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芷安深知此刻處境危險,方才那股血腥氣十分濃重,應該是萬魔窟老三將要出關,聽他們所說一旦出關便是金丹境。
當務之急,是要先將永全殺死!
卿芷安是淩雲渡聖女,自然有許多外人不知道的手段,此種情況下,卿芷安雙手合什祭出一柄透明的劍。
葉孤城並不認識這柄劍,但當這柄劍流光溢彩,一時炫目,不禁心中暗讚:“好劍!”
葉孤城不認識這支劍,血手魔永全是知道的。
修行界第一奇人將這個世間的神兵利器排過名次,那些神兵大都是修行界巨頭所持,其中更有些是傳說中的化神期所用。
除去仙兵,卿芷安所持的這柄流光便是神兵中當之無愧的第一。
流光是當年修行界三十三個名匠鑄好劍身,後以北海化蛟的蛇的鱗片為鞘。流光鑄好之後三年不曾出鞘,隻是被秋彤長老日夜放在身旁以自身修為滋養。
流光初一出鞘,祭劍之人便是魔門七名元嬰期的高手。
流光劍的名頭,幾乎蓋過卿芷安。
永全眼見卿芷安手中居然有如此神兵,一時不敢正麵纓鋒,收回符印,揮出一記化血掌。
一人高的化血掌印衝向卿芷安,隻見卿芷安不慌不忙,揮劍輕輕劃過。
正像鋒利無匹的剪刀撕裂劣質的布匹,掌印立刻散開。
卿芷安正要追擊時,一聲轟隆,許多碎石飛濺開來,卿芷安隻能躲避。
碎石之後,一道裹在黑色長袍下的身影,緩緩走出來。
大廳裏,寂靜下來。
每一步落下,都像衝撞在人們心裏。
每一步落下,就是一步血印!
黑色的煙霧,騰起在那人黑袍四周。
嗜血魔永鵬。
永全經過剛開始的驚愕後終於驚喜道:“老三!”
永鵬抬頭,一雙紅如血瞳,聲音嘶啞如金鐵磨擊,“大哥。”
卿芷安不給他們繼續說話的機會,提劍揮出兩道巨大的劍光。
永鵬看也不看那兩道劍光,隻是緩緩走到死去的永捷身前,身子一刻不停地抖動起來,麵露痛苦之色,“二哥。”
永鵬身後,劍光襲來,他依舊不曾回頭。永全忍不住大叫道:“老三,身後!”
卿芷安眼看著劍光落在丁山身上,沒有露出絲毫欣喜的神色,纖細的眉毛反而皺了起來。
那劍光,悄無聲息地消失在永鵬身上。
就像,永鵬將劍光吞噬了一樣。
卿芷安皺起眉,似有說不出的困惑,輕聲說道:“吞天術?這不是喟歎觀的絕學嗎。”
永鵬依舊低著頭,沉沉道:“大哥,你先帶著二哥出去。”
永全重重點頭,抱起屍體飛出大廳,出去之前大喊了一聲,“老三,定要為老二報仇!”
永鵬猛然抬頭,身上有血紅色的煙霧猛然翻滾,“大吞天。”
“找機會,便逃吧!”在視線被血紅色煙霧彌漫遮擋的前一刻,葉孤城耳邊傳來卿芷安的這句話。
血腥煙霧如同一張血盆大口葷素不忌,短短眨眼的瞬間已然充斥大廳。
就連靈識也無法外放。
血腥的煙霧濃重,壓來沉沉的氣勢和黑暗。
在這黑暗裏,葉孤城恍然隻覺回到了月夜下,離開陳穀鎮前的最後一天。
黑暗煙霧裏的某處,突然劇烈翻騰起來,那煙霧漸漸淡了許多。能造成這樣大動靜的,隻能是卿芷安。
葉孤城看向那處。
那一處,有匹練劍光絢爛,印亮了卿芷安蒼白的麵龐。
這一瞬,葉孤城深深地看了過去。
在血腥的濃霧裏,一隻似從幽冥攀出的鬼爪,飛速衝撞向卿芷安。
卿芷安噴濺出鮮血。隻是一擊,流光神劍已經脫手。
金丹修為,恐怖如斯。
鬼爪又一次襲來。
卿芷安又一次看向這處,目光幽幽,瞧著葉孤城,一縷悠悠的傳音,“趁著此刻,你跑吧。”
你跑吧,跑吧。
正如在天梯下,武海清曾說過的,“葉師兄你先上去吧。我知道你與我不同,既然走上天梯,就一定是想走的更高更遠,如果因為我的緣故拖累了你,那就是我武海清的過失。葉師兄,你走吧。葉師兄,你走吧。”
正如離開陳穀鎮前,爺爺那封信裏留下的:“碧血丹藥效催發後,倘若你幸得老天垂憐能得到好的天賦,便帶著裝這碧血丹的瓷瓶進入石洞,這石洞可一直延伸向數百裏之外,出了山洞再往西行幾裏便是世外之地淩雲渡,你切記要帶足幹糧,切記,切記。”
葉孤城心中燒起一團火,就像一團燒得他胸口疼痛的火,胸口處,有刀割,有劍伐。他們都是為了自己好!
