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一時大驚,不敢置信,卻又見康樂神情認真,他心中一時思忖,“若妖族通往外界的傳送陣真的早已被毀壞”
他不由想到自己來時的情形,傳送陣運轉時受華真上人一擊,傳送陣被毀,整座空間都發生了震蕩。
自己來到妖族之地時也落在囚牛城外的一處山村,而非傳送陣上。
能來到妖族十二城竟是機緣巧合?
葉孤城心中掠過萬般思緒,臉上卻毫無其他的神色,讓康樂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他緩緩抬頭,“那就是說,現在沒有任何離開妖族十二城的法子?”
康樂歎息著搖了搖頭,苦笑道:“小友,事到如今,有些事我也不再瞞你,當初你在祖地戰場時,各族在想著要將你擒獲,卻從未動過殺心,你可知是為了什麼?”
葉孤城緩緩挑起了眉。
康樂道:“各族大祭司其實在得知你能夠同時修習各族神通時便已經占卜過你的身份和來曆,那時起我們便知道你是人族修士,來自外界。”
康樂麵現唏噓之色,“妖族這數百年來無法走出十二城,雖說十二城也算廣闊,但以我們渡劫的修為,百萬裏也隻是一方小天地,我等早已想要離開!相比你身上的神通和道法,其實你能夠從外界進入妖族的途徑才是真正令我等心動的,當得知你來自外界,不論哪一族都想第一個得到你的秘密,這才是最後各族渡劫齊齊出動的真正原因。”
葉孤城聽出康樂這句話裏的關鍵,沉吟道:“你說這數百年來傳送陣才被損毀,意思是說,百年前時,傳送陣還在?”
康樂肯定道:“的確如此,我妖族在數百年前還時時走出十二城與人族修士爭奪靈脈,誰知百年前發生了一樁意外。就此之後,這十二城變成了一座圍城,流落在外地的人想要進來,守在城內的人卻想要出去。”
葉孤城暗中思忖,心中掠過一絲想法,“他說百年前傳送陣方才毀壞,而淩雲渡中,林若水長老也是百年前來到淩雲渡,難道傳送陣的毀壞與林若水長老有關?不對,林若水長老當初將狐族令牌交給我,就是要我來此地暫避世外之地的追殺,由此可見她還不知道傳送陣毀壞一事。”
葉孤城心中思緒紛至遝來,一時又縷不清頭緒,況且對他而言,離開此地才是當務之急。
他再度開口問道:“前輩,如今就沒有任何辦法能夠助我離開十二城嗎?”
康樂歎息,“的確沒有。”
二人一時沉寂下去。
半晌。
康樂似乎想到了什麼,“不過”
他欲言又止。
一聽康樂的話裏又有轉機,葉孤城心裏又湧起希望,道:“不過什麼?”
康樂道:“不過,妖族典籍和傳聞中,倒是有一個地方離開十二城,可惜凶險異常,就連渡劫進入也未必能活得下去。”
“什麼地方?”
“金鵬族以西,是無邊深沼。”康樂道:“據妖族典籍記載,似乎從深沼能夠離開妖族。但深沼乃是一處不祥之地,自妖族十二城出現時它便在那,似乎亙古長存,萬年以來不知多少生靈妄圖進入甚至穿越,最後卻杳無音信。有大能者曾以天眼遠遠看過其中一眼,隻見森森白骨,處處腐屍。原本渡劫期一旦肉身成聖,肉身便能萬古長留,在深沼中卻不是如此。”
葉孤城緊皺眉頭,想了想道:“康樂道友,我可否去看一看有關深沼的狐族典籍?”
康樂沒想到葉孤城會提出這個要求,微微一愕後點頭道:“自無不可。”
片刻之後,三人來到一處石窟,石窟貫通數十裏,石窟中每隔數丈便有一方掏出的小空間,其中又有道道由石條組成的框架。
康樂帶著葉孤城二人來到一處空間狹小的石室,石室中,條條石架上有層層壘壘的玉簡。
“此處,一共三萬多部玉簡,都是對深沼有所記述的典籍。”
說完這句話,康樂轉身離開,獨留葉孤城和穀凝在此地。
出了石窟,康樂耳邊響起一道傳音,“康樂,你這一招倒是陰險,明明看出他歸心似箭,就算明知深沼九死一生也必然會去。”
康樂嘴唇微動,傳音到數十裏外的另一座靈脈山峰上,“我已清楚告訴他深沼之地九死無生,也帶他瞧了瞧狐族的眾多典籍,他還執意要去,到時就算真的出了事也怪不得我。而且,此人身後有那名通天徹地的馱山老人在,或許真的能夠成功穿越。”
與康樂對話的渡劫大能微微沉默,繼而又道:“你覺得鵬王在金鵬城所說的事不足為信?”
