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站定在石牢之外,正見穀凝緊閉著雙眼淚流滿麵,嘴裏隻是不斷重複,“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她心神崩潰,狀若癲狂。
在她的鎖骨上,有一隻食指正緩緩掠過。
男子回頭。
他的眼睛漸漸睜大,“是你?”
葉孤城的怔怔望著穀凝的模樣,心神立即被如潮的愧疚淹沒。
再抬頭時,雙目已經布滿血絲,鋪天蓋地的殺意席卷。
男子低頭,看著腳下癱倒在地的穀凝,再看葉孤城的模樣,心中掠過一絲想法,“難道”
想到一種極可怕的情況,他當機立斷,“先將穀凝抓到手再說!”
他身形一掠,探手去抓穀凝的頭發。
一隻腳卻比他更快!
嘭!
石牢中一聲震動,一名男子由石牢中穿出。
伴隨著巨響,族地中從各處正在趕往石牢的人隻看到一具飛射的人影,人影的脖頸詭異地彎曲著,鮮血不斷流淌。
“是十一長老!”
“我的天!”
穀家老祖瞳孔一縮,對身後的一眾嬰變期道:“不要輕舉妄動!”
不遠處,一人剛剛看完十一長老的屍體,他起身飛來,“老祖,十一長老是被人一腳踢碎了腦袋!”
穀家老祖早有預料,方才驚鴻一瞥之下便察覺到十一死去,點頭道:“我知道了。”
他的心裏總覺得不妙,這一次,族裏好像招惹到了大麻煩,照十一的傷勢來看,裏麵的人至少也是元嬰巔峰,一定也是剛剛神戰歸來。
他運起元力,朗聲道:“道友!看你的修為,應該也是剛剛神戰歸來,不知是哪一家族的人?”
裏麵靜謐無聲。
“道友!穀凝是我穀家的人,如今犯了穀家族規,理應由我穀家處置!即便你族中有哪位少爺看上了穀凝,也應該提前派人知會一聲,如今你趕來穀家立即殺人,恐怕不合規矩吧?”穀家老祖一番話說得正義凜然。
的確,他的這番說辭無論麵對誰都站得住腳,就算是狐族第一世家的竹家,也不能無緣無故殺死穀家的嬰變期子弟。
石窟中依舊沒有回應。
穀家老祖揮了揮手,對眾人道:“守好四處,小心裏麵的人逃走!”
穀家的嬰變期和化神期子弟早已經擺好了陣勢,天羅地網,隻等裏麵的人走出來。
吧嗒。吧嗒。
輕輕的,裏麵傳出腳步聲,還有踩到石子和塵土的細碎聲。
一道身影緩緩出現在石窟洞口處。
他的背後,是紅著眼睛已經沉沉睡去的穀凝。
當他一步步出現在所有人麵前,穀家老祖的眼睛逐漸睜大,“居然是他!”
所有進入過祖地戰場的人都已經陷入驚駭,腦海裏一片空白。
他們當然都認識葉孤城,除了對葉孤城當日一力戰九聖子之外的震撼,還有他穿行祖地戰場時處處殺人的恐懼。
一名穀家的嫡係子弟眼見葉孤城出現,指著葉孤城大聲喊道:“就是他!就是他殺了穀河他們!我當日在吊墜中見過他的模樣!”
穀家老祖的心裏一跳。
葉孤城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看背上的穀凝。
穀凝似乎受這一聲大喊的驚動,囈語幾聲,皺起了眉。
他抬頭看向四處眾人,在穀家老祖等人忐忑的目光下,伸出手指,放在唇邊輕輕一聲,“噓”
他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背後的穀凝,擺了擺手。
期間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一名嫡係子弟卻再度大喊:“大膽,你”
穀家老祖大驚失色,身形一掠向下飛去,將那名嫡係子弟的嘴捂住。嫡係子弟睜大了眼睛,實在不知道自家老祖怎麼會這麼做。
穀家老祖抬頭,看向葉孤城,此刻他心裏忐忑不安,心知隻能盡量討好葉孤城,否則穀家將要迎來滅族之禍,想想當初那位馱山老人一己之力壓迫得十二妖族無人敢開口。他心中苦澀,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穀凝身後的所謂世族子弟,居然是葉孤城!
葉孤城微側過腦袋,看向背後的穀凝。
穀凝咂了咂嘴巴,眉頭皺得越來越近,腦袋在葉孤城背後翻了翻。
總算沒有醒。
穀家老祖心神一鬆,眾多嬰變都長長出了一口氣。
其餘的穀家子弟看著這一幕,都麵麵相覷,並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葉孤城從石窟外的平台上飛起,向族地之外飛去。
族地一片靜默,就連低低的風聲都清晰可聞,穀家老祖的臉上,一直掛著僵硬的,討好的笑容。
一直到葉孤城的身形消失,穀家老祖長長鬆了口氣,他身邊的嫡係子弟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老祖,他,究竟是誰?”