濃霧翻滾,卿芷安就在擇人而噬的黑暗裏。
那個孤單飄零的女子
卿芷安絕望地閉上雙眼。
“啊!”是什麼樣的嘶吼震徹天地,是什麼樣的力量攪海翻江,又是什麼樣的悲愴驚攝人心!
卿芷安睜開眼睛。
一道瘦削單薄的身影,以一種怎樣震撼人心悍不畏死的姿態衝來,他就那樣衝來。
殺!殺!殺!
一道幽幽的劍光,擋在那隻鬼爪上。
卿芷安看著眼前一幕,看著那道身影被血腥的濃霧吞噬,喃喃道:“不要”
一時。
一刻。
光芒大作。
身後有道聲音響起,“我們走!”
黑暗裏,一雙眼睛,深深地,深深地看著自己。
這裏,是哪裏?
“我們,在哪裏?”
就像平靜水湖中投進去的一顆石子,卿芷安微弱的聲音傳來,“不知道。最後一刻的時候我使用了禁忌之法才遁了出來,可惜因為我修為淺薄,不能控製方向。”
葉孤城奮力支起身子,一瞬間拉動傷勢,此刻五髒六腑痛苦不堪,“哇”一聲鮮血吐在地麵上。
卿芷安輕輕地扶起他。
葉孤城站起身,鬆開卿芷安的手,從儲物袋中取出一顆蟒靈丹喂進嘴裏。
黑暗裏,有輕微的水滴的聲音。
水滴聲不知為何漸漸變大,過了片刻幾乎算得上是恢弘。
滔天的水流洶湧聲,顯然有水浪澎湃而來。
卿芷安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這一刻,卿芷安因為使用了禁術短時間內無法再使用元氣,而身邊的男子也身受重傷。
黑暗中,卿芷安的心幽幽沉了下去,就這樣,完了嗎?
“不想死就抱著我。”熟悉的平靜聲音傳在耳邊。
卿芷安看向葉孤城,見一股微弱的光從他身上騰起,“你還能運轉元力?”
葉孤城緊緊抿起嘴唇,禦起長劍。
身後,卿芷安緩緩靠在了他的身上,有溫玉相擁,有暖香縈繞。
長劍驟然亮起,向下疾馳而去。
身後,波濤洶湧!
人力終有盡時,身後,已有水花不時濺到卿芷安背上。
卿芷安在他身後,輕輕說道:“把我放下,你獨自走吧。一定可以出去的。”
葉孤城不聞不顧,當浪花席卷而來,長劍光芒越來越亮,照亮葉孤城已有些猙獰的臉上。
卿芷安看著葉孤城。
也不知,是什麼支持著他那樣強烈的求生渴望,也讓他不願放下別人獨自逃生。
速度,竟快了一絲。
滄海鬧,人狂笑。
兩人衝出洞口。
嘩啦
浪花在腳下崩騰,最終有因為坡度,席卷回流。
葉孤城止住劍的前行,落在地麵上,先前一直被他壓製著的傷勢,這一刻也因為鬆懈終於蔓延開來。
他與永鵬正麵相擊,一個是練氣十層,一個是金丹期,這種自尋死路式的正麵相對,即便僥幸活了下來,體內傷勢難以想象,再加上先前靠著蟒靈丹藥效強自撐起元力,此刻傷勢複發,有鮮血從他嘴角一滴一滴落下來。
卿芷安擔憂地看著他,“你怎麼了?”
葉孤城輕輕搖了搖頭。
卿芷安伸出的手縮了回去。
葉孤城沒有看到卿芷安的動作,指向這片陸地上唯一的房屋說:“進去看一看吧。”
卿芷安看著葉孤城一瘸一拐走向那處的身影,緊緊抿著有些發白的嘴唇。
追了上去。
房屋裏很簡陋,牆壁上掛著一幅畫卷,地麵上有些奇怪的紋路。
葉孤城四下隨意瞧了瞧,隻覺地麵上這些紋路似乎暗藏玄機,沒有發現卿芷安一直在盯著牆壁上的那幅畫卷在看。
那幅畫卷上畫的是一個女人,那是真正的風華絕代,常人根本難以想象到的天人之姿。
幾乎完美。
卿芷安細細看著,畫卷上的女人正做飛天之姿。
葉孤城研究地麵上的紋路,心中頗感興奮,隻因這些紋路與淩雲渡山上的傳送陣有幾分相似,抬頭正要和卿芷安說話時,發現卿芷安看向那幾幅畫的目光竟罕見的出現了狂熱。
在卿芷安身上出現這種神色十分違和,葉孤城不禁問道:“這是什麼?”
卿芷安不曾回頭,娓娓道:“若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修行界的至寶踏天圖。”
“踏天圖一共有六幅,在修行界四散,無論哪一幅出現都是一場腥風血雨,沒想到會有一幅出現在這裏!”
卿芷安說到這裏,深深看了葉孤城一眼,“踏天圖被我們發現,需要盡快送到淩雲渡,絕不能落到奸邪的手裏。”
在萬魔窟時被葉孤城殺死的永捷全身瞬間枯幹,其中惡毒,分明就是魔門之人的手段。
也難怪卿芷安心生警惕。