康樂道:“不論足不足信,即便鵬王說的一字不差,那位老人的確是隨陰差而來,由陰間所至,出來一趟極難。但,他隻要出來一次,就總有機會出來第二次。那樣的對手,我們不宜招惹。就算真有些別的心思,也不能明麵上表現出來。”
“現在,隻等葉孤城出來了。”
葉孤城麵前懸浮著數十道玉簡。
他緊閉著雙眼,靈識齊齊探出,每一息都會看完一批。在他身後,穀凝就靜靜地站著,看著他一步步向前走去。
幾炷香的時間,葉孤城已經看完了上萬典籍。
又過幾炷香。
葉孤城將最後一道玉簡放回石架,轉身對穀凝道:“走,我們出去。”
“少爺。”穀凝欲言又止。
“嗯?”他微側過身,“什麼事?”
穀凝柔聲道:“少爺,你是不是打算前往深沼?”
葉孤城這時才意識到此去深沼九死無生時,也應該問問穀凝的意見,看她是否願意和自己同行,“嗯,如今看來,深沼是我回去的必經之路,我必須去一趟。”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此去深沼十分危險,如果你不願意去的話我便將海清樓留給你,盡量為你安排好一切。”
穀凝聞言,麵色忽然變得難看,眼眶隱約就要被葉孤城一句話激得急出眼淚,擺手道:“不是這樣的,與少爺在一起,我從來不怕生死。”
她剛說出第一句話,鼻子一抽,麵現委屈,後麵的話哽咽著再也說不出口。
葉孤城見勢不妙,伸手摸了摸穀凝的腦袋,柔聲道:“是我誤會你了,你又何必如此委屈,快擦了眼淚,你一哭,我心下就覺得愧疚難當,比你更難過幾分。”
穀凝擦了擦眼淚,忽然破涕為笑,“少爺,你對我真好!”
葉孤城不置可否,“快說說,你是什麼想法?”
穀凝將葉孤城的手臂抱在懷裏,頭頂隻到葉孤城的嘴角,微微低頭便將肩膀塞進了葉孤城的懷裏,“少爺,我與你在一起,不怕生死。隻是想到這一去深沼中,注定又許多險境,到時候隻怕我會變成你的累贅。”
葉孤城這才明白穀凝在這短短時間裏居然一直在思忖這件事,心裏微微感動,恍惚間覺得懷裏的穀凝與祖地戰場時處處為他著想的穀媚重合。
“你放心。”葉孤城的手在穀凝的腦袋上輕輕撫過,“我一定會帶你穿越深沼,帶你回到淩雲渡。”
穀凝從葉孤城的懷裏鑽了出來,臉上有微微的紅暈,方才一時衝動,此刻才忽覺有些羞澀。
葉孤城倒不覺得有什麼,轉身牽著穀凝向外走去。
出了石窟。
康樂正坐在石桌前一杯又一杯地品著茶,嘴角帶著笑意。
他看向葉孤城二人,尤其在二人牽著的手上瞧了瞧,道:“小友你天縱之才,紅顏知己也生得鍾山靈秀,有傾城之姿。神仙眷侶,神仙眷侶!”
葉孤城淡淡點頭,倒沒有在這件事上說下去,隻是道:“三萬典籍我都已經看過,多謝道友慷慨。”
康樂搖頭,“這些典籍留在這裏千年,平時也無人翻閱,何必言謝?”
他轉而問道:“隻是不知,看過深沼凶險之後,小友是否打算繼續前往?”
葉孤城笑道:“道友帶我前去觀看典籍時,心裏想必已經有了答案,何必再來問我?”
這一番話說得坦坦蕩蕩。
康樂微微一愣,繼而哈哈大笑,這一次再看葉孤城時眸中已經帶了說不出的欣賞之色。
笑過之後,康樂從懷裏掏出兩道玉牌,遞給葉孤城,道:“小友,你與我狐族之間,也算有過過節,如今也談不上冰釋前嫌。但你我之間卻不涉及利益之爭,今日與你交談,我心中倒覺得有幾分傾佩,至少做不到你這般明知深沼險境卻依然要去的瀟灑。這兩道玉牌,算是我送給你這位紅顏知己的。它們是天道神符,有護主功效,緊急之下,能抵擋化神中期的手段。”
葉孤城也不矯情,接過了玉牌遞給穀凝,向康樂拱手,道:“正如你方才所說,你我之間本沒有利益之爭。今日雖隻是萍水相逢,但你盡心助我,來日我若還能歸來,必定登門拜訪。”
康樂點頭,笑著道:“此去深沼千萬小心,這深沼既然萬年來無人能度,其中艱險,一定難以想象。”
葉孤城頷首,環起穀媚腰肢,向遠處飛去。
正值冬季,冷風斜斜。
二人身後,青山不改,綠水依舊。
康樂望著他們二人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