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苦山小和尚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迎著越來越盛的威勢，一步步向前，最後站定在前方單薄的身影一側。
“爛柯寺，佛子苦山。”
現在擋在車前的，成了兩隻不知死活螳螂。
“你若再不出來，日後與你相見，我必不會認你這個朋友。”
虛空中，一人輕歎，然後身形顯現。
“葉師兄！”苦山驚喜道。
葉孤城站在二人之前。
現在，妄圖當車的兩隻螳螂前麵，守了一座護著他們的城。
淩雲渡上方，別人看不到的白雲深處，穀凝低頭看著下方的場景。
在她身後，煙行文道：“葉孤城此人對您似乎並非一心一意，您要多加小心！”
兩人剛才都親眼目睹了葉孤城的失態，尤其是尋經寰一手挽住卿芷安腰肢的時候。
穀凝咬著牙，忽然轉身，一個清脆的耳光打在煙行文的臉上。
“你算什麼東西，有什麼資格說他的不是？”
再回頭，她看著下方的葉孤城，咬牙切齒，雙目通紅！
煙行文低著頭，眼神依舊癡迷，仿佛對剛才的耳光毫不在意。
“原來你就是他們口口聲聲說的葉師兄！”尋經寰上下審視著葉孤城，饒有興趣，但是依舊有高高在上的鄙夷，“我以前聽說過你。”
他說的以前，是此次來到世外之前，在白玉京上。
“葉師兄，這個人要將芷安師姐帶走！”苦山道。
落羽斥道：“閉嘴！”
苦山不明所以，還要再說點什麼，卻見落羽擠眉弄眼，神情十分奇怪。
小和尚恍然大悟。
“你是說不能在葉師兄麵前提芷安師姐！”這一道聲音依舊沒有以傳音掩飾，雖然低微，卻剛好能讓所有人聽到。
落羽神色一僵，兩隻眼睛裏閃爍著像狼一般的危險光芒，一轉身揪住苦山的耳朵。
葉孤城依舊沒有去看尋經寰身後的卿芷安，也好像沒有聽到苦山的聲音。
他對尋經寰道：“很可惜，我沒有聽說過你。”
他伸直手臂，向右探出，孤城劍輕輕一鳴，落入他的手中。
“劍渴飲人血，不問出處，天經地義。”葉孤城道：“我的劍下，死過太多無名小卒，你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他催動元力，瞬間進入偽神之境，與天地溝通，身形閃爍，忽然化作幻影。
淩雲渡弟子中，無一人能看到他的身形，甚至聽不到他的劍鳴。
鐺！
葉孤城再出現，已經是尋經寰身前。
尋經寰不慌不忙仗劍而起，攔在額上三尺，與孤城劍兩劍相抵，“我上次聽你的名字，還是因為你手中的劍。卻沒想到你已經是化神，難怪會如此狂妄！”
葉孤城顯然沒有開口的意思，孤城劍微微一震，他的身形再度消失。
尋經寰雙腳一點，同樣拔地而起，催動神通之後，身形消散。
苦山等人，再也看不到他們的身影，隻能聽到頭頂兩劍爭鋒中的驚鳴，空中偶有行跡一閃，他們的眼睛也無法捕捉。
轟！
終於一聲爆響，葉孤城胸口被尋經寰右腳一踏，落向華真峰上，一聲劇烈震動，葉孤城的身體嵌入山體，在山石上留下一個人形的洞口。
這一幕映入所有人的眼底，喧嘩四起。
“葉孤城，似乎並不是白玉京中人的對手！”
“聽那人自稱是白玉京中長老之子，手段神通上當然比葉孤城更強。”
苦山擔憂道：“葉師兄不會輸吧！”
落羽斥責，“閉嘴！”
他還對剛才的事耿耿於懷。
苦山惴惴不安，“我也是擔心葉師兄。”
落羽道：“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老大，他從走出淩雲渡第一步開始，什麼時候敗過？”
苦山點頭，重重嗯了一聲。
過了半晌，又試探性地道：“我是說萬一，葉師兄，真的稍有偏差呢？你和我，怎麼辦？”
落羽沉默半晌，“死戰而已。”
