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澹看著前方縱劍的落羽，“這是第三天，應該超過三百了吧。”
“第三天。”餘鴻道：“他的元力，也應該不足以支撐吧。”
餘鴻從儲物袋中掏出一瓶丹藥，扔出手去，“落羽，靈芝丸。”
落羽將眼前最後一人斬於劍下，回身接過瓷瓶，“謝了。”
數十丈外的樹林中，由於被落羽這三日殺人時順帶砍去許多樹，於是再也掩藏不住人的身形。
有上千人遠遠站著，他們的目中無不震撼，無不帶著一絲驚懼。
“此人是戰神轉世嗎，至今已經殺了這麼多人，看他臉上毫無倦色。”
“說戰神轉世還是過了，他雖毫無倦色，但是並非毫發無傷，你看他小腿和腹部一共三道劍傷。此人畢竟不是葉孤城，沒有饕餮天賦加持，倘若大家一齊上前，一定能誅殺此獠。”
人群中，有這樣心思的人顯然不在少數。
一陣騷動。
有數十人從人群中走出，這些人一站出來，人群就此寂靜無聲。
隻因為當先的是如今秘境榜上第一，鳳羽。
餘鴻等人都緩緩站起身，餘鴻笑道：“師兄，你在幕後待了這麼久，終於舍得出來了。”
鳳羽麵帶微笑，永遠是那副胸有成竹氣吞錦繡河山的樣子，“師弟，你這兄弟一個人熬了這麼久，還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餘鴻似乎沒有聽出鳳羽的譏諷，道：“師兄，我有一事不知，還望師兄解惑。”
“哦，那我倒要聽聽，有什麼事是我十步一算的小師弟想不明白的。”
餘鴻道：“這些人倘若是為了所謂的機緣不惜鋌而走險前來走一趟，師兄你又是為了什麼。”
鳳羽輕輕歎息一聲，“我來這裏，隻為了殺一批狼心狗肺的畜生。”
餘鴻微微一怔。
鳳羽道：“我與葉孤城，雖然向來有過節，但是也算對手之間惺惺相惜，我自修行以來還未逢對手，相信他也是如此。沒想到，他最後會被你們五人暗害。”
“當日他為了庇護你們全民皆敵的情形還在眼前，如今卻死在你們手中。我此行前來，不為機緣，隻為葉孤城爭一口氣罷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高澹跳了起來，“我老大待我們恩重如山，我們怎麼會害他，你要動手直接出手就是了，放這麼多狗臭屁做什麼！”
零成文也道：“臭不可聞，臭不可聞。”
鳳羽心中動怒，他對高澹早有殺意。
不過他表麵看上去依舊風度翩翩，“高澹，當初葉孤城還在時，你狐假虎威尚且可以理解，如今葉孤城被你們所殺，不知你有沒有想過，現在，你還要靠誰庇護？”
這一句話，顯然已經坐實了餘鴻寒飛翰等人殺死葉孤城的罪名。
“多說無益。”餘鴻道：“鳳羽，你直接說想怎麼樣？”
鳳羽笑道：“師弟，你跟在葉孤城身後這段時間，性子倒是痛快果斷了不少。”
鳳羽向後退了一步，“馬子浩，你去會一會這如今天榜新秀落羽。”
天榜新秀。
落羽這幾日接連殺了數百人，早已跨入秘境榜上第十，位列萬象樓所列天榜。
馬子浩，恰巧是現在的秘境榜上第九。
馬子浩從鳳羽身後站了出來。
在鳳羽滿嘴講究公平的論調上，馬子浩站在已經有三處劍傷的落羽身前。
山下，寒飛翰站起身，“落羽。”
落羽回頭。
寒飛翰道：“這一個，我來。”
落羽向來沒什麼表情的臉上扯了扯嘴角，硬生生拉出一個略有些難看的笑容，“沒事，我來。”
寒飛翰皺眉看了看他身上的劍傷。
落羽已經轉身。
高澹對餘鴻傳音道：“你這個師兄，果然還是一貫的卑鄙。”
餘鴻道：“看來，他是打算靠著身後的眾多修士，將我們各個擊破了。”
“我們現在，果然是要力敵整個秘境了。”
餘鴻看了看遠處黑壓壓的人群，即便從沒有想過逃跑，心中還是暗暗補了一句，“就算此刻想逃，也逃不出了。”
秘境中，有無數的人還在往極北之地趕來，猶如飛蝗過境。
隻為了山下的五人。
葉孤城並不知餘鴻等人在外麵的危局，他的狀態很好。
鎮獄經在他體內不斷運轉，骨骼發出淡金色時，一切光芒又全部被眼前的老者吸收。
老者一動不動地看著葉孤城。
接連三天，一旦葉孤城停止運轉鎮獄經，老者便會急促而驚慌地念出鎮獄二字。
老者氣勢放出，便讓葉孤城全身僵直，心髒驟停，一瞬間胸悶得無法呼吸，仿佛置身地獄。
葉孤城無奈，隻得一直運轉，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逼著修行，心裏有些怪異。
變故發生在第三天。
葉孤城在運轉鎮獄經的同時索性同時修行道困訣與雲門經，於是周天元力不斷彙聚，體內元力也有緩慢增長的跡象，氣海處四枚金丹在懸浮中滴溜溜轉著。
他早已閉上了眼睛，一心一意隻顧修行。
過了這幾天時間，他已經明白老者對他絕無惡意，索性就等著秘境關閉時被送回淩雲渡。
“第三層”
一道熟悉而幹澀的聲音響起。
葉孤城睜開眼睛，見老者嘴唇微動，“第三層”
