的刑部大牢可不是守衛森嚴,熱鬧程度堪比菜市場。

有機會接近並殺死董雀兒的人,包括但不限於獄卒、捕快、楊崇文捕頭,以及董雀兒的隔壁獄友。

但總不能一點證據沒有,就把這些人通通抓起來審問吧。

陸映橙是刑部七品監察,不是二品刑部尚書。

說話間,馮椿吃完了他的第七籠包子,抬頭打了個悠長的嗝。

陸映橙立馬站起身結賬去了。

李賀可以肯定,她是因為聞到了大椿嗝裏撲鼻的蒜味。

“這位客官,十籠包子,一碟小菜,兩壺茶,承惠一錢銀子。”

老板對陸映橙陪著笑說道。

一錢銀子,就是一百文錢。

包子八文錢一籠,小菜二十文,兩壺茶被老板抹零了。

“這一百文錢,你自己吃了也有八十文!”

石錦錘了大椿肩膀一下。

“那是當然。”馮椿自豪地拍拍胸脯,“不吃飽了怎麼查案?這叫把錢花在刀刃上!”

“刀刃?你管你叫刀刃?”石錦哈哈大笑起來,“花在刀鞘上了還差不多!”

“就是刀刃!”

“刀鞘刀鞘刀鞘!”

李賀看著兩個活寶打鬧,心裏想的卻是案子。

刀刃,刀鞘?

等等,刀鞘!

李賀瞪大眼睛,突然想到了什麼,他一拍桌子站起身,雙眼精光四射。

店老板剛用戥子稱好了陸映橙付的碎銀,卻看見身穿飛魚服的李賀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還以為李賀嫌錢收的太多,手一抖差點把戥子砸在腳麵上。

“怎麼了?”陸映橙疑惑地看著眼睛發亮的李賀,“想到什麼了?”

“從董雀兒家抄出來的東西裏,是不是有一柄短刀?”

“好像是的……”陸映橙不確定地說道,“今天那個文書讀贓物清單的時候,好像是有一把短刀……”

“走,去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