苦山道：“我以前看典籍所述，說陽關中人，走出來的都是瘋子，今天才知道，典籍上所記載的都千真萬確。”
落羽的劍還在手中，他微微低頭，看著手中劍，“你們不懂，這是陽關的驕傲。”
雲端，穀凝看著下方，尤其是下方那個被禁錮一動不動的女子，道：“我們也下去吧。”
她和煙行文齊齊踏出一步，來到秋彤峰上。
卿芷安的眼前，出現了一對兒小巧的腳，鞋子精美，花紋秀麗，她微微抬起眼睛，看到陽光下光芒萬丈的穀凝，“是你？”
“怎麼是她？”不遠處，落羽無聲開口。
苦山傳音道：“怎麼了？”
落羽搖頭，沒有說出每每看到穀凝之後心底就湧起的怪異之感。
穀凝看著腳下的卿芷安，道：“他方才，親眼看到了你被別人摟住了腰肢。”
穀凝的眼神裏，有令卿芷安厭惡的憐憫，所以她閉上了眼睛。
穀凝微微蹲身，在卿芷安耳邊低聲道：“你想不想知道他說了什麼？”
半晌。
“不想。”卿芷安低聲道。
穀凝的眼底掠過一絲勝利者般的得意。
落羽這時忽然高聲道：“穀凝姑娘，老大他不會出事吧！”
穀凝回頭，一對兒微狹略長的桃花眼笑得眯起，在陽光下倒真有花兒似的魅力，“放心吧，不會。”
她直起了腰，伸手拂過耳畔的亂發，這一個動作極有風情，不知讓多少男弟子目瞪口呆。
一人無意識地張著嘴，口水掉落才忽然驚醒，四下瞧了瞧見沒人注意到，擦了擦嘴唇，繼而又一瞬不停地看著穀凝。
落羽道：“但我看老大方才受了那人一腳，那人又自稱是白玉京長老之子，似乎是化神中期的修為。”
穀凝眼底掠過一絲不屑，嘴上卻笑盈盈地道：“你們境界稍低了一些，怕是不知道化神期之間神通和道法的差別。孤城他身具妖城十二族的神通，現在都未曾動用，一旦全部催動，實力上我也無法預料。”
落羽和苦山同時露出恍然的神色。
一個是真，一個是假。
華真峰上，尋經寰的聲音大作，滿是猖狂的得意，“葉孤城！你身具神兵，戰力也不過如此，如今受我一掌，看你如何翻身！”
秋彤峰上，驚嘩聲，幸災樂禍地議論一時摻雜。
畢竟看此刻的情勢，誰都知道葉孤城處於下風。
轟！
葉孤城又一次被轟入山腰，自此再無動靜。
隻有尋經寰站在虛空中，看著腳下的華真峰，“你是想一輩子縮在這山下嗎？既然如此，我便將這山峰崩毀，讓你無處躲藏！”
山下，經過一陣寂靜後。
尋經寰緩緩提起手掌時
兩道千丈的金色巨翅，忽然從山下延伸出現，道道金翎，紋路明晰，精美而高貴。
“這便是鵬族秘法。”穀凝道。
她微微低頭，瞳孔微微向上挑起。
轟！
在秋彤峰上眾弟子無法了解的視線中，尋經寰忽然不由自主地向山下而去，嘴中噴出一道血箭。
緊隨其後的，葉孤城的身形終於在空中顯現，背生雙翅，猶如垂天之雲，將整座華真峰覆蓋其中，所有的陽光都一時遮蔽。
劍光一震，一道鋪天蓋地的劍籠出現，所過之後，山石全部化為齏粉。
葉孤城的身形又一次消失了。
這一次沒有劍光，沒有掌法，隻有難言的寂靜。
所有的人，都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徹，更無法明白如今的形勢。
落羽呆呆開口：“現在，怎麼樣了？”
穀凝低頭，麵容複雜，“你們馬上就知道了！”
兩息之後，當塵埃散盡。
一貫冷靜的落羽也忍不住罵了一聲髒話。
半座華真峰平荒消失，隻有滾滾的塵埃隨風散盡，空氣中全是山石的潮氣和山間苔蘚的味道。
剩下的半座華真峰上，是兩個人。
一人站著，一人躺下，鮮血淋漓，血肉模糊。
穀凝的目光，落在躺下那人的左臂上，隻見一截一截骨茬混在模糊的血肉中。
她知道，那條臂膀，在不久之前碰過卿芷安的腰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