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穀處於極南之地,但穀生異象千裏冰封,穀中是一群世世代代活在那裏的鑄器師。
穀凝早已聽葉孤城提起過冰封穀這個地方,一路又聽苦山小和尚嘰嘰喳喳將冰封穀的來曆說了一陣,此時心裏愈發好奇,道:“冰封穀處既然有異象,想來穀下一定有異寶!”
苦山道:“我聽寺裏方丈他們也是這麼說的。”
穀凝疑惑道:“既然知道冰封穀下有異寶,為何不將這異寶挖出來?”
落羽此時麵無表情,漠然道:“異寶雖重,卻不能隨意挖掘。一直以來正是由於冰封穀的特別,穀內鑄器師才能靠著萬年寒冰的水源在數千年來打造出無數法寶,這是利在千秋的事,不能因一己私利毀了往後眾多修士煉製本命法寶的路。”
穀凝聞言,瞥了前方葉孤城一眼,沒再開口,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落羽轉身,皺了皺眉,穀凝給他的感覺太過嫵媚陰譎,有些異常,不過她終究是葉孤城帶回來的人,他也不好再說什麼。
前方,葉孤城將幾人的對話都收入耳裏,沒有開口。
他手中禦訣,腳下孤城劍再度加速,半個時辰後,一行人來到冰封穀外。
冰封穀之外是兩座山脈連成的盆地,盆地中處處都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席卷著瑟瑟冷風,一直飄霜飛雪。
葉孤城輕車熟路,帶著三人由盆地尋入穀中。
今天的冰封穀有些安靜,聽不到他上次來時叮叮當當的錘落聲,由遠處也看不到前前後後排隊的人影。
四人剛剛在入穀的穀口站定,一陣風吹來,夾雜著腥味。
葉孤城和落羽的臉色頓時變了!
“出事了!”
葉孤城一記平荒步瞬間站在冰封穀中的莊外,看著眼前情形,心底震動,有說不出的冷意和隱隱的驚懼。
這是血流成河的地獄,在鮮血中浸泡著的是滿目狼藉的遍地橫屍,有人被分屍數段,雙目圓睜充滿錯愕,有人頭顱碎裂,腦漿迸現
苦山趕來,手中佛珠不斷碾過,閉眼站定,已不忍再看,嘴中不住念著爛柯寺往生咒。
葉孤城腳步一動向前飛去,身形接連閃過幾次,將莊內每一處都看過一遍。
兩息之後,葉孤城驚怒神情再也無法掩藏,“穀中沒有任何一個活口!”
落羽聞言不禁悚然,“冰封穀中所有人都已被屠滅,這對世外之地來說也是一場浩劫!”
苦山緩緩睜開眼睛,此時麵色也不禁肅然,“世外之地,要出大事了!”
“冰封穀向來是世外之地人人巴結的地域,又有誰會想殺死他們?”
葉孤城低頭,“血跡還未幹涸!定是兩日之內發生的事。”
“爛柯寺已被封山,喟歎觀和陽關也都受我一劍警告,此刻自顧不暇,淩雲渡更不必說,這兩日我們就留在那裏!除此之外,還有何處能有殺盡此地的勢力!”
葉孤城與苦山等人心中疑雲重重,實在想不明白此處惡魔行徑究竟是誰下的毒手。
這些屍體中也有境界達到元嬰後期的真人,他隱約有些印象,絕不是泛泛之輩能夠殺死。
他心中掠過一絲閃念,“除非”
苦山這時開口道:“冰封穀與世無爭,至他們於死地的人,是想要從他們手中拿到什麼?”
苦山在這邊兀自猜測,葉孤城忽然踏雲向冰封穀深處飛去。
冰封穀深處,眾仙墓地中。
葉孤城望著被掘開的道道墳墓,看著墳墓下空蕩蕩被揭開的棺槨,“果然是他們!連屍骨都未曾留下!這些都是渡劫期成聖的肉身,重逾星辰,世外除了他們,無人能夠做到這一步!”
