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孤城如今已經是嬰變期,也隨時都能夠進入偽神之境,他的肉身雖未成聖,不能滴血成兵,但是一個小小的金丹期,就算手持利刃,也絕對無法傷他一分一毫。
穀凝的匕首一次次落下,一刀刀紮在他的身上。
葉孤城隻是緊閉著眼睛。
他能察覺到穀凝的歇斯底裏,能察覺到穀凝的恨意。
在以往的歲月裏,他常常遇到想要殺他的人,這些人無一例外都被他殺掉,或者記在心底,以便日後殺掉。
直到此刻,他聽著穀凝的聲嘶力竭,胸口不斷傳來匕首毫無寸進的金鐵交擊。
他不會被匕首所傷,隻是有點心痛。
不知過了多久。
穀凝已經動用了元力,卻依舊無法傷及葉孤城。
隻因葉孤城隻要活著,鎮獄經就無時無刻不在自行運轉,以他如今能夠一拳崩碎山川的肉身強度,穀凝又怎麼殺得了他。
洞內一片黑暗,隻有洞口的石門處隱約能夠傳來外麵的透進來的一線陽光。
天亮了。
嘭嘭嘭!
石門忽然被砸響,外麵傳來陣陣呼喝。
“穀凝,出來!”
似乎來者不善。
穀凝手持匕首,紮向葉孤城心口的動作終於頓住,她大聲地喘息,仿佛剛才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門外的呼喝和辱罵不止。
穀凝站起身,不敢去看葉孤城的眼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模樣,尤其是發梢處淩亂的頭發。
她向外走去。
葉孤城躺在床上,聽著洞口處石門緩緩打開的聲音。
緊接著是穀凝驚詫的聲音,“穀河?”
一陣淩亂的腳步聲。
“穀河,你來做什麼?等等!”
腳步聲停止,似乎已經被穀凝攔住。
另一個女人的聲音這時候響起,“穀河少爺,裏麵一定有男人在!”
葉孤城微側過臉,靈識已經蔓延出去,所有的畫麵在一瞬間映入腦海。
穀凝麵前一共有十三人,一個女子,其餘十二人是男性。
六名元嬰,七名金丹。
站在最中間的,是一名微矮肥圓的年輕男子,他看著穀凝,眼睛裏有毫不掩飾占有欲和淫邪之色。
穀凝攔在他麵前,“穀河,這裏是我的洞府。我們穀家向來有規矩,未經主人允許不得擅闖。”
穀河身後,那名女子嬌笑一聲,伏在穀河肩上,“穀家的確有這個規矩,但是我們穀河少爺是穀家嫡係子弟,這個規矩在穀河少爺這兒還有什麼用處?”
說罷,穀河身旁,一名元嬰期推開穀凝。
一行人橫衝直撞,很快來到廳內。
穀凝驚慌失措地跟在他們身後。
那名穀河少爺,終於看到了石床上的葉孤城。
穀河原本微微咧起的嘴角緩緩托了下去,腮幫子高高鼓起,他回頭看了穀凝一眼,已然怒不可遏。
他身後的女子開口,“少爺,我早已經和你說過,穀凝這個人,雖然生的清秀,瞧上去有點大家閨秀的模樣,其實骨子裏還是下賤胚子。穀河少爺你明明已經說過要納她為妾,如今她屋子裏還要藏人。”
女子的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隻是冷笑著斜睨穀凝一眼。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捏的極細,帶著蠱惑人心的效果,這是狐族女子特有的本事和天性。
效果果然極好,名為穀河的年輕人肩膀起伏,仿佛忍無可忍。
高高舉起手掌,對著穀凝將要落下去。
“賤人!”
他的手掌落下去,卻抓了一片空,由於用力過猛,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被身後的女子扶住了肩膀。
他抬頭,卻見女子神色愕然地望著他身後,又見幾名元嬰期長老的神色凝重,穀河本能地感覺不妙。
他回頭看了看。
在他身後,穀凝被一個年輕男人抱在懷裏,就是方才坐在石床上的男人。
似乎就是方才的短短一瞬,在他根本無法反應的一眨眼時間裏,穀凝被他帶走!
穀河的眼角微微抽搐,他早已經將穀凝看做禁臠,如今看著穀凝被另一個人抱在懷裏。
“殺了他!”
穀河大喊,已經可以看到他喉間吊著的耳垂似的小小圓形物體。
幾名元嬰期卻並沒有出手,他們互相對視一眼,都緩緩搖頭。一人上前一步,附在穀河身後低聲道:“少爺,此人的實力不簡單,恐怕我們幾個,不是他的對手。”
穀河一怔,道:“如今各族神戰,嬰變期早已不在,你們身為元嬰期,修為便最高的。你們幾人同上,還會怕他嗎?”