葉孤城帶著穀凝飛出族地,直奔九尾城而去。
幾個呼吸後,竹白帶著手下趕來,大喇喇地走進穀家族地。
在竹白身後,一名元嬰期巔峰的手下靈識探查許久後,道:“少爺,看來那一位,已經走了。”
竹白聞言,笑道:“沒事,進去瞧瞧,看看那位穀家老祖現在是什麼模樣。”
臉上滿是幸災樂禍的神色,他作為九尾城響當當的紈絝,最擅長的事兒就是落井下石。
穀凝此時伏在葉孤城背後,舒舒服服地做了一個美夢。
在鋪滿青草的平原上,在怪石嶙峋但風景秀麗的山上,在一望無際浪潮澎湃的大海前,隻有她和葉孤城兩個人,走走停停,無憂無慮。
葉孤城此時回到了宅院,將穀凝輕輕放在床上,看著她臉上的笑容。
恍惚間,總覺得她和穀媚似乎重合在一起。
“如果,真的不能讓穀媚複活。”葉孤城想到:“那一定要讓她過得開心。”
“像今天的情形。”葉孤城的眼神微冷,“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
他向門外走去,走過長廊上重重交錯的陰影,抬頭,直麵頭頂傾瀉的陽光,一步踏雲,向城外飛去。
目的地自然是穀家。
穀家此時一片慘然,所有的子弟都站在廳前,不時悄悄抬頭,望一眼頹然的老祖和一眾長老。
一片死寂中。
“老祖!實在不行,我們就與那葉孤城拚死一搏!”
穀家老祖聞言卻搖了搖頭,“拚死一搏,葉孤城的實力你們也都知道,在祖地戰場時以一力大戰九位聖子都遊刃有餘,以他的修為,一掌便可毀掉我穀家族地,要說一搏,就是一百名嬰變期都無法與其纓鋒,拿什麼去搏?”
一名中年人沉吟道:“不妨向幾位大能求援,葉孤城雖然實力強悍,但和幾位大能還是無法相比。”
穀家老祖搖頭道:“幾名渡劫大能,未必會幫我們。”
那名中年人也顯然明白老祖的意思,畢竟在戰場時諸位渡劫動手的情形都有目共睹,但他道:“現在我穀家麵臨大禍,隻能死馬當活馬醫。我想,”
廳外,兩名穀家子弟火急火燎地跑進來。
穀家老祖道:“是葉孤城來了嗎?”
門外一聲大笑,“不是葉孤城,是我竹家竹白!”
說話間,竹白帶著幾名小弟走進大廳,他四下瞧了眾人一眼,見人人臉上都愁眉不展。竹白故意笑道:“怎麼瞧著人人臉上都掛著一個愁字?”
穀家老祖抬頭看了竹白一眼,眼睛微微一亮。
竹白一看他的模樣便知道他要說什麼,手裏的折扇合起在手上啪一聲輕輕一拍,道:“您穀家這次的事我是真的幫不了。”
穀家老祖聞言,想想也的確如此,竹家雖然在狐族號稱第一家族,但真實原因不過是因為背後有一個化神期巔峰的老祖罷了。對於一個當初逼退眾多渡劫的人來說,自然不會把一個化神期巔峰看在眼裏。
一名穀家子弟忍不住出聲道:“竹少爺,當初你也和穀超去過海清樓,你怎麼知道葉孤城不會秋後算賬?”
竹白哈哈一笑,雙手捧起折扇高高一拱手,道:“你們大概還不知道,我和葉孤城不打不相識。我連續幾日負荊請罪後,他不僅不怪罪,還成了我的大哥,如今我們也算是義結金蘭異姓兄弟!”
穀家老祖的眼神又逐漸變亮,試探性地道:“那不知,竹少爺可否”
竹白搖了搖頭,“我和大哥的關係雖然好,但他這個人愛憎分明,尤其你們幾次三番羞辱他的紅顏知己,這個梁子結的太大,我實在是愛莫能助。”
他故意攤了攤手,做出一副無奈的樣子。
到了這一刻,大廳裏誰都瞧出來了,竹白來這兒,就是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的。
若是換了常人這麼做,眾人早已經將他五花大綁關進石牢以待日後慢慢折磨,但竹白身份特殊,實在也是穀家惹不起的人物。
穀家老祖索性不再開口。
竹白在廳裏繞了一圈,最後把穀家一個嫡係子弟從椅子上趕走,自己坐了下去,拿著折扇扇了扇風,果然是九尾城第一紈絝的作態。
並不開口,隻是笑著去瞧廳裏眾人的神色。
大廳中一時安靜了下來。
穀家老祖坐立難安。
過了不知多久。
“穀家子弟!速速出來!”
石窟內傳出一道音浪,在數十裏祖地中處處響起,回音陣陣不絕於耳,一些金丹期的子弟甚至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一些元嬰期的弟子也頭痛難忍。
是葉孤城的聲音!
大廳裏的人齊齊一驚,本來在閉目養神的竹白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