身後,苦山和落羽二人也先後趕來,親眼看到這一處處深坑,“冰封穀後有絕世法寶的事世外皆知,這些法寶都是數千年前乃至萬年前的大能者的兵器,無人能強行將它們帶離!”
落羽心中驚駭,今日所見之事,足以震動整個世外,無人能看到這一幕還保持鎮定!
他看向前方葉孤城,正聽葉孤城充滿恨意地說出‘一定是他們’五個字,他心中也不由一震。
葉孤城忽然轉身向穀中的一座山上掠去,苦山與落羽急忙跟上。
當二人追上後,隻見山上又有數十道被挖空的墳墓,葉孤城正半跪在一座墳前,捧起墳碑,碑上正刻著‘冰封穀徐長卿之墓’!
落羽和苦山不再上前,他們都清楚,徐長卿徐老正是為葉孤城鑄孤城劍劍鞘的冰封穀匠神,二人淵源極深。當初徐老死去之時,葉孤城便受眾人冤枉以為是凶手,此刻終於真相大白歸來,沒想到徐老的屍骨都被人掘出!
半晌之後,葉孤城回頭,雙目充滿了血絲,咬牙切齒道:“冰封穀之事,太過駭人聽聞,我雖做事心狠,似這等老幼婦孺一概殺之的行徑卻做不出!何況冰封穀向來與世無爭,定是有人覬覦他們冰封穀的秘密與眾仙墓地中的珍寶!”
落羽和苦山同時稱是,慨然憤恨,隻有穀凝看著他們,神色平靜,並不開口。
葉孤城望向遠處,“我有意為這穀中眾人立碑。”
“一同立碑!”
以葉孤城的修為,要將穀中屍體埋葬本不是難事,但葉孤城心中感懷當初在冰封穀時受那位徐老恩惠,也曾親口答應那位徐老會為他照應冰封穀,此刻看冰封穀化作屍山和廢墟,心中不由湧出幾分悲淒;他將穀中屍體逐一挑出,又將每一具屍體從著裝上辨認出是否為冰封穀弟子,將外來者與他們分開。
原本以神通能夠在幾息之內辦妥的事,他與落羽三人花費了半個時辰之久。
在搬移屍體的過程中,穀凝低低嘀咕一聲,“不過是些屍體,揮手埋進墳中就是,何必如此?”
落羽抬頭望了她一眼,又看一眼不遠處麵容淒冷的葉孤城,眸光微閃。
一個時辰之後。
兩座巨大墳墓出現在四人麵前。
葉孤城站定許久,回頭道:“各大世外之地如今都自顧不暇,眾仙墓地中的各大法寶又非化神期不能強行帶走!此地慘局必與那些人有抹不開的關係。”
落羽二人心中的想法都和葉孤城不謀而合,他們看葉孤城的神情,已經知道葉孤城有意要與那些人不死不休,想來定是因為徐老之死令他一時悲慟。
苦山麵露憂色,道:“雖說各大世外之地極少出現化神大能,但這數千年來不知他們積攢了怎樣的勢力!”
葉孤城:“你們可知他們在何處?”
苦山道:“我曾在寺中典籍見到過對他們所在之處描述的隻言片字,但都語焉不詳。”
落羽道:“我倒也聽關內前輩提起過,那些化神期癡心於永生的成仙大道,所在之處乃九天之上,號為白玉京。”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無塵,仙人撫我頂,得道受長生。”葉孤城冷笑道:“這些人所圖倒是甚大,但這狠毒的手段,隻怕真正的仙人見了都要不寒而栗!”
穀凝這時開口道:“白玉京這三個字起得倒的確是狂妄,莫非裏麵都是陸地神仙的渡劫大能不成?”
