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主心中暗自點頭,“而銳還算聰明,這幾句話便是一五一十地按照我給的法子出口,想來葉孤城總不會要他的性命。”
“哦?隻能如此?”葉孤城微微抬起眼眸,平荒的軌跡在體內逐步運轉。
錚!
噗!
劍鳴和鮮血的噴湧聲幾乎同時出現!
咕嚕咕嚕。
名為而銳的喟歎觀長老的頭顱在地麵滾落,身體轟然倒地!
喟歎觀弟子中一陣騷動,人人噤若寒蟬,今日喟歎觀接連遇到無法對付的大敵與劫難,喟歎觀的弟子早已經沒了銳氣和勇氣。
“走!”葉孤城深深看了觀主一眼,轉身向淩雲渡方向飛去,穀凝和煙行文也緊隨其後。
喟歎觀主定定站在而銳長老的屍體麵前,一言不發,他平日裏自詡洞察人心,今日的事卻是他始料未及,一時想不明白葉孤城究竟為何會雷霆震怒,並如此果斷地出手。
身後,一人這時低聲開口道:“觀主,如今世外驚變,情形不妙,我等不妨,暫時離開此地吧!”
觀主的眼睛裏煥發出神采,是啊,如今世外之地各處都有大變,先有神秘的誅仙殿門人出世,後有不世出的白玉京中人入世,形勢不明,不妨暫且找個地方避一避!
天邊,忽然有奇怪的音嘯聲。
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虛空中穿梭。
一柄劍由天上落下,九天煌煌,雲飄數裏,劍勢從百裏之外趕來!
“是葉孤城的劍!”有人失聲。
葉孤城的劍,是世外之地公認的第一凶兵,其來處和特性在各個世外之地早有記載,它的劍鞘集合了冰封穀數道仙兵的器靈和材質,它的劍身是淩雲渡後山屹立了數千年的玲瓏塔塔尖。
孤城劍和它的劍鞘,甚至於比葉孤城更有名氣。
“難道葉孤城今日要將我喟歎觀屠戮一盡?”喟歎觀觀主的心神開始顫栗,他身為嬰變期,卻被一柄百裏之外飛來的長劍駭得心神惶惶,跪伏在地!
“葉孤城!留我喟歎觀眾弟子一命吧!”
劍在數萬喟歎觀弟子的恐懼目光中落下,落在了喟歎觀之外二十裏處。
繞過了一個極標準的圓形。
勾勒出三尺劍痕。
孤城劍轉而再度落入雲中。
“這一劍,照例三十年!”數百裏外,將孤城劍收入手中,葉孤城道。
喟歎觀眾弟子麵麵相覷,觀主抬頭,大大地鬆了一口氣。
穀凝自離開喟歎觀之後便沉默不語,直到此刻葉孤城將劍歸入鞘中。
她幽幽道:“你何必發這麼大的火氣?”
葉孤城道:“淩雲渡,終究是我的修行之地。”
“虛偽!”在他身後的煙行文重重反駁。
錚!
孤城劍微微一震,鎖定煙行文。
“孤城。”穀凝喝止,緊接著歎息道:“你對那位名為卿芷安的姑娘為何如此上心?”
她的潛台詞是,“你對卿芷安,怕是有一些情意吧?”
葉孤城沒有開口。
但他對穀凝的意思清楚明白。
此刻的淩雲渡上。
秋彤峰前。
卿芷安看著麵前的年輕男子,在他二人之間,是兩名屍首,是方才極少數地,敢站出來為她說話的人。
“怎麼樣,我的提議你不妨再考慮一下。”年輕男子麵上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囂張,揚著腦袋,使他臉上的幾顆雀斑也更加明顯,“我是白玉京上長老之子,至今修行不過一百六十載,若你跟著我,日後去了白玉京,我也好為你謀得不錯的資源。若你不同意,我也隻好多殺幾個人了。”
人群中。
一個光頭顯得有些突兀。
苦山低著腦袋,義憤填膺地嘟囔,“可惡,說什麼讓別人考慮,看他的模樣分明就是在逼迫。”
落羽聽到了他的聲音,冷笑一聲,“幼稚,你瞧他囂張跋扈,有別人無法匹敵的實力,又有什麼必要顧忌卿芷安的感受,或者這山上眾人的想法?”
苦山抬頭,很認真地抬頭看著他,“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所以沒什麼資格說我幼稚。況且我是爛柯寺佛子,嘉樹長老曾經說過我天生佛性,有看透虛妄的神通。”
“幼稚!”落羽又一聲幼稚說得苦山麵色漲紅,“爛柯寺的和尚每一個都無恥之尤,也隻有你這種出生就是光頭的小和尚才會信他們的話。依我看,當初他們將你奉為佛子,無非就是覺得你腦袋比別人圓一些罷了!”
苦山沉默許久,道:“或許你說得有理。不過,你說我幼稚我也可以忍,但不能叫我小和尚,尤其是小這個字。”
落羽低頭看了他一眼,道:“淫僧。”
苦山不明所以,他隻是純粹認為小這個字有些輕蔑,不喜歡而已。
前方,那名趾高氣揚的年輕男子似乎已經不耐煩,眼神裏透露出極深的占有欲,“你若不開口,我便順著我的心思去做了。”
苦山恨恨道:“若是葉師兄在,早已將此人打得滿地找牙!”