那名元嬰期麵露苦色,“少爺,我等雖是元嬰,卻多是元嬰前期,此人方才的速度,至少也是元嬰巔峰,恐怕,隻有穀超長老才能匹敵。”
“二叔?”穀河道:“但是二叔如今不在族中。”
葉孤城將穀凝從懷中輕輕放下。
穀凝低頭,不去看他。
葉孤城低低道:“我深知我對不起穀媚,但目前,我正在為她尋求複活之法。”
穀凝的腦袋垂了下去,“你不必再騙我了,穀媚已死,又能用什麼法子將其複活?”
葉孤城想了想,穀媚複活的希望的確渺茫,最重要的是蛇族一事也極其複雜,一時難以解釋清楚。
他心亂如麻,自知愧對穀凝,一時惱怒,抬頭看向穀河。
穀河也正在眯著眼睛瞧著葉孤城。
在穀河身後,一名元嬰期開口:“小子!穀河少爺是穀家嫡係子弟,你若識相,給穀河少爺磕幾個頭,或許還能放過你。否則祖地中神戰結束在即,等到我穀家老祖宗回來,多得是讓你生不如死的手段。”
他在這裏猶自為穀河壯著聲勢,穀河忽然探著腦袋低低開口:“你們看,他的眼睛怎麼變紫了?”
幾名元嬰期的心神,都在不知不覺中警惕。
在他們的視線裏,葉孤城向前邁出一步。
陡然消失!
穀河的瞳孔逐漸放大,一道疾速的幻影在瞳孔中映射。
不過一息。
葉孤城再次回到穀凝身邊。
前方倒下十數具屍體,臉上都有一個鮮紅的掌印,腦袋詭異的扭曲著。
穀凝的聲音微微顫抖,“你殺了穀河”
她抬頭看著葉孤城,咬著牙將葉孤城向洞外推去,“穀河在穀家地位特殊,你現在殺了他,一定會有人來找你。”
葉孤城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
穀凝奮力推著他,“你害了穀媚,我原本該親手殺了你為她報仇,但她生前為你而死。我便決不能讓你死得這麼輕易,否則穀媚的心血便是白費。”
她低著頭,兀自推著葉孤城,說著說著又落下淚去,“我第一次見你時,你恰巧懵懵懂懂進入牛族紅袖招處,之後機緣巧合之下救了穀媚,本是我們的救命恩人,豈知她最後還是跟你去了祖地,還把命丟在那裏。”
“其實我從未怨過你,隻是憐惜她命運多舛,自出世起在狐族處處受人排擠,如今成人之後好不容易喜歡上一個不會嘲笑她形貌的男子,最後卻因你而喪命。”
穀凝一番話聲淚俱下,不知是不是想起穀媚生前的模樣。
葉孤城默然,一個字都沒有說。
直到穀凝哭聲漸止,她低低地說:“你快逃吧。”
葉孤城卻道:“你願不願意和我去九尾城?我在那裏開了一間酒樓,或許,你可以在那裏安家。”
穀凝緩緩抬頭,“九尾城?”
葉孤城點頭,然後看向她身後的棺槨,“不論你信不信,穀媚,我一定會盡力讓她複活。她的體內尚有執念,又身具蛇族的先祖血脈,總有奇藥或者神通術法能夠令她複活。”
穀凝回頭,癡癡地看著穀媚棺槨。
葉孤城帶著穀凝來到九尾城。
穀凝顯然不是第一次來,她望著城內人來人往,問道:“你的酒樓在城北還是城西?”
“為什麼這麼問?”
穀凝道:“城南和城東我曾經去過,那兩處十分繁華,開張的多是幾十年的老店,一般是不會盤出去的。如果以高價將店麵盤下,又得不償失。”
葉孤城微微一笑,“看來你有開酒樓的天賦。”
穀凝不大明白葉孤城這句話的意思。
直到葉孤城將她帶到城南,指了指正在裝修的酒樓麵前,“日後,我希望把它交給你打理。”
穀凝還沒有從驚訝中回過神,抬頭四顧,望著眼前高高掛起的長長玉匾,匾上燙著金字,“海清樓。”
穀凝按捺許久,終於還是忍不住道:“這整條街,日後都是海清樓嗎?”
“不止這條街。”葉孤城道:“日後,它就是妖族第一樓。”
穀凝側過臉,正見葉孤城望著海清樓三個字怔怔出神,意氣飛揚。
“這就是穀媚當日舍了命也要護著的人啊。”
海清樓的裝修如火如荼,各處的人才還是沿用原先酒樓茶樓的人手。
一切已經準備就緒。
隻等開張的日子。
穀凝洞府中,在十數具身形扭曲死去的屍體中,一條小小的吊墜散發著熠熠光芒,吊墜上的晶瑩小石塊裏,不斷映射著穀河死前的一幕。
大千世界,無數寶物和神通,是任何大能者都防不勝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