苦山聞言不由側目,這個名為穀凝的女子身份神秘,境界上也深不可測,他看不出穀凝的修為,卻能感覺到這個女子身上總有令他心驚的魄勢,此刻聽穀凝出口便是渡劫大能,似乎渡劫之下的一切境界在她眼中都算不得什麼。
葉孤城並未理會穀凝的話,對落羽苦山二人道:“我有意捉出真凶,為冰封穀眾人報了這滅族之仇。你們二人也都是遍閱宗門中典籍的人,為我想一想探尋白玉京之地的法子!”
他看向身後的林立著的數千空棺,“隻要找到了白玉京!我便背著此處棺槨,去為冰封穀眾人求一個公道!”
落羽聽出葉孤城一句話裏存著的堅定,心中一凜,“好!”
一旁的苦山目中露出困惑之色,似乎想到些什麼,撓了撓腦袋道:“這冰封穀中的典籍,似乎有一處比幾大世外之地都要齊全,若要找到白玉京,不妨就在這裏看一看。”
“冰封穀中典籍?可知在什麼地方?”
苦山搖頭,“我隻依稀有些印象,具體方位不是很清楚。”
“穀中能存放典籍的地方,也隻有莊內。”葉孤城皺眉,看向遠處冰封穀中眾人生活的莊子,道:“我們一同去莊內瞧瞧,”
四人在冰封穀中反複騰挪,除穀凝之外,其餘三人神色皆十分肅穆。
半個時辰後,小和尚在一處木屋前大喊:“找到了!此處下方有間密室!”
當木屋內的偌大密室在葉孤城三人麵前顯現,幾人不禁皺眉。
“此處典籍,居然都是竹簡,要尋找到關於白玉京的記載未免太難了些。”
走進密室之後,葉孤城方才鬆一口氣,“幸好穀中已經將這些典籍分類,找一找,也不知關於白玉京的記載是否被單獨取出。”
一路走到密室盡頭,眾人在一排擺滿竹簡的木架前站定,隻見木架上方標注白玉京三字。
穀凝此時道:“這有關白玉京的典籍一眼望過去少說也有數十萬,等我們看完,怕已經是幾天之後了吧!”
葉孤城道:“有些事,多花些時間也總是值得的。”
穀凝抿了抿嘴唇沒有再說什麼,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竹簡成書,繁重且不夠清晰,隻是冰封穀中眾人並非修士,無法查閱玉簡,因此留在此處的隻能是竹簡。
四人將書籍一部部看過去,除穀凝之外,就連平日裏性子跳脫的苦山也十分認真。
兩日之後。
落羽捧著一道竹簡晃了晃,“老大,找到了!”
葉孤城接過竹簡,隻見上麵刻著一行蠅頭小字,“白玉京,北漠處,蜃樓通天城。”
他深吸一口氣,看向落羽,“北漠在陽關之外,蜃樓通天城又是什麼地方?”
落羽道:“蜃樓奇景,一時半會怕難以解釋。”
“那就先去,路上你再細細解釋。”葉孤城急匆匆向密室外走去,“抬棺,去北漠。”
不過半個時辰。
葉孤城由穀中禦劍而起。
劍身化作三丈,上方有四道人影,人影之後,是八尺棺槨。
葉孤城駕馭孤城劍從空中疾馳,不知過了多久,穀凝忽然覺得腳下景色有些熟悉。
她心中一動,問道:“腳下此處,是不是離淩雲渡較近?”
葉孤城道:“從冰封穀前往北漠,本就會路過淩雲渡。”
穀凝道:“既然如此,何不下去瞧瞧?我們在冰封穀接連耽擱了數日,或許你師尊有了下落也尤未可知,若是那些人還未找到你的師尊,想來就是有意拖延,我們也不妨先給他們一些教訓。”
說出先給他們一些教訓地時候,穀凝的眼睛裏閃爍著一些光芒,如狼的殘忍,狐的狡黠,蛇的冰冷,還摻雜著一絲深深的血色。
葉孤城微微一想,道:“也好。”
轉而掐訣,向淩雲渡而去。
這一刻的淩雲渡,早已經變成了惡魔叢生,屍橫遍野的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