“噤聲!”落羽麵色一變,捂住苦山的嘴巴。
方才苦山的一句話,並未傳音,而是直接開口,即便聲音極低,但在萬籟俱靜的此刻,顯得就有些突兀。
落羽顯然提醒得還是晚了一步。
尋經寰耳朵微微一動,目光已經投向人群中的苦山,“你剛才說什麼?”
小和尚掙紮著要將落羽捂在自己嘴巴上的手掌推開。
落羽卻忽然將他推到了身後,上前一步道:“是我剛才說,若是葉孤城師兄在,早已經將某人打得滿地找牙!”
落羽一步步走出人群,站定在卿芷安之前,“我本來開口時隻在說某人,不過你既然聽到了,那我也就直說了。沒錯!我說的就是你!”
人群裏,苦山看著他的背影,耳邊傳來了落羽的傳音,“給我乖乖站在原地!”
苦山低頭,咬著嘴唇揉了揉眼睛,“真討厭,我本來是打算自己站出去的!”
尋經寰的麵色在落羽一句句開口時變得越來越難看,手掌一翻,風雲和威勢已經彙聚。
“等等!”落羽身後,卿芷安開口道。
她上前一步,和落羽並肩,她嘴唇微動傳音,“你退回去!”
落羽麵露疑惑。
卿芷安心中則幽幽地,暗暗地說:“你和葉孤城義結金蘭的事,在世外之地人盡皆知。但我早已下定決心與他兩清,日後若有機會,便親手殺了他以報師仇!你今天若幫了我,甚至因我而死,我便要不得已欠他人情。我不願!”
她微微抬頭,在陽光下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對尋經寰道:“我已經考慮好了,你說要帶我去白玉京,日後若有機會,還會讓我有極好的資源。這等好事何樂而不為,我跟你走就是了。”
所有人,都微微驚愕。
他們不明白,淩雲渡向來高傲,對任何人都不假以辭色,不食人間煙火的聖女,今日怎麼會說出這一番話?
於是,許多人的眼神都開始變了。
他們的目光從可憐化作鄙夷,包括秋彤峰上,曾和卿芷安朝夕相處的女弟子。
“她怎麼是這種人?”
有人低低地開口道:“莫非,她當初的所謂傾心於葉孤城,也是覺得葉孤城前途無量,或能助她在修行路上一臂之力?”
這句話出口,不少人暗自點頭。
卿芷安的身體微微顫抖。
她的心底,就像幽暗潮濕的角落,沒有一絲一毫的光亮,隻有低低的一道聲音,“這又有什麼?你不是第一次被這麼多人看著,也不是第一次受他們憐憫嘲笑和鄙夷。不是第一次,你還有什麼好恥辱?自當初對葉孤城表白心意,你的自尊就早已經被別人踩到了腳下!”
尋經寰的目光微微一亮,但是沒有立刻開口。
他的目光一轉,到了落羽的身上,“你是怕我殺了他?你和他是什麼關係?又或者,和他一開始說的葉孤城是什麼關係?”
他每說出一句話,卿芷安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尋經寰的靈識何其靈敏,一看卿芷安的反應便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想法。
微微一笑,手掌微旋,一道風將卿芷安的身形禁錮,一股莫名的推力由她背後而起。
她被推到了尋經寰的懷裏。
尋經寰的腦袋微微一探,幾乎要埋進卿芷安的脖頸,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一股如蘭如麝的芳香。
無比的美妙。
這是他在白玉京無法享受到的,他側過了臉,看著卿芷安直到此刻依舊冷漠的麵容,隱約間,還有幾分無法掩藏的厭惡。
很好,這是他最喜歡看到的神情,他最需要,最喜歡的,就是征服別人。
他緩緩抬頭,看向前方的落羽,“你叫什麼名字?”
落羽的心裏一跳。
尋經寰化神期的威勢鎖定了他,充滿了敵意和殺氣。
落羽暗歎,“這一戰,看來無法避免了。”
他從身後,拔劍而出。
尋經寰噗嗤一聲笑了,三分嘲諷,七分毫不在意地蔑視,他沒有想到落羽敢向他拔劍。
一個化神期,一個金丹期。
“陽關,落羽。”落羽橫劍,無所畏懼,一如當年。
身後,是目不轉睛的苦山,隱約間看到前方落羽剛剛出山的那一年,在秘境時的一夫當關。
尋經寰看著神色認真的落羽,臉上的輕笑逐漸放大,最終笑得前仰後合,他說:“你可知道螳臂當車的道理嗎?”
落羽橫在身前的劍,紋絲不動。
“既然找死,便成全你!”尋經寰的元力開始運轉。
化神期已能夠隨時融入天地,這是和嬰變之間的差距,化神一怒,天地元氣都瞬間變得狂暴,有如狂潮。
風起雲落,沉沉地壓在山上。
樹枝劈劈啪啪紛紛斷裂。
在尋經寰身後,卿芷安的眼神逐漸變得淒迷,她緩緩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