老者所說的應該是鎮獄經第三層，他心中猜測，皺了皺眉，這鎮獄經第三層他這麼久以來一直沒有修行，原因是元力無法按照羊皮卷上所述的軌跡運轉。
他當年在淩雲渡上說過，所謂功法所謂法術，不過是依照某種陣法的特定軌跡走下去，但這鎮獄經有些奇特，其中玄妙他無論如何都看不明白，比之平荒更勝一籌。
老者的聲音又開始急促，“鎮獄第三”
葉孤城歎了口氣，感覺就像在哄一個小孩，無奈之下隻能依據羊皮卷中所述運轉鎮獄經第三層。
第三層剛剛開始，葉孤城骨骼中金芒大放，但是就此再無聲息。
元力卡在了某處無法動彈。
又是這樣，葉孤城也有些遺憾，在他骨骼中的金芒逐漸熄滅，歸於寂靜。
黑暗中，一隻手托在了葉孤城的肩上。
葉孤城渾身一震！
二人再次出劍。
長劍並未相擊。
落羽的劍挑在馬子浩左肩，馬子浩的劍劃過落羽的右腿。
兩道血花各自迸濺。
“又是這樣。”餘鴻皺眉，“兩人以傷換傷，這是第六次了吧。”
寒飛翰並未開口，但臉上神情也十分凝重，現在情勢不容樂觀，他已經蓄勢待發，隨時做好上前的準備。
餘鴻道：“這一場，落羽或許能贏，看馬子浩的樣子，已經被落羽的氣勢殺得膽寒，但落羽傷勢嚴重，稍後一旦有什麼事，他難以自保。”
不出他所料。
落羽和馬子浩又出了三劍，馬子浩劍氣最先刺入落羽腹部，卻又因為急切躲閃，一不小心反而被落羽另一道劍氣劃過了喉嚨。
馬子浩捂著喉嚨踉蹌後退，眼看生機就要斷絕，被身後孝穹抱住，生死不知。
落羽轉身，雖傷痕累累，但身形挺直如劍，走到寒飛翰麵前，“幸不辱命。”
身後，鳳羽一聲輕笑，“還真是出乎意料，秘境榜上當初的十六名，得到試道大會機緣之後，能力敵天榜的天才，難怪會讓你們動了殺人的心思。”
鳳羽身後，人群中又有毫不掩飾的對話，“怪不得此人戰力飛升，原來這就是試道王者的機緣。”
有人疑惑，“不是說幾人殺了葉孤城之後尚未來得及去尋找那所謂大機緣，就已經被人發現嗎？”
“傳聞終究是傳聞，不論其中情形究竟如何，依我看，機緣就在他們幾人身上，之後製服他們，總有機會知道那大機緣究竟是什麼。”
又有人大義凜然，“正如鳳羽少主所述，我等此行即便不是為了機緣，就算隻為討伐他們殺兄奪寶的畜生行徑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此言一出，得到諸多附和，“對！”
“沒錯！”
人人為了公道大義，其實心中所想無人知曉。
高澹雙目通紅，胸中有不平之氣，聽著人群中不斷湧出的各類言語，多是認定葉孤城已經被他們五人殺害。
他心中對葉孤城敬意，猶如親生兄長，居然被人冤枉說他是殺害葉孤城的凶手，一時間心裏如堵了一股抑鬱之氣，重重難過，比殺了他更難受。
他恨不得立即衝出去殺了鳳羽。
但他心知如果這麼做非但不成，隻能讓身邊幾人也被無故牽連，於是一忍再忍。
這幾日他雖一直在鬧，對餘鴻等人冷嘲熱諷，但他腦中十分清醒，前幾日不過是因為太過於難受無處發泄所以胡言亂語，現在情形則截然不同。
高澹緊緊握著拳頭，半晌之後，鬆了又鬆。
反複之下，氣急攻心，胸口就要有什麼東西呼之而出。
“噗！”
他一口鮮血吐出。
旁邊餘鴻等人麵色大駭，“高澹！”
高澹擺手，“我沒事。”
他吐出一口血後麵色反而不複方才的鐵青，蒼白之中又有一絲異樣的紅潤。
他向前走了幾步。
零成文一驚就要去拉，又被餘鴻攔住。
餘鴻低聲道：“高澹平時做事雖然荒誕，但絕不會在這種時候做某些讓我等也陷入危局的事。”
高澹看著鳳羽，忽然展顏一笑，“我真恨當日沒有讓老大殺了你！”
鳳羽風度翩翩，搖頭笑道：“我如果死了，出了秘境，你也活不下去。”
高澹聞言，仰天大笑，笑聲中帶著某種放肆的解脫，他又緩緩低頭，看向麵前數萬修士。
“我和老大情同手足，即便是我死，也絕不會對他下手。”
“此其一。”
一個字一個字，咬得真真切切。
“老大不日便會出來，屆時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此其二。”
數千人齊齊一驚。
葉孤城身負饕餮天賦的事在秘境中人盡皆知，都知道他的確有殺掉秘境中所有人的本事，所以葉孤城絕世凶人的名頭早已被所有人默認。
他們敢前來逼迫，也是建立在葉孤城不在的基礎上，現在一聽高澹說葉孤城會出來。畢竟高澹等人與葉孤城不和，因為機緣暗害葉孤城的事隻是傳言，倘若葉孤城還活著這件事是真的
許多人心中有了退意。
餘鴻已經明白高澹的意思，他是要為他們幾人爭取時間，隻要葉孤城還活著這個猶疑存在眼前這些人的心裏，這些人就不會再貿然出手。
但他反而更加不安。
此時的高澹，有些反常。
高澹的目光投向鳳羽，“其三。”
“鳳羽，我要當著秘境中所有人的麵，向你發出挑戰，不死不休，你敢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