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命案

激烈的馬蹄聲狂風驟雨般響起,由遠及近。

李賀剛來得及抬起頭,就看見一道黑色的旋風從街頭卷了過來,穩穩停在自己麵前。

這匹馬通體烏黑,竟沒有一根雜毛,高大神駿,仿佛傳說中的名馬烏騅。

一名女子單掌扶住馬鞍,飛身下馬。

她穿著一身黑底紅襯勁裝,肌膚如雪,皓齒明眸,身量居然隻比李賀矮上些許,細腰長腿,英氣勃勃。

“刑部七品監察,陸映橙!”女子單掌豎起一枚銅質腰牌,給李賀過目,“聽說各位毆打公差,阻撓查案,特來查看。”

在大明帝國,女子雖然還是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但也有不少途徑可以成為朝廷命官。

比如武舉考試。

再比如六部各自舉辦的遴選考試。

要知道,不論是文進士還是武進士,隻要考中保底都能當個七品官。

那剩下八品九品的小官怎麼辦呢?

隻能六部自行遴選,或者找那些不想繼續考取進士的舉人來做。

這妹子估計就是如此進入刑部的,看她剛剛下馬的動作,身手應該不錯,想來不是草包關係戶。

年紀輕輕就能升上七品,手底下肯定有兩把刷子。

“錦衣衛九品百戶,見過陸大人。”

李賀站起身,禮貌拱手。

雖然不是一個係統的,但該有的禮貌還是要有。

“今日接到指揮使命令,命我帶人支援刑部辦案,正想著去刑部衙門報道,卻路遇幾名捕快打砸無辜百姓店鋪,我上前詢問,他們竟對錦衣衛出言不遜,於是便出手教訓了一番。”

李賀幾句話講清了前因後果,陸映橙看著鋪子裏酒水橫流的亂糟樣,再看看酒缸裏哼哼唧唧的三隻捕快,俏臉瞬間罩上了一層寒霜。

“丟人的東西!”

她大踏步走進酒肆,一手一個,把三個倒黴蛋從酒缸裏拎出來,隨手扔到了外麵的街上,摔成了三隻滾地葫蘆。

看著自家老大生氣了,三小隻也不敢多嘴,隻能繼續躺在街上,裝模作樣地哼哼。

“嘶——”

李賀身邊的馮椿牙疼似的,倒吸一口涼氣。

估計是在感歎這小妞脾氣真爆。

“李百戶,這幾人打砸百姓商鋪,可還沒給人補償損失呢!”

石錦站在李賀身邊,故意大聲說道。

砰!

陸映橙摸出一錠銀子,反手拍在酒肆的櫃台上。

“這些夠不夠賠償?”

李賀眼尖,一眼看見了那錠銀子,足有十五兩。

相當於他四個月的俸銀!

真大氣啊。

李賀羨慕極了,他此刻甚至想化身酒肆老板,邀請地上這幾位再進去砸一會兒。

“夠……夠了……”

老板畏畏縮縮地站在櫃台裏麵,不太敢抬頭看陸映橙。

“不夠就去刑部衙門討要!”

陸映橙大步流星地跨出酒肆,冷冷地看著地上哼哼唧唧的三名捕快。

“真給刑部丟人。都給我滾回去,每人罰俸半年!那個回去報信的也是一樣!”

幾人也不敢再裝了,紛紛爬起來,兔子一樣往刑部衙門的方向跑去。

“陸大人深明大義,處置公正得當,李賀佩服佩服。”

李賀適時獻上馬屁。

陸映橙麵色稍緩,也轉身道:

“李百戶見笑了,近來刑部雜事太多,實在忙碌,對這些捕快疏於監管,也多謝李百戶替刑部管教……對了,你說你要來刑部支援辦案,如今手頭恰好有個凶殺案,李百戶可願隨我同前去現場勘察一下?”

凶殺案?

李賀來了精神。

他本以為來刑部是幫著捕快抓街頭混混,不存在什麼技術含量,沒想到遇到陸映橙還能碰上一起凶案。

當然要去,不然前世那麼多柯南豈不是白看了?

“榮幸之至。”李賀笑道,“隻要陸姑娘不嫌棄我們弟兄三個礙手礙腳便好……”

陸映橙手執馬韁,與李賀並肩而行。

“死者是一名商人,在大明收購布匹糧食,運去北元換來牲畜皮貨,再回大明販賣。”

陸映橙一邊走路,一邊給李賀介紹案情。

“他於五日前返回帝都,昨夜三更,他家裏人去衙門報案,說他死在了書房之中,胸前一處刀傷,他妻子進入書房催他就寢的時候才發現人已經遇害了……”

“刀傷?是砍的刀傷,還是刺的刀傷?”

李賀立刻問道。

“有什麼區別嗎?”陸映橙微微皺眉,“我也不知,我是看案卷上如此描述的,還是要去現場勘驗才知道……我本來並不負責此案,是因為死者身份特殊,擔心與外邦探子有關,因此才派我前來協助調查。”

“當然有區別。”李賀說道,“若是砍出來的刀傷,則說明兩人之間必有搏鬥,他家中人不可能沒聽到聲音。若是刺出來的刀傷,那就可能是偷襲……而且刀傷在胸前,那就是是熟人間的偷襲。麵對麵談話時,突然抽刀刺進胸膛,一刀斃命。”

“很有道理!”陸映橙眼睛一亮,“稍後到現場,就以此為突破口進行調查!”

……

凶案現場離酒肆不遠,四人步行不足半刻鍾,就聽見了院裏的哭聲。

跨進院門,一張白布鼓鼓囊囊,似個人形。周圍聚了一圈披麻戴孝的親屬,哭得最慘那位,大概就是死者的妻子。

“陸大人……”院內一名身穿刑部製服的公差走上前來,行禮道,“仵作已經驗完屍了,死因是被刀刺穿心髒,失血過多,當場斃命。”

“嗯。”陸映橙點點頭,轉身問李賀,“李大人需要看看屍體嗎?”

“掀開看看吧。”李賀點頭說道,“現場都搜查過了嗎?”

公差雖然不知道李賀的身份,但看他身上的飛魚服,再加上陸映橙的態度,倒也能猜出一二。

“回大人,都搜過了。屋裏貴重東西俱在,書房桌麵上甚至還擺著枚一兩重的金元寶,不像是謀財害命。”

“死者有仇家嗎?”

一旁的石錦也問道。

“應該是沒有的……”公差不太確定地說道,“此人一年中有十個月都在行商的路上,他家裏人也不清楚他在行商途中是否與人結仇……”

說話間,李賀已經上前去,把蒙住死者的白布掀開了。

死者看上去四十多歲,身材勻稱,胸前的衣服已經被仵作剪開,左胸前有一處兩寸左右的傷口,那把要了他性命的刀,應該就是從這道傷口裏捅進去的。

李賀皺眉上下打量著屍體,突然在他的手上發現了一些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