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禦劍穿梭在雲端,劍上另負一棺。
邊浩渺站在他的身後,兩隻眼睛裏多有崇敬與狂熱,但一轉眼看到他身後的棺槨,一時欲言又止。
眾人施展極速,頃刻已過千重雲霧。
來到一處海上,落羽按下雲頭,落在一座山上。
邊浩渺這時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聖子。”
落羽微側過臉,沒有開口,隻是淡淡一聲鼻音,“嗯?”
帶著至高無上的高傲與冷漠。
邊浩渺道:“聖子,此去將是一場惡戰,您不妨,先將棺槨收起。況且,大事當前,這位姑娘的死,我雖也知道十分可惜,但是,能否稍放一放?”
落羽眉間一緊,回頭看他,額上升起絲絲道韻,繚繞如活物。
“這種話,說一次就夠了。”他對邊浩渺,沒有半分的小心和尊敬。
邊浩渺神色一肅,閉口不言。
落羽再側身向前,望向遠方,直到萬裏之外的一座島上。
島上,一名青年正站在一座小山山頂,他抬頭望著天空,仿佛在等待什麼。
半個時辰後,一片雲由遠方以極速而來。
青年望著雲後的一道道人影,尤其是當先的那個年輕人,臉上滿是唏噓之色,高聲呼喝,“落羽!”
天上的雲緩緩壓了下來,雲上是一柄長劍,劍上有一人一棺。
落羽低頭看著雲下的青年,神色間毫無波動,“餘鴻。”
餘鴻隻是看著他,唏噓之色一時更濃,“當年初見時,老大便曾與我們說過你的特別,當時尚且不覺得如何,如今再見才知道,你的確比我們都要強。誰能想得到,你竟是誅仙殿萬年一出的聖子。”
餘鴻說這番話的時候,聲音有幾分顫抖,隻因落羽的境界此刻已經不是他所能企及,一旦臨身,威勢甚重。
落羽看著餘鴻的蒼白麵色,麵露嘲諷,“我的特別,何需他來說?”
聽落羽提起‘他’,餘鴻微怔,又見落羽似乎壓抑著某些情緒,心底這才明白,前些日子聽說,誅仙殿聖子與橫空出世的葉孤城之間似有一些怨,此刻看來,或許是真。
他看著落羽,不由想起當年初見時,那個背負無鞘之劍,眉目間多有稚嫩的少年。
他看了一眼落羽身後的眾多誅仙殿門人,麵上故作輕鬆之色,道:“想當初秘境中,你我六人義結兄弟,麵對整座秘境的天之驕子怡然不懼,並創立孤城樓,之後又隨陰兵進入秘境陰曹,經曆一番生死。”
餘鴻說這番話的時候,一直觀察著落羽的神情,卻見他的嘴唇一直緊抿,嘴角向下撇去,直到自己提起義結兄弟四個字,他的嘴角忽然向上勾起,並一點點地向上。
再看落羽的漆黑如墨的眸子,仿佛帶著映照人心的諷刺。
餘鴻的聲音戛然而止。
落羽並不開口,目光逐漸從餘鴻的身上落向他身後。
半晌。
“幾年前,我們在秘境相見時,便聽寒飛翰等人說起,你的身份多有神秘,零成文高澹等人諱莫如深,仿佛都不願提起。現在才知道,原來你是這座妖島的人。”他的目光再度回到餘鴻的身上,“你方才說那些話,是想讓我看在當年的情分上,手下留情?”
落羽身後的邊浩渺忽然冷哼一聲!
餘鴻的胸口一時如遭雷擊,麵色愈發蒼白。但他想想臨行前族長的囑托,還是咬著道:“落羽,我妖島數千年陰差陽錯中從妖族來到此地,族中渡劫長者甚多,今日若是一場大戰,必是兩敗俱傷的局麵。你我當年是舊識,我深知你絕非肆意濫殺之人,如今何必如此?你既是誅仙殿聖子,何不就此停下幹戈?難道非要讓世間生靈塗炭才肯罷休嗎?”
他的話越多,落羽臉上的鄙夷反而更濃。
“生靈塗炭?”落羽輕輕念了一聲,目中滿是揶揄冷笑,“我受白玉京追捕時,世間又有誰管過一分?她死的時候,又有誰出手幫過半分?現在你和我講生靈塗炭?那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他的聲聲質問,讓餘鴻一時凝噎,後麵的話,竟再也說不出口。
“走。”落羽轉身,禦劍而起,越過餘鴻向遠方而去。
望著一批批踏雲而去的誅仙殿門人,餘鴻的心頭沉甸甸如壓了一塊巨石,不死心似的回頭大喊,“就算你不念過往情誼,總該記得當年老大他舍身救我們的恩義!”
落羽身形一頓,卻沒有回頭,隻有一道無形無相的劍氣向後方而去。
噗嗤!
撲通!
兩道聲音一前一後,然後是餘鴻的悶哼,他半跪在地上,滴滴鮮血從山石上流了下去。
“下一次,在我麵前再提起那個人,這一劍要的就是你的命。”落羽道。
餘鴻咬著牙抬頭,看著落羽,“我實在沒有想到,你會變成這樣!”
落羽的身形已漸行漸遠。
他說:“我報世間以公道,世人大笑,報之以刀。如今提刀的人成了我,世人又想要求一個公道。反反複複,奸詐狡猾,這樣的世間,生靈塗炭也好。天地以萬物為芻狗,非不仁,實在是看透了人的奸詐與獸性。”
落羽的聲音散在風裏,在他身後的邊浩渺雙目又露出恭謹的狂熱。
島嶼偌大,修繕為城,十數裏後,落羽等人在雲頭看著腳下巨城,隻見其中陣法流轉,化神之上的所有修士都嚴陣以待。
“這座陣法不凡,這一戰,隻怕將有損傷。”邊浩渺道。
落羽卻回頭看他一眼,道:“我等生來,便是為了這萬年一次的殺伐,損傷又算得了什麼?”
這一日。
誅仙殿趕往妖城。
大能紛紛扶搖直上,九天之外星辰崩裂,一場大戰日月無光!渡劫者的鮮血染紅蒼穹,成聖的鮮血落下,力重千鈞,在地麵落下數十丈乃至十裏的深坑!
這一日,山河崩塌,瀑布逆流,四季循環,萬種道韻令萬裏的天地變幻,仿佛成了另一空間。
驚世之戰,從這一日才真正開啟。
葉孤城腳踏實地,站在秘境上。
前方的鬼差還在搖著攝魂鈴帶眾人向前行進。
葉孤城望向遠處,隻見秘境果然與上次相比果然大有變化,而上次來到這秘境中所感受到的排斥感,已經若有若無。
現在的葉孤城已經是化神巔峰,與之前不可同日而語,剛剛在此界站定,心中便若有所覺,抬頭望向遠處。
遠方,當年的試道會場,有一人正在幽幽地瞧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